2K小说 > 其他类型 > 椒聊 > 27 白鸽殷勤为探看(下)

27 白鸽殷勤为探看(下)(1 / 1)

雒苏看着面前和她年纪相仿的金发少女,尊称实在叫不出口。

少女眨了眨绿如春水的眼睛,笑道:“我叫阮琴,你叫我阿琴便好。”

雒苏陡然感到一阵松快,摘下帷帽道:“我叫雒苏,行七。”

阮琴轻啊了声:“雒七娘……难道你就是天女维摩?”

雒苏头皮一紧,齐王妃这么快就把神棍的话给放出去了?

“阿阮,把这些看了,七娘,你跟我来。”

贺绩一声令下,阮琴吐了吐舌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书。

雒苏重新戴上帷帽,跟着贺绩离开堂屋。

忐忑的情绪在路上消磨淡去,直到贺绩出声道:“晏平九年春,苏娘溺死在莲花池。”

雒苏头皮一紧,等着后文。

“生死人肉白骨,那是做梦。我和青林亲手确认,苏娘药石罔效。”

雒苏嗓音发涩:“那……我是如何醒转的?”

“巫师招魂。”

见到贺绩冷笑的神情,雒苏心中越发没底,只好保持沉默。

贺绩跨过门槛,静道:“鬼神之说你信不信?”

光线陡然暗下来,雒苏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屋内布局,半旧的几案,半旧的茵席,半旧的瓶瓶罐罐……当得起清简二字。她迟疑了会道:“……从前不信。”

“我问你如今信不信。”

雒苏轻吸了口气:“敬鬼神而远之。”

贺绩目光暗转,转了几个来回,终于道:“从前我教过你一些东西,既然忘了,现在再学一遍。”

一块大石头落地,心有些钝痛。她低头道:“雒苏定尽心尽力。”

眼见贺绩转过身去,雒苏突然想起此行目的,忙道:“外祖父擅治妇孺病症,如今有个十三岁的女孩,先天不足,罹于结代脉,并有喘症……”

贺绩仔细地整理瓶瓶罐罐,头也不抬地打断道:“皇家的事,我不沾染。”

雒苏鼓起勇气道:“儿闻之,人之既生,便须受世间诸苦。能除一切苦云云,儿不敢尽信,然医者父母心,能为病患除病痛苦,定非虚妄。公主生而为公主,非从其愿,而令受其害,未免不公。若有此一日,儿命悬一线而举目无亲,或冷眼,或袖手,能无怨乎?”说了这么多,不过希望贺绩将心比心,不能因为永宁的公主身份就见死不救。

放下药罐,贺绩冷笑道:“怨便由他怨,干我何事?”

雒苏顿时一噎,心有不甘,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贺绩上前一步道:“一样给人看诊,有时劳而有获,有时劳而无功,有时还要搭上一条命。我贺绩不稀罕什么爵禄富贵,不过想惜条老命。”

雒苏哑然,如骨鲠在喉。一切都是她愚蠢,自以为是,自取其辱。她以为永宁公主是无辜的,可是巨大的人际关系网让一切都不再单纯。贺绩会怎么想?她快活地做好人,快活地把外祖父推到风口浪尖,快活地躲起来,即使明枪暗箭伤到了人,她向尚书父亲或者太子未婚夫装个可怜撒个娇,就能毫发无损地继续做好人……

脸上仿佛挨了一耳光,如火燎一般。雒苏静静站了片刻,通红的脸色渐转苍白,她轻声告退,快步离开。

吃完午饭,雒苏换了身衣裳,走到树下温习曲子。

堪堪吹完一首,就听到击掌声隔墙传来:“好箫!”

雒苏愣了下,不由郁闷,难道这么快她就退步了?

清朗的嗓音略有迟疑:“曲亦是妙曲,只是……”

雒苏忙追问:“哪里不好?”

那边默了片刻,方道:“杂念丛生。”

雒苏怔了怔,叹道:“阮郎君好耳力。”

院子里的老银杏树将枝桠探出粉墙,金蝴蝶般的叶子落得墙里墙外都是。

“我不姓阮,”墙外的金发少年伸手捉住一只金蝴蝶,拈住叶柄轻轻旋转,“叫我沧流吧。”

诧异过后雒苏表示理解,人在江湖混,哪能没几个艺名呢?何况还是容貌出众的兄妹二人组。

“人生在世,烦恼不止。要说摒除杂念……何其难也!”

沧流背靠着墙,随意道:“阿雒有何烦恼?”

“自以为是,自食苦果罢了。你不说,我不问,是默契;我不问,你不说,是疏离。两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可惜人心往往相隔甚远,我却总是不问而行。”这些烦恼她不想说给落梅,不能说给雒芷和表兄,更不能说给太子,可是闷在心里实在难受,所幸有一个陌生人愿意听她倾诉。

沧流静静咀嚼那两句话,感慨道:“阿雒悟得这个道理,已经比我们强了许多倍。”

雒苏自嘲一笑:“嘴上说说,哪里就悟得了?倒是沧流和阿琴,在异国跋涉,不知比我要难多少倍,我这又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沧流摇头道:“各人有各命罢了,说不上难不难的。要我和阿琴总在一处拘着,倒是会浑身难受!”

雒苏忍不住笑道:“不怕沧流笑话,我常在家梦游列国,还在画上见过你们冰洲人呢!”

“梦游?”沧流愣了下,哈哈大笑,“可见我和阿琴真是好运气。”说着顿了顿道,“阿雒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冰洲来的?”

“书上说远火国人皆貌美,高鼻深目,金发雪肤。至于冰洲嘛,是……”雒苏神秘一笑,轻松落下三个字,“我猜的。”冰洲是远火的国都,听说远火国并不是人人貌美,美人,特别是珍稀的绿眸美人,主要集中在贵族。

没等到沧流的反应,却有个熟悉的嗓音不请自来:“咦,这不是贺老先生入室弟子的兄长吗?敢问怎么称呼?”

雒苏贴着墙,抬高嗓音向外面喊了一句:“这位崔世子十分能言善道,沧流你要有事千万别耽搁了,尽管忙去吧!”

崔忻脸上一僵,想到什么眼中精光一闪,忍笑拍了拍旁边宇文测的肩,叹息道:“我是没什么事,你有事吗?哎,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咱们都不能和沧流兄比啊,走,温壶酒去,浇浇愁!”

雒苏石化在墙边,定格在右手扣墙的动作,有如挠墙状。

——————————————————————————————————————————

雒苏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境况。见到贺绩就想刨地洞,见到宇文测就赶紧绕道走,见了沧流也要匆忙避开……

对贺绩她自知理亏,无能为力,但后两种情况令她很不甘心。虽说恶向胆边生她是不敢的,但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每天畏畏缩缩不敢出门?于是,她决定主动出击,击破太子殿下的气场,为自己找回公道。

为了给自己鼓劲,这晚她灌了自己半钟黄澄澄的黄酒,提着灯笼拐进了太子殿下和崔世子的院子。

嘴里甜丝丝的,胃却撑得慌,她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听着秋虫唧唧,时不时仰头欣赏一下上弦月的残缺美。冷风徐来,夹杂着几丝暖香和似泣非泣的……抽气声?雒苏登时一凛,待要侧耳去听,一低头一转头,咚的一声撞上了门板。她不禁狠狠抽了口凉气。

灯笼掉了她也顾不上去捡,只顾颤着牙去揉脑门上的肿包。真是出师不利……算了,太子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禁欲了那么久,现在八成在和哪个小娘子欢洽呢,要是她冒冒失失闯进去不知有什么后果……还是改天再来吧。

堪堪转过身去,眼前就是一暗。宇文测扳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忽然低头一拂,面色不豫:“哪来的酒?”

拂过嘴角的凉意还未消泯,雒苏在月光下睁大眼睛打量他——牛角簪、深色夹袍、鞓带、长靴,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无一处不整齐不妥帖,不由疑惑道:“你没召人侍寝?”

宇文测捡起灯笼,一手拉住她的手,眼底露出罕见的玩味神色:“特地为这个过来?”

在风中打了个酒嗝,雒苏摇摇头:“我……我有正事要同你说。”

宇文测半揽着她进了院门,将灯笼向壁上一挂,掀起帘子带她进屋。

雒苏仔细打量这个屋子,布置得相当简素,除了十来卷书两把刀剑再没别的。原来是书房……她安心地揉了揉肚子。

宇文测不知从哪刨出一套茶具,交给崔忻令他一刻钟内烹好茶送过来。

听了一通毫无杀伤力的崔氏诅咒,雒苏怔怔道:“我没劝动外祖父,还把事情弄的一团糟……对不住。”

宇文测刚坐定,“无妨”两字还没出口,就见一颗晶莹的泪珠颤巍巍夺眶而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跌落,顷刻间月白的衣襟就洇开朵朵透明的花。

雒苏开始就在掏帕子,可是越慌越乱,眼泪也涌得越急。手忙脚乱找了一通,终于把帕子拎了出来,一股力却带着她向前倾,整个脸直接埋进柔软的衣料里。胸腔底部一个收缩,她全身一颤,简直不敢把脸拿出来——哭到打嗝这种事情,不仅在她预料之外,以前也从来没有过啊……一时又羞又愧又恼,抽噎更加停不下来。背部轻稳的拍抚让她渐渐放松,揪着他衣襟的手也垂落下来。

心想再赖下去也是自欺欺人,雒苏果断离开他胸口,飞快用帕子擦了把脸,打算继续说正事。

眼角微红,浸湿的睫毛黑而亮,一双眼睛漾着潋滟水光,映得周遭一切都失了颜色。一瞬间失神,宇文测回神时已倾身向前。

呲牙咧嘴的声音在帘外响起:“谁要的热茶,自己拿进去!快,烫死我了!”

雒苏正纳闷太子殿下一脸严肃地要做什么,闻声忙站起来道:“来了来了。”

最新小说: 开局签到西游送太乙真人 炮灰王妃今天洗白了吗 九零福运小俏媳 谍海偷天 我靠着茶里茶气嫁给了豪门大佬 八零好福妻 从木叶开始的宇智波琴川 团宠小祖宗九百岁 穿越从语文书开始 成为反派得不到的黑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