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东西,姜静才回了车上。
关之年直接从驾驶座下来,不由分说地窝到了副驾驶上。
倒是会享受。
“你去哪里了?到现在才回来。”
关之年单手撑着车窗,歪着脑袋问她。
“我有点事情。”
她淡淡地答,随即启动了车子。
“喔。”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似是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大哈欠。
“说真的姜大律师,你以后别碰酒,闻都别闻。”
姜静:“……”
她昨晚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跟短暂失忆了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她记得她酒品还可以,喝多了顶多是安安静静地睡觉,不会做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昨晚可折腾死我了。”
关之年见她抿着唇不答话,又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清了清嗓子,答。
“你不知道,你知道你现在还有脸见我?真看不出来你人前一个一本正经的大律师,喝了酒这么奔放。”
关之年嗤笑一声,随后潇洒地解开了衬衫纽扣,指着上面几块红色印记,斜着眼睨她。
“这全是你的杰作,知道吗?”
姜静开着车,随意扫了一眼这可疑的痕迹,脚底一歪,车子险些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中间。
“……”
“干什么,吓到你自己了?我昨晚也吓到了呢!没想到你这如狼似虎的,把我衣服都给扯坏了。”关之年幽幽地睨着她,随后舒坦地活动了一下脖颈,“意国手工制的,赔钱。”
“行。”
姜静干脆地应了下来。
“你都不问问你昨晚干啥了?”
关之年笑眯眯地问。
“不问,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靠你自己说?而且你也没什么证据。”
姜静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回他。
关之年闻言点了点头,只是抿着薄唇笑,也没再多说这件事,便歪着脑袋看外面的风景。
“你妈手术要提上日程了,需要我帮忙随便开口,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也希望你能大度一点。”
“……”
姜静默了默,没答话。
“你回来看你弟弟?”
“嗯。”
“出车祸去世了?三年前?”
姜静不知道他问题怎么这么多,不耐烦地拧眉扫了他一眼,干脆闭嘴不答话了。
没多久,她将车开上了高速,半小时后,耳边传来了他有节奏的呼吸声。
她车上没有水,找了个服务站买完水后,她才上车准备继续赶路。
偏头看了看,他正挂着个墨镜在额头上,眼底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确实没有睡好。
敞开的衬衫领口,好看的锁骨若隐若现,她正欲收回目光,就瞟见了上面的红色痕迹。
“……”
姜静你不是吧?
她拧着眉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一直乱七八糟地回想着昨晚上的事情,可是她除了自己爬上车后,再记起的就是半夜起来喝水了。
至于中间……
她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打开水喝了小半瓶,才收起心神继续赶路。
一口气直接冲到了海市,连续四个小时没休息,关之年睡了个美美的觉起来,都已经下了高速了。
“你开飞机呢?”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
她没看他,也没答话。
进了市区,关之年让她随便找个路口停车。
下了车,他对她挥了挥手,便叫了个车走了,她又开车直奔城北的医院。
到的时候,杜文丽房间挤满了人。
看着这些眼生的人,她有些许愣怔。
“愣着干嘛,这都是你王叔叔的朋友,说来看看我。快跟他们打个招呼。”
杜文丽见她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飞快地开口命令道。
“叔叔阿姨们好,谢谢你们过来看我母亲。”
姜静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老王啊,你这盼着要女儿,还真有个这么好看的女儿哈。”
有人笑着打趣王伟峰。
王伟峰笑得满面红光的,挺了挺脊背,道:“我女儿可厉害了,是有名的大律师,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有个这么优秀的孩子。”
“你福气大呀,肖宇读书也厉害,这不都研究生快毕业了嘛。”
“嗨,肖宇跟静静可没法比,静静这是靠着头脑白手起家,从零开始,肖宇还没那个能力呢!”
王伟峰句句是在夸姜静,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自豪。
姜静挂着笑,旁人说什么,她便沉默着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那,以后街坊领里,有个什么纠纷的,可以找你女儿打官司不?”
王伟峰迟疑地看了姜静一眼,随即笑:“这问我可不行,我做不了主,静静是很厉害的律师,专门接影响大的案子,你们想打官司,也得看她档期不是?”
“对哦,我就说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前段时间那个关家二儿子,离婚的官司,就是她打的哇!”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众人皆盯着姜静看。
姜静挤出个笑容来。
“对呀对呀,就是的,当时在电视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每天打开电视,总会看到他们的新闻嘞!”
“厉害了厉害了,老王这是你福报来了!”
在认出姜静之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极其热闹,姜静看了一眼时间,也快到午饭时间了,便寻思着招呼他们先去吃个饭。
“不用麻烦了,姜律师,给个联系方式不?以后我们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问你。现在啊不都普及法律嘛,我们老年人也该懂一些才不会吃亏呀!”
“就是就是……”
“哎呀你们不要给静静添乱了,她现在一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
王伟峰一脸为难地出来帮姜静解围,姜静笑了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给他们,并微笑道:“有问题尽管问,律师就是服务大众的,只要我有时间,一定帮你们。”
众人得到她的回答,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离去了。
姜静一回来就遇到这么一群人,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这会儿有些疲累地冲杜文丽扯了扯嘴角。
“专家会诊的事情我不知道,不然我就等两天再回去了。”
“没事,晓东估计也是想你了。去见见他也好,解除一下你的压力。”
杜文丽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结果怎么样?”
姜静在一旁坐下,关切地问。
“说要做手术把乳房给切了,我倒不是觉得切了有什么,我是怕住院什么的,你一个人又忙不过来……”
杜文丽说着抬眸扫了她一眼。
“而且,我怕我醒不来了,你还独自一人,我可就死不瞑目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
姜静喉头一梗,眉头就蹙了起来。
“本来就是!你不把你下半辈子安顿好,我是不会进手术室的!万一手术失败了,你,我的果果,怎么办?我放心不下!”
杜文丽说着,大眼睛一瞪,干脆别过头去,不看她。
果然她现在说话,都是启程转找对象。
关之年那张嘴倒是说的对。
杜文丽不会善罢甘休的。
“您到底要怎么样?”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问。
“我觉得现在事业都是次要的,主要的就是你这归宿问题,果果要上小学了,你还是个单身,到时候那些孩子说起来,得多难听多伤人啊?”
杜文丽说着,就往姜小果身上扯,拿姜小果来压她。
偏偏有奇效。
姜静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姜小果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她当然想把一切好的都给她。
“这种事情急得来吗?你把手术做了,我再去找,找一个你称心如意的,你看行吗?”
她真是怕了。
人年纪越大,越执拗。
根本没法沟通。
“别想忽悠我,我不答应。啥时候带着对象来了,我就什么时候答应手术。”
杜文丽冷哼一声,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您要这么不讲理是不是?”
姜静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她。
“是!我就看你跟我有没有一点感情!我看你是不是让我耗死在这呢,人人人专家说了,我这个癌细胞有扩散的倾向,越早手术越安全!”
杜文丽两眼一瞪,还威胁起她来了。
“……”
姜静拧着眉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算是应了下来。
“行行行,我这就去找,成吗?”
“你先别去,我有个事交代你办。”
杜文丽说着,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打开了微信,随后给她转发了个消息过去。
“你去这个地方等个人,是我的朋友,说找你有事。你到了要是人家还没来,你就打下面这个电话。”
姜静打开看了一眼,是个咖啡厅的地址,离这里倒是不远。
“行。你别闹腾了,我这就去。”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收起手机,便又风风火火地直奔杜文丽给的地址而去。
这个点咖啡厅没什么人,她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今天确实把她累坏了,她点了杯美式咖啡,便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发呆。
好歹也算清静。
等了十分钟左右,门口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她抬眸看了一眼,一位身高腿长,身着白色休闲衬衫的男人进了门。
环视一圈之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姜静身上。
姜静见他朝自己走来,礼貌地站起身。
“姜静小姐?”
“我是。您是?”
“我姓顾。顾辞远。”
男人简洁地自我介绍着,随即在她对面坐下。
“我见过你,姜小姐,在我儿子的幼儿园门口。”
姜静险些被咖啡呛到。
这才抬眸打量他。
这,这不就是果果老是缠着的那个小智……的爸爸么?!
“呃,您怎么会在这?”
她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随后飞快地反应过来,又是杜文丽在网上给她找的稀奇古怪的相亲对象!
“我在婚恋网上看到你留的个人信息。”
顾辞远淡然地笑,但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整个人有种礼貌的疏离感。
让人觉得很是遥远,且不可靠近。
“这样啊。”
事情都这样了,她也没好说那信息是杜文丽擅自留的。
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你的事迹我听说过一些。”
顾辞远点了一杯清茶,还帮她点了一份甜点。
“本想派秘书过来,思量了一下,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好。”
“您的意思是?”
姜静探寻地看他。
“我刚来海市不久,小智到新的环境,也不是很熟悉,他的第一个好朋友,就是您女儿。”
顾辞远一字一句地说着,嗓音温润如水,却又带着些清冷。
“小孩子嘛,很容易打成一片。”
姜小果是个看脸的小姑娘,这话她都不好意思说。
她愿意跟小智玩,纯粹是因为小智长得比关之年还好看。
“请问您是真的有要重新组建家庭的意愿吗?至少现在从您的表情看来,你还不是很乐意。”
顾辞远淡淡地说着,抬起清明的眸子看她。
“……说实话吧,我不着急,着急的是我母亲。”
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如实相告。
“嗯。”
顾辞远淡淡地抿了一口茶,嘴角挂着疏离的淡笑。
“我是小智需要一个母亲,我也需要一个能带出去的妻子。”
他说的坦然,把姜静给搞得不会了。
“那,您愿意来跟我见面,是觉得我个人条件过关了吗?”
她眨了眨眼,低声问。
“是。”
姜静:“……”
“听说你是海大毕业,学历人品都可以。虽然孩子以后的学习可以交给辅导老师,但家长的言传身教也很重要。”
顾辞远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听起来跟和她谈生意似的。
“能把女儿教的那么乖巧可爱,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他抬眸,目光如水地直视着她。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坐直了身子,“我是顾辞远,不是本地人,家庭情况中等偏上。在海市有自己的公司,单身父亲,工作忙但拒绝出差,每周至少六天晚上会在家陪家人。”
姜静见他如此正式坦诚,咽了咽口水不知该怎么面对,有些局促地又端起咖啡来喝。
说实话,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相亲的场面,她是头一次遇到。
“我……”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顾辞远淡淡地说着,随即抬眸看她,“让你感觉不自在了吗?”
姜静眨眨眼,扯出个笑来。
“不好意思,头一次,不是很懂。”
“你手机里留的是我秘书的电话。”顾辞远说着,从一旁的手包里拿出一张黑金名片递给了她,“这是我私人号码,如果你想好了,可以联系我。”
姜静礼貌地接过,本想跟他交换名片,却又听得他说,“我有你的号码。”
“好吧。”
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让你感觉不便了。”
顾辞远见她这副模样,嗓音低沉地道着歉。
“没有的事。”
姜静被他给搞局促了,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也是第一次。”顾辞远扯了扯嘴角,“以前都是我秘书代劳,那些女孩子也思路比较清晰,都是带着各自的条件见面的。”
“孩子越来越大了,有些事情,也瞒不过去,可能我显得比较心急,不好意思。”
他这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跟关之年简直是两个极端。
怼惯了关之年,这会儿她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只好赔着笑,一直说没关系。
“你条件这么优秀,想找个女人应该不难。”
她笑着说。
“符合条件的不多。”顾辞远笑了笑,“没有阅历的我也不喜欢。”
“嗯。阅历是挺重要的。可能二婚都这样吧。”
她点头应和。
“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有空可以过来我公司看一下。可能,律师天生比较严谨。”
顾辞远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他身上散发着天生的贵气,以及他坦诚清明的目光,她都以为他是个搞传销的骗子什么的。
她偶然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开不同的车。
看起来确实身价不菲。
她倒是无所谓对方有没有钱,对果果好,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可以了。
但这种事,也真的急不来。
有些人,可能花一辈子,都无法了解另一个人。
更何况,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她不严谨不行。
因为她吃过太多的亏了。
“顾先生,容我考虑考虑,您也再考虑考虑,如果彼此都觉得还好,我们下次再见。”
姜静垂眸想了想,尽量斟酌着自己的词句,想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回答。
“好。”
顾辞远答得爽快。
“你的母亲说你爱吃甜食,这家不合你胃口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城南那家吃。”
姜静这才发现他刚才给自己点的吃的,她还一口都没动。
“我其实不是很挑食。”她笑了笑,拿起精致的勺子切下一小块。
入口即化,也不是很甜腻,口感确实不错。
“很好吃,谢谢。”
她笑着道谢。
顾辞远抿了抿唇,露出了唇角的梨涡,有些像她当初追的泰剧里的男主角。
“那就好。”他答。
语毕,他垂眸看了一眼腕表:“幼儿园马上放学了,我要去接小智了,你呢?”
姜静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快到果果放学时间了。
“我自己开车来的,果果班级出来的比较晚,我也准备去了。”
“走吧。”
顾辞远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她低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