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修焱。”
“你是魔。”
“是。”准确的来说,他是妖魔。不过妖魔和魔又有什么分别呢?在这四海八荒之中,只要是魔,那便是恶,不管你是妖魔也好,神魔也罢。
火璃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一身玄色滚金边衣袍,头发束的一丝不苟,星目剑眉,桀骜不驯,一身气质浑然天成,像一幅大气的山水画。
火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那人淡定自若,火璃越发觉得这个人不一般。
“火璃帝君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问,好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修焱的声音很淡,也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更不提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火璃也不扭捏,“你可知何人可以不着痕迹迷惑人的心智?”
修焱没有回答,一双眼睛看着火璃,这个人比传闻之中沉稳的许多,但是心性太过于简单。
片刻,修焱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不知。”
火璃看了她许久,这个人,身为魔族,却从容不迫,一身魔气收敛的恰到好处,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丝毫惧怕,绝对不简单。
“你可愿留下?”火璃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漆黑一片,像万丈深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他只是个傀儡。
而此刻,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原样,“我是魔。”他很惊讶火璃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帝君,始终是太单纯,难道她不晓得她身为四海八荒的帝君府上有一只魔意味着什么?她就不怕有人以此造势说她与魔族勾结?
“我知道你是魔,但是这和你留下有什么关系?”在火璃眼里,人鬼神魔,皆是生灵,你是魔是仙是人是鬼,和我要同你说话相处之间,有什么关联?难道你是妖魔鬼怪我和你说话会语言不通么?
修焱微微垂头,嘴角轻轻一勾,“你就不怕我是有目的接近你?”这个帝君有些有趣,明明知道两人立场不同也要他留下来么?
火璃笑了,“那正好,你留下来我就可以知道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
修焱愣了愣神,他没想到火璃会这样回答他,她的笑让人看的很舒服,不像那些虚伪的人,表里不一,她的笑很真,他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想让自己留下,她的想法都写在她的脸上,哪怕她想让自己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想在自己多知道一些什么事情,她也大大方方的摆在脸上。
修焱活了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所处的地方是整个四海八荒最阴冷最荒凉,尸横遍野,草木不生,遍地刀枪剑戟,乌烟瘴气,优胜劣汰,冷血无情的九幽不毛之地。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修焱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和火璃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
莲华很着急,怎么能让一个魔留下来呢,难道帝君就不怕惹上麻烦?况且这只魔看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善类,她心里着急,但是并没有用,火璃已经让他留下来了。
修焱留下来以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火璃也已经许久不曾出过门了,她每日都关在房里看书,的却找出来一个能够蛊惑人心的魔物。
魑魅,魑魅是一种由怨念化生的鬼魅,并没有实体,善于蛊惑人心,操纵人内心的欲望和阴暗面吞噬本体意志,使其为自己所用。
火璃思索了很久,魑魅这等魔物,只能够蛊惑一些欲望太多,怨恨太重的人,火璃自身还没有什么欲望,她只求有吃有喝有美人,说到怨恨她就更没有了,她的却容易发脾气,但是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绝对不会存在什么怨恨,所以魑魅还不足以迷惑她。
那么如果不是魑魅,那是谁,又有什么目的?火璃想不出头绪。
整日忧心忡忡,到最后火璃干脆,什么都不想,就光留在这赤峰山上,你不是想让我杀人吗,我偏不出门,反正我这山上没什么人,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几号人,还有个魔族人,再怎么也掀不起风浪,有种你就来,我等你。
抱着这种心态,火璃一呆就是三百年。
以至于这三百年间你都会看到以下情景。
“修焱,来跟我讲讲你们魔族的事情吧。”
“修焱,你别走啊,今天在跟我说说你们那九幽的事情。”
“哎,修焱,我今天不是来让你讲故事的,我们今天谈谈人生如何?”
“修焱修焱,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咱们今天不谈人生,就喝喝酒赏赏月如何?你别走啊!喂!”
修焱突然觉得他留下来就是个错误,开始他还觉得这个帝君有些可取之处,懂得勤能补拙,每日都在房里看书,有时候吃饭也摆着一本书在边上边吃边看,天气好的时候拿着本书坐在院子里撑着头看书,阴天的时候,侧身斜躺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撑头一手拿书。
但是有一天她就开始不看书了,整天看一些话本子,或者是坐着发呆面部表情异常的丰富,不是皱眉,就是傻笑,不是傻笑就是深沉,一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有趣,他倒是想不出这好色如命的帝君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很快她也不看话本了,发呆的时间也变少了,又想了些新鲜玩意,专门让人请了几个人,来演她写的话本子,邀他一起看,刚开始看两场觉得没什么,看久了简直是一种摧残,别的不说,这戏全是些打打杀杀,捉弄人的戏,种类繁多,但是下场都差不多,你能想象你每天都看一些一开场就晓得他们要说什么台词要做什么表情而且已经晓得结果的戏,那种要掀桌的感觉吗,对,就是那种,后来当事人自己也看不下去终于掀桌了。
再后来修焱的噩梦就开始了,你说你身为一个帝君,你就不忙吗?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天上的福利都这么好吗?帝君都是不用做事吃白饭的人吗?你就不想想怎么去谈个恋爱找个老公什么的,你不是很喜欢美人吗,你怎么不出去寻几位美人?你去折腾他们好吗,你怎么就盯着我了呢。
刚开始火璃也没有怎么样,就是缠着他讲些魔族的事情,你说这魔族那么多种类,你说他怎么讲从哪里开始讲,这魔族的传说啊传闻啊,跟你讲上多久都讲不完,但是他小看了火璃的耐心,这货简直像一块狗皮膏药,贴上了真的是甩都甩不掉,修焱就同她讲了一些魔族的事情,什么争夺地盘啊,什么今天你打了我的人啊,明天我就掀了你的老窝啊,你掀我老窝我不怕,我不止这一个老窝,你有种你就来啊之类的,再就是你居然抢我的女人,老子要打死你,灭你整个族。你灭我?你来灭,老子抢你女人怎么了,老子不仅要抢你的女人,老子连你整个族的女人都抢你怕不怕?
后来这魔族的一些事情被她缠着前前后后,多多少少讲了将近一百年,你当他傻整整给她讲一百年的故事吗?他修焱好歹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搞不定她呢。
但是事实证明,火璃的强大在于,闲的蛋疼,耐力惊人,是八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八卦界的泰斗。
是的,不管他怎么找借口,好不容易把她从魔族轶事的兴趣转移了,她又注意到了九幽不毛地。你说你四海八荒一帝君,你对那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感兴趣个毛啊,那里有你天上好吗,有这四海八荒风景好吗,那里毛都没有你去关注它做什么,难不成你是要堕仙提前打探好地形吗。
每一次火璃出现在他面前,一脸期待找各种理由让他讲些关于九幽关于魔族的事情,他就各种理由各种遁。恩,我突然有点肚子痛,我上个厕所,恩,我肚子有点饿,我先去吃个饭,恩,我头有点晕,我想睡个觉,恩,我身上有点脏,我想洗个澡,恩,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我先去处理一下。
总之两个人之间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两个人像猫捉老鼠一样,一个每天各种找,一个每天各种遁,修焱突然觉得他活这么久以来唯独对火璃这货没有任何办法,还真是败给她了,又觉得有些好笑,想他在九幽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居然被她搞得无可奈何,这三百年来可以说是他过的最有意思最开心也最累的日子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火璃整日上窜下跳趁其不备的跑出来找他的样子。
习惯这个东西很可怕,一旦沾染了,就很难再更改。
但是这一切温馨舒适又无奈的日子,都在那三百年一次的百花宴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