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真假云婉(1 / 1)

夜半,肖楼楼听见雨声拍打在瓦片上的脆响,叮叮咚咚,犹如乐器奏鸣一般。她想象着,那些雨水在屋檐上汇聚成一股不大不小的水流,而后倾斜向下,哗地打出一片水洼来。

朦胧间,耳畔传来稚童脆嫩的歌声,她咿咿呀呀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声音由远及近,像是直接躲在人窗户外轻声哼唱般。那歌声顽皮中透着些天真,尽管咬字不清,但无伤大雅反而平添可爱。

肖楼楼半眯着眼,觉得那曲调朗朗上口,听了没几遍就能跟着一起哼。

最近不知是何缘故,这人老是犯瞌睡,有时候打坐打到一半竟也能够睡着。肖楼楼哼着哼着头往榻上一搁,便上眼皮贴下眼皮,神不知鬼不觉地昏睡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很久以前,她刚认识甫渊那会儿,俩人在酒楼里吃饭。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似乎是知道自己身处梦境,肖楼楼对着她平日里绝不敢造次的师叔大人一通胡吹乱侃,将自己那些年的龙套事业添油加醋,愣是杜撰成了国际巨星。

“想当年我走戛纳红地毯的时候,那谁和那谁都还在抱导演大腿呢!”

她一边睁眼说瞎话,一边偷偷打量甫渊的脸。

什么叫做自带柔光出场配送Bgm的男人,有一个词叫做气场,在气场面前所有酷帅炫拽全都灰飞烟灭。当他用他那双凛冽却清澈的眸子对向自己的时刻,那一瞬,被撒谎精附体的某人险些一个激灵现出原形。

梦境逼真到彼此之间相对时鼻息清晰可闻的境地,甫渊清了清嗓音,问肖楼楼道:“你可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肖楼楼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在梦里啊。”

甫渊抬了抬眉,又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在你的梦里?”

“难道不是吗?”肖楼楼听得云里雾里,这时,她听到对面的甫渊叹了口气,低声道:“反应真够迟钝的……”话音未落,他伸出手在自己额头上猛地弹了一记。

“哎哟!”

这记可是用了力的,肖楼楼捂着火辣辣的额头,眼角沁出泪花,然她还来不及指责甫渊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她会疼,在梦里她居然会疼?!

这也就是说,面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包括甫渊在内,这些都是真的……

QAQ知道真相的她眼泪流下来,好在甫渊并未留意她方才那通胡言乱语,只当是梦里说胡话。

肖楼楼苦大仇深道:“师叔你无端端地入我梦里来作甚?”

甫渊拧眉:“你和青松现在是不是还在清渠镇里?没有跑去别的地方?”

肖楼楼点头:“没有啊,我住在青松家里,他姐姐脾性好,人又美,相处下来挺投缘的。”

“人美?!”提到云婉之时,甫渊的声线稍稍提高。他心忖,按照年龄算,青松的姐姐如今该是一名老妇才对,怎么肖楼楼所见的却是一名年轻女子?怪道在清渠镇找了一天都未找到云府,而先前青松交给自己的地址上所记载的位置则换了一户人家,这样看来,定是他家出了什么事才对?

肖楼楼心里称奇,师叔这还是第一次对美人产生兴趣,难不成,转性了?孰料甫渊接下来所说的话却颠覆自己的想象。

“肖楼楼,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糊涂了!青松五岁修道,如今上山已有三十余年,五年前又同你我在魔塔中关了三十年,试问他姐姐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一直保持十来岁的青春面貌,按照常理来说,她难道不该是一垂垂老矣的妇人吗?”甫渊语气带着严厉。

肖楼楼闻声后定格了十数秒,直到许久后,才瞪大眼睛望着甫渊喊道:“对对!我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每次接近答案时,脑海中就有个声音对我说:睡吧,睡吧……害得我每次醒来,都不记得自己究竟在困惑些什么!没错,问题就出在她的年龄上!可是……青松不可能不知道啊……难不成他也被?!”

照理说,云婉究竟该有多大别人或许不知,然而作为弟弟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如果他不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人难道就是云婉她自己?!

“你听我说,你们现在很有可能被封在某个结界里,而我在外面进不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与你交流。如果说,一切真如你所说的,那么青松的胞姐很有可能已被某种别的东西所取代,在我没想到办法进来前,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切记,切记此事不能让青松知道,他沉不住气会坏了事。至于那云婉,你不要与其做正面冲突,倘若她有所察觉,你定要迂回行事,不可鲁莽,记住我所说的话了?”

肖楼楼点头,又想起另一件叫人冷寒之事,若云婉的真实年龄已有六旬好几,那么……家中那群仆妇,哪个不是长她二三十岁,往好里想也就罢了,往坏里想,这可是活生生的僵尸啊!

都怪她和青松俩人不够警觉,竟硬生生走入了妖精洞,若非甫渊及时提醒,怕是被生吃了也浑然不觉。

这场梦做得是冷汗淋漓,肖楼楼将甫渊所说的话默记于心,怀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情,全神戒备地踏出房门。

这本是被连日阴雨给衬得晦暗的庭院如今看来倒真是透着几分阴森,肖楼楼望着往来穿梭的丫鬟们,心里揣测哪一只是狐狸精变的,而哪一只又是琵琶精变的。

突然她后背被人猛地一拍,肖楼楼犹如惊弓之鸟,二话不说一个肘击向后袭去,“嗷呜——”偷袭未成反遭打的青松捧着肚子倒了下去。

“师叔你出手也忒狠了,不过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想不到你玩真的!”青松捂着伤处亦步亦趋地跟在肖楼楼身后哀怨无比。

“你少废话,躲在人背后鬼鬼祟祟行为不轨,我还算是客气的,换做别人早就一记窝心脚上来了。”肖楼楼斜了他一眼,被打也是活该!如今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光想着逃还来不及,这厮还出来捣乱!

“对了,青松你今年贵庚啊?”

四下无人,她准备提点青松一二,别到时上了蒸笼才怪自己没出言提醒。

青松提溜着一双乌黑的眼珠望着她,好久,才裂开嘴天真笑道:“师叔,我年方二八,号称村头一枝花。”

肖楼楼:“……”

砰地一声,青松抱着头蹲在地上,嗫嚅道:“开个玩笑而已嘛,师叔你最近脾气太暴躁了……”

肖楼楼吹了吹拳头道:“哼,我还永远十八岁呢!”

言归正传,按照青松那种榆木脑袋,想要用语言暗示他发现破绽估计是不可能了,反正甫渊也说了,此事先瞒着他不要紧,肖楼楼认为自己还是得想想如何对付这一车不知真假的云府人再说。

“咦,阿姐你起得这么早,为何不多睡一会?”

说曹操,曹操到。

云婉站在前厅的饭桌前,一袭珍珠白衣裳配合浅色绿裙,衬得面如新月,美若天人,一颦一笑毫不做作,清新灵动一派浑然天成。

“这是新到的碧粳米,我特意命厨房熬了粥,你们俩尝尝看?”

这米确实是好米,颗颗饱满,白中泛着些青,熬成的粥糯而不黏,米粒颗颗分明,不用凑近闻,便有缕缕稻香扑鼻而来。肖楼楼舀了一勺放入嘴边,嗯,米粒嚼烂后带着些甘甜,入口软滑,回味无穷。

云婉见肖楼楼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碗呢,于是问道:“怎么了?是粥不合胃口?”

肖楼楼抬头对她笑笑,假作为难说:“没有,我只是想起修道之人原就该辟谷不食,这几日已经算是开了戒,得注意些。”

“原来如此,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云婉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师叔,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嘛?有的吃还故作矜持……哎哟!”

肖楼楼暗地里狠狠踩了青松一脚后咬牙笑道:“青松啊,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小心噎着。”

青松眉心一跳,把头埋入碗里,一声不吭地往嘴里填起饭来。云婉在旁笑吟吟地看着,颇有一副屠夫看猪圈里喂养的小猪一般,心里盘算着等胖了就宰来吃。

肖楼楼觉得,如果青松再这样笨下去的话,很有可能被人拆皮去骨连渣渣都不剩。

“小姐!小姐!”

突然,有个人跌跌撞撞从外头跑进来,张妈跟在她后头不断地拉扯,奈何那人一把挣脱出来猛地向云婉脚边扑了过来。

云婉面色凝了凝,连忙扶起那人道:“刘婶,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张妈站在一旁,看了青松和肖楼楼两眼,面色有些不好看,“小姐,我实在是拦不住她……”

云婉向她摆摆手,看着站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的妇人拧眉道:“刘婶,出了事你要说,你不说光在这儿哭,我想帮也帮不了你的忙啊。”

“哎……”刘婶伸手拿袖子抹了把泪,断断续续道:“我家阿青自前儿开始就没回过家,我和我家那口子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儿,可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啊!”

想起最近被传得纷纷扬扬的闹鬼事件,她不禁感到害怕起来,家里就只有这一根儿独苗苗,若真是出了什么事那她以后还怎么活啊!

想到这里,刘婶不禁老泪纵横,低声哀嚎起来。

“这……你可知阿青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云婉显得毫无头绪,她一边轻声安抚着刘婶,一边询问细况。

刘婶说她儿子阿青从前天晚上就不见踪影,原该是交班后回家,可与其轮换的小厮却说他早早便回了家,哪知这一去不回,生生要撕了他娘的心啊!

“刘婶你别急,阿青回去的地方都找了吗?有没有遗漏的?”

刘婶摇头,一只手紧紧攥住云婉的衣角道:“小姐,我真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你,求你救救阿青吧!”

“刘婶你这……”云婉面露为难之色,正欲再劝,忽听那刘婶道:“上次我亲眼看见您……”话未说完便被张妈一手捂住嘴,“小姐,刘婶她是思儿心切着了魔了,我先带她下去休息会?”

云婉点点头,表情虽镇定,然肖楼楼却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虽尚不能确定阿青的失踪和她有何联系,但她一定是隐瞒了什么,所以张妈才刻意不让刘婶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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