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之后,独孤穆和独孤伽罗就几乎说完了所有可以想到的敬酒之词,干脆就拉着已经有些头晕眼花的贺兰心行酒令,看着独孤伽罗玩到兴致高涨时一脚蹬上长凳妥妥的一身流氓气,独孤善和杨坚频频摇头,眼中却是笑意不止。
这两年来,杨坚其实也见过不少女子,有平民,也有世家门阀子弟,有温婉娴静的汉家女子,也有洒脱奔放的鲜卑少女,可独孤伽罗还真就是这么多女子之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上巳节那日偶遇,躲藏在花叶后的独孤伽罗面容恬静,蓝色的裙摆纷飞,宛若降临人间的桃花仙子,叫杨坚怦然心动,难以忘怀。
初见,杨坚觉得独孤伽罗漂亮。
太学里意外相见,独孤伽罗又从仙子变回了凡人,笑容甜美,言辞圆滑,即便是对着旁人都不喜相交的他也能展露出笑容,如邻家小妹一般在众郎君之间八面玲珑,可细细观察却又觉得她只是将客套话说得更活泼可爱了些,彼此间陌生的距离依旧不减。
再见,杨坚认为独孤伽罗聪明。
骊山一见领略的又是她才情,她能与郑译对诗句句精妙,能与元谐比箭不落下风,聊起天来能说天文可言地理,就连行酒令都说得比旁人顺溜。
第三次见面,杨坚深觉独孤伽罗博学。
有言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成朋友。这第四回见面,杨坚就觉得独孤伽罗待他要亲近许多,兴许是前次一起喝酒对彼此更加熟悉,又或许是彼此互赠礼物之后的莫名默契,独孤伽罗让他见到了她更多的真性情,就比如此时……咳,这个还是不说了,这会儿的独孤伽罗有些真实过头了,除了会心一笑,杨坚实在不知如何评价。
总之,在见过四次之后,杨坚对独孤伽罗是愈加地喜欢了。
要怎么才能把这个他这么喜欢的奇女子娶回家去呢?
转头向左看看慢饮微笑的独孤善,又转头向右看了看妙语连珠的独孤穆,垂眸想一下沉稳细心的独孤藏和对独孤伽罗别有用心的高熲,再预测一下自己未来可能遇到的情敌,杨坚暗叹自己前路艰难。
杨坚正盘算着如何才能把独孤伽罗拐回家,就只听身边嗙的一声响,屁股下的长凳微微一震,身旁就有个人影向前栽倒。
“当心!”杨坚身子一侧,堪堪伸手将那坠落的身体捞住,待把人抱住之后,杨坚才看清怀里的是独孤伽罗。
杨坚下意识地看向独孤善。有独孤善在,怕是没有他照顾独孤伽罗的机会。
可机会有的时候就是来的这么突然,杨坚一抬头,就瞧见独孤善正保持着跟他一样的动作,表情无奈地将瘫如烂泥的独孤穆半提着。
杨坚再往贺兰心那边看,却没能看到贺兰心,正疑惑,就听到呕吐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
杨坚没敢往下看。
独孤善架着独孤穆检查了一下散落在他们周围的空酒坛,这一看独孤善就黑了脸。
那一坛子水早就喝没了,独孤穆和独孤伽罗也不再要,反而是真的拼上酒了。
独孤善叹一口气,暗道最近可能是管得狠了,这两个贪嘴的好容易找到机会,倒是喝了个痛快。
独孤善看看已经睡过去的独孤穆,再看看杨坚怀里看似清醒实则也是神志不清的独孤伽罗,独孤善尴尬地对杨坚说道:“对不住了,今日本是想请你好好吃顿饭,却不想舍弟舍妹贪杯,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杨坚干脆将总是往地上滑落的独孤伽罗抱到腿上搂着,丝毫不管正坐在一旁看的哥哥独孤善是何种脸色。
虽说是不得已之举,可见到有男人占自家妹妹的便宜,独孤善还是黑了脸,可看着杨坚搂着独孤伽罗那温柔小心的样子,独孤善的眼神闪了闪,沉默半晌后又道:“善厚颜,可否请普六茹帮我将他们二人送回卫国公府?”
这个要求杨坚自然不可能拒绝,就算独孤善想要自己一个人带两个醉鬼回府,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决定了之后,两人就一人背起一个,离开了雅间,完全不去管桌子下边的贺兰心。
他们跟贺兰心不熟,而且雅间门口又有跟着贺兰心一起来的女婢,用不着他们操心。
四个人坐在卫国公府的马车里倒是不觉得拥挤,只是独孤穆和独孤伽罗的身上酒气冲天,让人无法忍受。
而这两个醉鬼起初还都安分,各睡各的,可行至半路独孤穆就醒了,一醒就嚷嚷着要下车,被独孤善拦着还手舞足蹈地反抗,在误伤独孤善之后,被独孤善用腰带绑了手脚,踹到马车的地板上躺着去了。就这样还在哼唧。
可独孤善刚收拾好独孤穆,那边的独孤伽罗也醒了。
与独孤穆比起来,独孤伽罗算是安静了,可她就闷声不响地坐在杨坚身边,一会儿踹独孤穆一脚,一会儿又偷偷打开车窗把脑袋探出去不知道要做什么,搞得刚松口气的杨坚不得不时时刻刻盯着她,哪怕知道她没办法从狭小的车窗爬出去,可还是怕她当真爬了出去。
独孤善也拿独孤伽罗这种闷声不响地作死方式没有办法,只能跟杨坚一起盯着独孤伽罗。
杨坚的日常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在马车里坐着竟然还能出了一身的汗。
悬悬而望中,马车终于是停在了卫国公府的门前。
驾车的洛生一跳下马车就赶忙打开了马车车门。
独孤善已经解开了独孤穆的脚,见车门打开,就提着独孤穆下车。而独孤伽罗还是软绵绵地瘫在那里,杨坚没有办法,只得又把独孤伽罗背上,这才下了马车。
跟着独孤善往卫国公府的后院走去,每走几步就会遇上人,有的时候是仆婢,而与在陈留郡公里不同的是,这些仆婢见此情景时,并不是惶惶地行礼之后就飞快地离开,而是快步走上来向独孤善询问该准备什么。
再往前走就碰上了郭夫人。
郭氏一瞧见这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先吩咐人去通知崔氏和独孤信,然后让独孤善送独孤穆回独孤穆的院子之后,郭氏就放着自己的亲儿子不管,亲自领着杨坚往独孤伽罗的住处走去,一路上还絮絮叨叨地埋怨着独孤善和独孤穆没照看好独孤伽罗,竟让独孤伽罗喝成这样才回来,又客客气气地说自家儿女给杨坚添了麻烦。
还没等走到独孤伽罗的院子,杨坚就又看到匆匆赶来的独孤信和崔氏,就算有他这个外人在,这夫妻二人也没掩饰脸上的担忧,一过来就询问独孤伽罗的状况。
从进门之后就有些呆愣的杨坚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家人之间该是这样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