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热火朝天似乎离得越来越远,坐在那不能称为花轿的靳无心刷的把头上的喜帕扯了下来,轻轻抚了抚额头,这一切犹如在做梦,却也是真实的。
她这样便算是嫁了,外面再热闹再奢华也与她无关,她只是个侧妃,只能这样静悄悄的抬入东宫,唇角讥讽的轻动,在她心目中,只当这是去东宫玩耍走一圈,她终是会要离开那个地方的,到那时,留下的也许会是“靳无心”,又或者两者都离开。
即便冷冷清清的抬入了东宫,这拜堂还是要的。
盖着喜帕,低垂着头,那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大殿,还有那各个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声音交错,欢声笑语,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遥远。
她如木偶一样让人牵着,三女排开,三双大红喜鞋,在她眼中万分的刺目。
呵,真是壮观的场面,一娶三女。
她真想扯了喜帕,一脚踹飞那只狐狸。
斜眼看另一侧的靳念之,这一刻,不知她作何想呢?
还有对面那只狐狸,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靳无心终于可以坐在喜房中了,那边门一关,她这边已经把喜帕扔一边去了。
“小姐,这不吉利。”乐冬儿扑上前想把喜帕盖上。
靳无心蹭的起身,活动身体,“盖着它我才不吉利,快,把吃的拿出来,饿死了。”
乐冬儿无奈,慢吞吞的从怀中取出一包点心,“小姐,你真的不打算跟着太子殿下过呀?这都侧妃了,你还不乐意?”
“乐意你个头。”靳无心小手轻敲一记她的脑袋,把那点心拽到手中,“唉,可怜啊,人家在大鱼大肉的好吃好喝,我在这苦逼的咽干粮。”
“小姐,没办法,我总不能背一个包袱进东宫吧,你将就着点。”乐冬儿手脚轻快的给她倒了杯水。
靳无心走到金丝楠木桌边坐下边啃那干粮边四处打量,入眼清一色的大红,没啥看头,一时间她分辨不出是在什么殿,眸光轻看乐冬儿,慢悠悠道:“这阵子钱庄该挣钱了吧?”
按她的预算半年该有进账了。
“挣了,我本让你看一下账,但这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的,喏,给你。”乐冬儿弯起眉眼笑,很神奇的从怀中变出一本小账本,“我让掌柜的抄了一份来。”
靳无心眼睛一亮,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账本,笑眯眯道:“挺聪明的哈。”翻了几下,看到的都是朱赤字,心下喜滋滋的,“你先找个地儿藏好,我这几日看,我这还有些经营策划,到时一起写给你,过些日子你找机会出宫送去钱庄。”
乐冬儿乐呵呵的点头收起账本,瞄了一眼窗外,一轮明月升了起来,淡淡的透过木格窗洒进来,“小姐,你说殿下今夜会到哪个殿呢?”
“管他去哪儿,只要不来我这儿便好,你去帮弄点儿水来,我泡个澡。”靳无心起身伸个懒腰,走到窗前,闪着亮晶晶的眸,对着夜空寂月,“啊,月亮,你是那么……那么……的美。”
乐冬儿“噗哧”笑开,“小姐,这会儿估计难弄那么多水沐浴,早晨才泡洗过,现在洗个脸也可以了。”
“好吧好吧,洗脸便洗脸,我绘的地图你都记好了吧?别乱跑迷了路。不过,你最好还是问路,一个刚陪嫁入宫的婢女对东宫的路过于熟悉,难免令人怀疑。”靳无心没有回头,俯身在窗棂上,懒洋洋道。
“好,我知道。”乐冬儿转眼便出了殿。
墨蓝天空,圆月高挂,月色如霜如雾,偶可见点零散星儿,暗淡无光。
一切繁华落尽,便是无限冷寂。
靳无心紧紧蹙着眉,双手抚脸,心,似万千麻花绳般拧着,直拧得她心瓣一抽一抽的颤疼。
她伸手轻揉了揉胸口,那疼便如放散线般飞射到四肢百骸。
身侧一股温热的气息让她蹭的抬了眸,不期然撞上一双邪魅的笑眸。
“听说新娘子自己把喜帕取了不吉利的。”男子的声音低沉极有磁性,带着不羁带着戏谑。
靳无心站起身蹭蹭的后退了几步,杏眸惊骇,定定的站着愣是没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孤问雪怎么总爱爬自己兄弟的墙头?
上次是五王府,这次是东宫。
她定了定神,找回无神,拧眉冷道:“四王,你要是路过,就请便吧,我只当是见鬼了。”
“鬼?”孤问雪唇边翘起一抹嘻笑,“有那么好看的鬼吗?”
“四王,请你离开,以免落人口实,如今我是你嫂嫂,请自重。”靳无心冷冷的下逐客令。
她可不想惹麻烦,特别是这所谓的新婚之夜,要是被人看到,她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孤问雪轻轻一跃,跃了入内,还返身把窗户给关上。
“你干什么?”靳无心恼火的喝道。
“放心,太子三哥不会来,他已去了你姐姐那儿。”孤问雪转身笑眯眯的看她,眸光中闪着惑人的妖魅,“你是不是对那日我说让你做我的正妃一事耿耿于怀?恨我了?”
靳无心赶紧走过去把窗打开,面色沉豫,冷道:“我没那嫌功夫恨你,你我不过陌生人。四王请吧,你不在乎名节,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多吃喝两年呢。”
“唉,让人有点儿伤心呢。”孤问雪媚眼一扫,一个转身极潇洒的在桌边坐下,看到桌上的半块糕点及半杯水,啧啧几声,道:“看来太子三哥真不会疼人,你饿不饿?我给你弄吃的来。”
靳无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说有吃的,便败下阵来,讪讪笑道:“这一大早的起来折腾,能不饿吗?”
这光明正大的在一个屋中,又不干睡觉的事,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在现代听说男女合租的都有,这待一会儿有啥?
孤问雪意味的笑,又从窗边翻了出去。
屋内刹时又恢复清冷安静,若不是空气中那淡淡的琥珀松香,她都怀疑刚才的是错觉。
几个意思啊?
问一句饿不饿便无声无息的跑了,交代都不给一个。
哎,这年头,男人要是可信,母猪都可以上树。
无精打采的走到榻前四仰八叉很没有品的趴下,“冬儿这死妮怎么回事啊?打盆水又不是挑一桶水,去西天也该回来了。”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看到一只鸡腿……
呃,第一次见到华阡陌咬着鸡腿的情景……
“帅哥……你来啦?给我送吃的么。”
“你这是梦到男人还是梦到吃的?”男人低醇沉厚的声音响起。
靳无心迷朦的睁开眼,一张惑魅众生的脸在她眼前。
伸了白皙小手摸上那滑如豆腐般的脸,“好帅……来,给本姑娘笑一个。”
突然耳边一阵高喊。
“太子到~”
“切。”小手一拂,嘟囔,“太子要是来这个地方,母猪也会上树了。”
“……”
“好饿……”
“咣铛”一声巨响,还有水哗啦声。
一双软软而有力的手扶了她起身,“小姐小姐,快醒醒。”
靳无心软绵绵无力的睁开一只眼,“你去西天回来了?我好困,不洗了,别烦我,”
“太子殿下来了,快醒醒。”乐冬儿急得快哭了,想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小手用力在她鼻子上一捏。
“你干嘛?”靳无心这回可完全醒了,大眼睛瞪成铜铃儿似的。
乐冬儿小脸曲扭着,怯怯的指指一边,唇角轻动,“殿下……”
小姐这次完了。
靳无心转脸看去,那坐在轮椅上脸色如暴雨来临前般墨黑的男人,衬着大红衣袍,犹如夺命罗刹似的,可不是那狐狸太子?
我的天呀。
靳无心脸色刷的白了,慌忙从榻上爬下,确切说是滚下,东扭西歪的站好,低头垂眸,“殿下……呃,欢迎殿下。”
“来,给本王笑一个。”孤问凌一动不动的看她,映着大红烛火的凤眸清冽无比。
笑就笑,怕你?
靳无心大方的抬头,对着他咧开嘴,便是无心无肺的一笑。
那三分挑衅三分无赖三分嘻戏的样子,连站在孤问凌身后的黄芪都忍不住“噗”的笑开。
而立在靳无心身后的乐冬儿暗自替自己的小姐叫苦,这又何必呢?虽说想特意让太子讨厌,可也没必要惹毛他呢。
孤问凌那深眸一如瀚海,滴滴不露,冷寂的看她,只片刻黑瞳轻轻缩了缩,冷如冰棱的开口,“无心侧妃,性格乖戾,行为不端,有失皇家体面,即时起禁足一个月,罚抄女戒百次。”
靳无心一听,极快的垂了眼帘,喜得心中小花如发了芽似的马上盛开,怎么才一个月,怎么不禁一年?
“哼。”孤问凌那千年冰山不化的脸一闪,转了轮椅便往外去,“把东西撤走。”
两名婢女极快的上前把桌上的饭菜撤走。
“哎。”靳无心顿足,无比的痛心疾首,早知道有吃的就对这狐狸太子客气一点礼貌一点了。
她狠狠瞪一眼乐冬儿,有吃的也不说一声。
最后一个走出去的黄芪眼尾扫一下这位也叫做无心的侧妃。
怎地就不知好歹呢?
殿下哪儿都不去,还弄了一桌好吃的扑来了这儿,没想碰上了一句“给本姑娘笑一个”,再加上一句“本姑娘给你笑一个”,这不找死吗?
乐冬儿关好了门叹道:“小姐,这不自讨苦吃吗?”
这会儿的靳无心完全没有了睡意,索性摸了那账本细看,淡然道:“我还嫌他禁的时间短了呢,好了,别唉声叹气的了,有能耐便去我弄点吃的来,睡又睡不了,便是饿得要死。”
“这是东宫,又不是大街上,我去哪弄啊?难不成你让我去偷?”乐冬儿小脸儿又皱了起来,嘟囔道。
“以你的本事,有何不可?”
乐冬儿想了想,撇一下嘴,便出了门。
闹腾了一阵子的屋中又恢复了冷清。
看着那些有盈余的数据,靳无心不由自主的喜笑颜开。
“看来你是一点儿都没把太子三哥放在眼里呢。”笑嘻嘻的声音自窗边传来。
靳无心被吓了一跳,收了帐本抬头看去,那嘻笑不羁,除了孤问雪还能有谁?
看到他,她不由得火大,起身把帐本往榻上一塞,快步走到窗前,沉着脸道:“四王觉得很好玩是吧?我这不欢迎你,请,该干嘛干嘛去吧。”
孤问雪妖魅一笑,突然一个纸包在他手中晃荡,顿时香气直扑靳无心的鼻尖。
呃。
靳无心大眼眸水盈盈的眨了眨,很窝囊的笑笑,“这个给我的?”
孤问雪趁着她发愣,轻轻一跃便又入了殿中,手中还拎了一壶酒,向桌边走去,懒洋洋道:“过来吃吧。”
靳无心马上变成小绵羊一样,挪到桌边,打开纸包,一只香喷喷流着油的烤鸡便出现在眼前,眸光一闪,揪了个鸡腿下来,朝那位自己该叫小叔子的男人笑笑,“那我吃了哦。”
“还用问吗?”孤问雪眸光含着戏谑,倒一杯酒放到她眼前,“陈年女儿红。”
“谢谢。”靳无心眸光轻闪,隽美如玉的脸笑意深深,“想不到你还想得挺周到的,比你那个太子三哥有良心。”
执了杯盏便要喝。
孤问雪抿唇兴味的笑笑,“不与我这个有良心的人碰一杯?”
靳无心举杯轻碰他手的杯盏,“好,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呃,好像不太对头。
难道年年来给她送鸡啊?
孤问雪亮眸一闪,极快的一口把酒干了,倒空杯盏万千意味的看着她笑。
靳无心尴尬的举着杯发呆,喝那么爽快,似乎真愿意年年给她送鸡似的,可她不想要呢。
“怎么不喝?怕我下毒?”孤问雪笑道。
“哦,不是不是。”她才不怕他下毒,这儿可是东宫的地头,怎么地她都是太子侧妃,他的嫂嫂。
孤问雪又斟了一杯,自己慢悠悠的喝,“上次说的许你正妃之位,可又巧那日是太子三哥要的你,我不能反对。”
靳无心愣了愣,轻扯唇角道:“我没放在心上。”
“是呵,你没放在心上,对太子三哥也这样吗?”孤问雪嘲弄的笑笑。
靳无心只顾着吃鸡,一时没多想,随口应了,“差不多吧,哎,反正都一样,没有感情的嫁谁都一样。”
“看来太子三哥比我好不了多少?没被你这个无心的人看上呢。”孤问雪又喝了一杯落肚,嘲讽道。
靳无心抬眸看他,不悦道:“四王,咱们不算很熟哦,你居然说我无心?虽然你给我送了一只鸡,可别给人乱扣帽子,我的名字叫无心,但我可不喜欢别人说我无心。”
孤问雪站起身,拂拂衣裳,道:“好了,鸡给你送来了,我走了,你说的,免得落人口实。”话音一落,已不见人影。
走好不送。
靳无心默念。
终于把一只鸡给干掉了,乐冬儿那家伙才回来。
“小姐……帮你弄了一笼包子,这实在是不好弄啊……”乐冬儿看到了桌上那乱七八糟的的鸡骨头,苦丧着脸道:“小姐,不带你这样耍弄人的。”
“好啦,包子你吃,那么辛苦,是该犒劳一下。”靳无心坐在书案前悠然自得的看帐本,漫不经心道。
乐冬儿无奈。
被禁足果然是好处多多,不用一早去向正妃请安,吃饭不用看别人脸色,连什么三日回门都省了,靳无心在自己的殿中乐得自在,而那狐狸太子也没有来找她茬,甚好。
靳统领的五天假期如电闪似的一下子便过了,又得要穿上那一身令人浑身不舒服的肢体材料,裹着那胸口当真是难受,说不准还影响发育呢。
光大殿外,一身粉红的元伊柳推着轮椅,孤问凌似乎在与她说着什么,一脸幸福的元伊柳笑得甜到了心似的。
挺恩爱的嘛。
一身紫衣官袍的靳无心指挥着人把几盆白色曼陀罗搬到孤问凌面前。
她这个靳统领在东宫,与杂役没什么区别,一会儿上屋顶捡风筝,一会儿到厨房弄个小菜,啥事都是靳统领去做。
她知道是那狐狸太子有心捉弄,她不时也会反击一下,反正一个五十步一个一百步,要是揭穿了,谁都不好过。
“臣下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
元伊柳一见那几盆洁白如玉的曼陀罗,如见了宝似的欢喜喊道:“殿下,这花儿好漂亮,好香。”
“喜欢么?”孤问凌淡淡笑笑,没理靳无心,只看见元伊柳,眸底写着一丝宠爱。
靳无心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这元伊柳,有用得着那么假那么夸张吗?
还有这狐狸太子,用得着那么拽么?不就请了五天假么,又不是欠你十万金。
元伊柳笑颜如花,月眉弯弯,眸如点漆,确是个美人胚子,“喜欢。”
孤问凌轻抚一下她的手,道:“喜欢就好。”
靳无心垂眸静立。
“杵着干嘛?没听到太子妃说喜欢吗?送到丽正殿去。”孤问凌冷冷的睨一眼靳无心。
“是,殿下。”靳无心淡声的应。
“柳儿,你一同前去,看看要摆放在哪儿?”孤问凌软声对元伊柳道。
元伊柳撒娇道:“殿下,您刚才不是说陪我赏花儿吗?”
“这几株曼陀罗可是名种,都给你了,你不得好好的爱惜着点儿吗?”孤问凌笑笑。
“好吧,柳儿谢谢殿下,柳儿先行退下了。”元伊柳展颜娇笑着应道,目光极是依依不舍。
靳无心目不斜视的指挥着人往丽正殿般花儿。
孤问凌淡冷道:“靳统领一会儿到书房来见小王。”
“是,殿下。”当真把她当杂役使唤了。
靳无心立在那上好的金丝楠木书案旁砚墨,这不干起书童的活来了,一会儿帮忙找书籍,一会儿帮煮茶,就差点儿没让她帮捶背了。
“靳统领,帮小王捏捏肩,肩膀疼。”孤问凌静静的看着摆在书案上的书,指指肩膀,淡声道。
这想什么就来什么了?
靳无心无语,扫一眼他那看起来宽厚的肩膀,那么结实,怎么肩疼呢?怕是这几夜滚床单滚的吧?
“怎么?小王还使不动你了?”
“殿下,要不把黄芪唤进来?臣下只会耍耍刀弄弄枪,手上没个轻重,怕伤了殿下。”
“是吗?小王倒是想试试,靳统领怎么个没轻没重?你这才知你没轻没重了?”某殿下话中有话。
“臣下惶恐。”真想用手的墨砚扣上他那依然好看的后脑勺。
这东宫缺个奴婢吗?明摆存心捉弄人。
“要是小王一年都不去靳念之那儿,不知你这个妹妹会如何呢?”
话音一落,靳无心两手用力的掐他的肩膀,她用的是扭,捏,就不信他不疼?
“要是小王身上多一些青淤,不知靳念之得作何想法了?伤心?妒忌?”
靳无心重重的吸一口气,手上的力度放轻下来,只轻轻的捶。
“告了假这几日把力气都用在了姑娘身上?”某太子似轻描淡写道,眼眸不离书籍,还轻轻的翻了一页。
靳无心咬牙,如果可以,利眸就想在他脑袋顶上钻一个洞,想要他停嘴,只好用正常的力度给他按摩,按摩那一套手法她很是熟练。
孤问凌似乎很是享用,良久不语,依然安安静静的看书。
金黄的阳光细细的洒入书房中,照拂起丝丝尘粒,窗外蝉虫燥鸣不已,只听得人心情郁闷。
孤问凌收了书,取一旁的狼毫,“砚墨罢。”说完缓缓写了起来。
靳无心无言的拿起砚便磨。
“晚上一同用膳,你是念侧妃的哥哥。”孤问凌淡道。
“好,谢殿下。”靳无心眸光淡淡,轻扫一眼那人写的字。
呵,这狐狸的字还真是写得好,比得上大书法家了。
孤问凌运笔轻松,道:“靳统领可有喜欢的诗,小王可以写来送予你。”
“臣下是粗人,不甚懂什么诗词,殿下写什么都自是好的,臣下不嫌弃。”靳无心想着这狐狸太子的字,绝对可以卖上好价钱,且不说他写得好与不好,单冲他是太子,写成鸡爪也大把人抢着要。
看他刷刷的一气呵成,靳无心可不好了。
这写的什么嘛?存心耍她。
“无心。”孤问凌似嘲弄似漫不经心道:“拿去吧。”
靳无心不动声色,淡道:“谢殿下赐字,臣下回头把它表起来,挂房中每日好好欣赏,一定不辜负殿下的一片心意。”这狐狸似乎知道她想拿去卖似的,只写“无心”这两个字,这,还哪能卖?那不变成卖自己了?
孤问凌笑道:“好,可是你自己的说的,挂起来,小王说不准会去检查,别在这儿打马虎眼糊弄小王。“
“一定一定。”
这时黄芪敲了门入内,“殿下,太子妃给您送来冰镇酸梅汤,正在外面候着呢。”
“无心去取进来,让她回吧,小王这正忙着呢。”孤问凌头没抬,淡道。
靳无心无奈,这狐狸不是拿她当杂役使便是用来当抢耍,这得罪人的活儿她在东宫真没少干,他那些女人都恨死她了。
元伊柳见是她出来有些吃惊,不悦道:“不劳靳统领,本宫自己进去。”
“太子妃~”靳无心一步跨过去拦她,“殿下正忙着呢。”她知道她这位嫡长姐表面温柔,其实横蛮着呢。
“让开,靳统领请注意你的身份,你敢拦本宫?”元伊柳瞪眼,怒目横眉。
靳无心后退一步,垂眸,“不敢。”女人真难缠。
元伊柳趁她后退,大步便往门口走去,还不忘冷冷对她扫视一眼。
靳无心想再拦,撇嘴,算了,这可是人家正儿八经的正妻,拦来作甚?
她不想进去当妨碍人家卿卿我我,便在门外溜达。
风儿柔柔,百花清香,她深深呼吸一下。
“靳无心你给小王滚进来。”一阵无闪电的雷鸣从书房内传出,几乎要把这大殿的顶给掀翻。
一进书房,呃,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狐狸太子的脸比那墨汁还黑,重重的把书籍往书案上一甩,吓得元伊柳身子抖了抖。
靳无心牛皮灯笼似的,冷脸冷眸,“殿下有何吩咐?”
“让你帮把冰镇梅子汁端进来,你却让太子妃做这种粗活,你反而跑去偷懒,你该当何罪?”孤问凌眸底生寒。
“……”
“太子妃身子娇贵,要是手粗了,你怎么赔?”孤问凌不依不饶。
“……”
“你把小王的话当耳边风,反了天是不是?你以为你还是在父皇那儿啊?现在你的主子是小王,你给小王记好了,少自以为是。”
“……”骂够了没有?
元伊柳扑通跪下,低声道:“殿下,是柳儿不对,是柳儿要亲自送来的,您别怪靳统领。”心里直恨靳无心,害得她得充当好人给他求情。
“柳儿,快起来,地上寒凉,当心身子,我让黄芪送你回殿,以后这种粗活儿别干了,听话。”孤问凌的脸色马上又如和煦春风一样,暖暖拂人心。
“是,殿下,柳儿先告退。”元伊柳起身,轻步离开,走过靳无心眼前时眸光狠狠的剜她一眼。
靳无心身子如桃李般稳,低头垂眸,细心的找着地上的蚂蚁,看看蚂蚁打架也是极好的。
“哐啷”一声,瓷碗重重放书案上的声音,“不酸不甜的,无心去弄一碗酸酸甜甜的来,小王渴死了。”
“是,殿下稍等片刻。”靳无心垂眸应,转身便出门。
男人是见得多了,真没见过那么多变的男人。
……
“无心,你来看看两幅画儿画得如何?”某日某太子心情大好,画了两幅画儿,挂在书房中独自欣赏起来。
正在煮茶的靳无心撇眼看看那两幅画,很随意的淡道:“殿下鸟儿太多了。”
“扑通”一声,一侧的黄芪站立不稳,坐地上了,脸色涨得通红,捂腹强忍着笑。
孤问凌脸色立马红黄蓝绿的乱变一通,强忍着怒气,冷声道:“哦?鸟儿怎么多了?”
靳无心把手中的茶盏放下,缓缓起身,潇洒的走到两幅画前,煞有其事的东看西瞅,黑眸轻转,修长洁白的指分别在两处指指,“这儿,这儿,一只鸟儿便够了,要那么多作甚?”
“哈哈哈哈。”黄芪捧着肚子满地打滚,一边告饶道:“对不起殿下,我怕我会被憋死,让我笑一会儿,就一会儿。”
“放肆!”孤问凌气得大吼,黄芪立马停了声,愣着眼儿,死撑住笑。
靳无心轻挑素眉,“是您自己问我,我说了,您又不乐意。”就存心玩他又如何?
“小王没让你说鸟儿。”孤问凌火冒三丈。
“您之前又没说不准说鸟儿,现在说都说了,还能收回啊?不就一只鸟儿吗?有必要发那么大火吗?”靳无心淡眸轻闪。
孤问凌一掌拍了书案,眼底嘲讽,“没学识的武夫。”
“我本来就是武夫,是您偏要我来喝什么茶,欣赏什么画儿,您让我耍耍大刀那才是我的强项。”靳无心不痛不痒道。
“真不知父皇到底看上你哪一点好?”
“是不好,那让我回皇上那儿,您另外找个好的。”
“会顶嘴了是不是?”
“不敢,实话您不爱听,假话您又说我虚伪,要怎样?明说吧。”靳无心脸色依然淡漠,撇嘴道。
孤问凌长指弹了弹衣裳,神情恢复清冷,“明儿起,小王再也不见靳念之。”
靳无心冷笑,“您本来就没有去过她那儿。”
“她向你告状?小心眼女人,女人与小人不可养也。”孤问凌眼帘掀掀,冷眼看她。
“她是您的女人,您打算把她当成花瓶,摆来看啊。”靳无心有心想帮靳念之争取一下,都大半月了,这狐狸太子就从没入过那归云殿,更没有召她侍/寝,这样下去怎的是好?
孤问凌冷冷道:“你这算是教训小王?就算你是她哥,你也没有这个资格。”
靳无心有些火了,“那你娶她作甚?小孩儿玩过家家?她是我妹妹,终身的幸福就在您手上,请您……雨露均沾,鸟儿别老放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