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勋方绩和代王骗开南城门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皇宫里。
裴天舒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方绩和谁?”
来报信的新任京兆尹裴七里道:“是,是……代王。”说实在的,他也很难接受这个事情,比他更难接受的人应该就是皇帝了。
裴天舒坐在高座之上没什么表情,下头的人全都在猜测他的心情。
反正,心情很不好那是一定的。
毕竟代王不止姓林,还是裴家的女婿。
在场的武陵七子的心情却是生气又着急,裴七里和程八骏对看了一眼之后,裴七里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请命道:“皇上,派我前去追击。”如此,或许还能有转机。
裴天舒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不用。”
这是什么意思?裴七里不明,还想再问,裴天舒又摆了摆手,示意在场的人全部退去。
然后裴天舒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殿里。
让谁看,这都是一副“我被人甩了”的倍受沉重打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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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七里实在是弄不懂皇帝的心思,想了又想,不能放任代王,让他就此糊涂下去,唯一的方法那就是去找裴金玉了。
他也知道现在的裴金玉并非从前那个了,可实在是放不下和代王的几年同窗情谊,也就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于是,裴七里又将代王和方绩出城的消息告知了裴金玉。
裴金玉的反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她竟然一句话没说,就越过了他,向外跑去。
看方向还是去找皇帝的。
裴七里顿时有一种“我是大嘴巴,我闯祸了,我要被三叔批死”的无措心情。
他赶紧跟上。
谁知,前头的裴金玉一提裙摆,飞似地跑了起来。
裴七里到底没能拦下裴金玉。
裴金玉闯进了大殿,第一句话就是:“父皇,你为什么不派人去追方绩和代王?”
大殿里的裴天舒独自呆了一会儿,想想代王这次出城若是始终不肯回转,迟早也会有起兵的那天。接着就顺带想起了那年他同林青峦才起兵时的艰苦生活,寒冬腊月啃了半个月的干粮,好不容易攻下了唐城,才吃上一顿羊肉热锅。
这么想着,他就有点儿饿,正想着中午要不要吃顿羊肉热锅,他女儿就突然闯了进来。
裴天舒还来不及给出反应,他女儿的第二句话就在殿中响起:“父皇,给我一万兵马,我去追他们。”
好吧,裴天舒一下子没了想吃羊肉热锅的心情,他看着他女儿气急通红的脸道:“你去追,他若是不跟你回来,你就提着他的头回来见我?”
裴金玉咬牙道:“不管他是愿回还是不愿,我都将他带回来。是生是死,全凭父皇发落。”
裴天舒似无赖一样地道:“我就不发落,人是你要去抓的,抓住了以后该怎么办,你说的算。”
裴金玉以为她爹是在试探她,她本应该想也不想就说“代王若是不知悔改,我定斩了他”,如此这般的话语。
可是纠结了许久,她实在不想骗她爹。
说真的,她气愤,她震惊,甚至还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代王背叛。饶是如此,却并没有想过要亲手斩杀代王。
裴天舒看着他女儿变了又变的神情,叹了口气,才道:“他若是想回来,你不去追,他也会回来。他若是不想回来,你又何必去追呢!”
裴金玉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是,放走了代王,就等于是放虎归山留后患。”
裴天舒就又道:“你也说了这是后患,既然是以后的事情,如今又何苦为了此事费脑筋。何况,我觉得现在该苦恼的是代王,而不是我们。”
别说是裴七里了,连裴金玉都无法了解她爹的思维,只好说:“爹的意思是……”
“就这样吧。”裴天舒的语气之轻松,再一次震撼了裴金玉。
直到代王的身影出现在殿外,裴金玉才陡然明白,她爹不是想的简单,而是选择了相信。
有人说,信任是开启心扉的钥匙。
可很多人天生就很多疑。
裴金玉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从失忆之后,她连她爹,她都做不到完全的信任。
至于代王在她心里的位置几何,那更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心绪。
不知是因为她爹对代王的完全信任,还是代王的突然回转,裴金玉总有一种很想落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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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代王是身着一身血衣进的城门,最先发现的自然是接到报信的京兆尹裴七里。
代王本来是要穿着一身血衣直接进宫的,硬是被裴七里拉回了代王府,摁进了浴桶里。
是以,裴天舒和裴金玉看见的代王,仍如往常一样衣着得体。又因着裴七里嫌弃代王身上的血气太重,还特地给他带了只香囊。如此一来,原本是狼狈不堪的代王,摇身一变,成了香飘两里,就好像根本没有他叛出城的那回子事情。
代王一到了大殿,裴金玉想要回避,却被裴天舒制止了。
然后,她就听见她爹轻飘飘地问:“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舍不得就此出城去。”说话的代王,一双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裴金玉。
他的眼睛里饱含的情绪,或许是情深,也或许是不舍,一如既往的扰乱人心。
裴金玉别过了脸,不肯看他。
就听她爹“哦”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似乎是有点儿生气。
裴金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那厢的代王还在不怕死地挑战帝威:“我不相信你……”
还不等裴天舒开口,裴金玉呵斥了一声:“大胆。”
代王却冲她莞尔一笑,又道:“但我愿意为了我的妻子赌上性命。”
裴天舒是个男人,一听这话也只觉很动心,他下意识瞧了瞧傻乎乎愣在那里的他女儿,故意板着脸道:“谁耐烦听你说那些甜言蜜语,老子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代王心说你想听什么?想听我用了什么计,以20人斩杀了方绩的200多人?像这种事情,是绝不能炫耀的。你想听的我不想说,我想说的也不是说给你听的好嘛。
他似没有听见裴天舒的话语,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那边的裴金玉。
裴金玉只觉自打代王进宫,她就好似身在梦境里。
就是刚刚代王说的那番话语,给她带来了的冲击是无法言喻的。不是冲开了心门,而是冲破了记忆,等到那些原本已经丢失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再去回味代王的那句话,还真是百感交集。
裴金玉想起了一切,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表示着自己的感动之情,说的却是与代王根本无关的话语。
她跟她爹道:“快快给我五百兵,我要去捉朱无涯。”
那日,她一到了香山崖壁,就瞧见了朱无涯留下的标记。
她沿着标记一直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瞧见的就是已经昏迷不醒的代王。而后她闻见了一阵奇异的花香,紧接着就浑浑噩噩了。
她还记得朱无涯对着她说了好些话,可若是仔细去回忆,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的。
她有很多事情想找他问明,譬如他是怎么知道代王就是林青峦,而她就是卫妩的。
还有她和代王的转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朱无涯的心情,无法向她爹表明。
其实就算是表明了,她爹也不一定可以理解就对了。
裴金玉这厢才说完要去捉朱无涯,那边的裴天舒和代王就傻了。
太不按常规出牌了有木有。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人提起过朱无涯半句有木有。
这思维跳跃的拿绳子去拽都拽不住有木有。
还有,正常的女子被人表白了,不该是捂着脸跺脚来表示娇羞,她倒好,一点儿反应也没给有木有。
代王的心碎成了八瓣,还是裴天舒比较了解自家女儿的脑回路,傻了片刻之后,幡然醒悟道:“金玉,你可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裴金玉沉着脸,点头。
代王又傻了。哎呀,这事儿不好办啊。媳妇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起来,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对不起媳妇的地方,会不会被修理呢?
关键是能被修理还好,怕就怕找着被修理,人家都不愿意呢。
那厢的裴天舒简直欣喜若狂,连声叫完了“太好了”,就道:“五百人不够,我再给你五百。”
代王一听,赶紧道:“我打头阵。”好吧,记忆什么的那是浮云,刷存在感却是更重要的事情。
换句话说,没了记忆的代王真是一点儿都不傻哩。
然后,洛阳城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代王才回了洛阳城,又和长公主一起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出城去。
大多数人猜测,这是给方绩收尸去的。
更多人则说,大晚上的别说这么恐怖的事情。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作死,其结果也就是早死早投胎去。
谁叫方绩的爱好那么特殊,不爱诱拐美女,偏偏喜欢诱拐皇帝的女婿呢。
差点儿被诱拐的皇帝女婿姿态放的很低,按照裴金玉的记忆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山洞里还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就连柴堆里的灰烬都还是热的。
代王一声令下,命人四下找寻。
方圆几里,除了几个砍柴的,并无什么可疑的人。倒是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拿着斧头慢悠悠地往茂密的树林而去。
代王越想越不对劲,再让人去寻的时候,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
无功而返的代王,在香山崖壁之下和裴金玉汇合。
裴金玉一时气恼,使劲拍了拍代王的脑门,试图能将他的记忆给拍回来。
当然,拍是拍不回来的。不过,代王回了代王府,一觉睡醒,突然发现自己怎么睡在代王府里的时候,离他自动吃了朱无涯给的丸药,刚好是两月之期。
那时候,朱无涯说裴金玉的生命快要终结,要他一命抵一命,才肯为她续命。如今想想,果然是他被骗了。
用两个月的时间,几乎重历了他上一世的半世经历。代王躺在床上,想想以前,又仔细回味了一遍这两个月的心路,好半天才回过劲。
他有多庆幸,这一世的自己没有像上一世那般选择,如今他才能安心地等着天亮,他好进宫去接他的妻。
他想跟她说,没有林青峦和卫妩了,他们的恩怨也应该就此散去。如今有的只是林錾和裴金玉,他们携手共度余生可行?
这样的话他本该早就说出来的,可是以前总觉得缺少说如此话语的底气。如今,他觉得他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们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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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代王的表现,裴金玉满不满意,反正裴天舒是很满意的。
他觉得他自己看人的眼光还行,给他女儿选的夫婿,不管是武力值还是智商,也都过了及格线。
更何况,他现在还不知道代王也想起了从前。私心里以为他女儿现在聪明了,可代王还是个傻的,哈哈,代王是一定斗不过他女儿的。女婿听话,可是比儿子听话,还要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是越想越放心的节奏。
是以,代王一进宫就嚷嚷着要接媳妇回家,裴天舒虽说没有立时就答应,也毫不吝啬地给了他好脸色,还留了饭哩。
代王一走,裴天舒就抛下了所有的政务,去他女儿那里,预备着先探听探听口气。
裴天舒一去,就发现裴金玉的状态不好,整个人蔫蔫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他才一提代王,裴金玉就道:“父皇,先别提这些事情。”
裴天舒表示,好吧,不提就不提,那么咱俩先说一说你教你娘怎么算计我的那些事情。
这是越说越来气,就是没了记忆也不能设计你亲爹不是。
裴金玉一想起前两个月自己的种种事迹,实在是啼笑皆非。
她连连跟她爹表示着歉意,好不容易哄的她爹气平。
谁知,她爹又道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择个良辰吉日,你还是跟代王出宫去吧。半个月住在长公主府,半个月住在代王府里,也省的你住在皇宫里,教坏了你娘,你亲爹活受罪。”
说这话的时候,裴天舒注视着裴金玉,只见她愣怔了一下,并没有表示反对,心说果然他女儿也不是石头心啊。
裴天舒一想着他女儿以后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高兴的紧,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一会儿说:“出宫去了你得和代王好好的,再过个几年,你们得让我当外祖父,现在你年纪还小,还不到优生优育的年纪。”
一会儿又说:“代王是个脑子活心里明白事儿的,一般不会做什么蠢事情,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放松了警惕。我说的主要是男女问题,一夫一妻,没有妾,才是幸福家庭的根本,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裴天舒感性的不行,可能是因着裴金玉出嫁的时候,没有心情和机会说这些事情,他想了想,最后还道:“爹这是在教你,本来这些都该是你娘教的,但你娘的性子说好听点她自己还是个少女,咱也就不指望她了。你和你娘的性子不同,她是太柔了,你就是刚强的不行,也就是因此,我才格外的担心。爹说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和你是切不断的血缘关系。什么皇位,什么皇权,跟你们比起来,还不及你们的十分之一。人活一世,皇权富贵都是浮云,唯有真情最为珍贵。”
其实裴天舒本还想说点,譬如“人活一世,只有舒服到死,才是最高境界”,如此这般的话语。可一思及他女儿失忆时对他的不信任,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着心里缺乏安全感,唯恐他女儿想的太多,就选择了言尽于此。
裴天舒给自己放了半天假,专门用来和他女儿谈心,结果才谈了一半儿,他女儿……睡着了。
真是女儿越大,就越让人觉得做父亲是多么的无奈。
裴天舒叹了口气,拿了张毯子盖好了女儿,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裴金玉并不是觉得和她爹说话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而是自打昨日如梦醒般的恢复了记忆,一想起代王的话,这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情绪。辗转了一夜,一想起以前林青峦是怎么负了卫妩的,就想起代王的那句话语——“我愿意为了我的妻子赌上性命”。
触动之大,简直是裴金玉始料未及的。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林青峦似乎是在用林錾的一生,来恕自己上一世犯下的罪。他已经做到了此种地步,她应该原谅他才对。可是这心里……想原谅他,心里膈应;不原谅他,心里还是膈应。实在是纠结的要命。
她爹刚才说的很对,或许就是因着她的性格过于刚强,才有了上一世的不幸经历,也就直接导致了这一世过大的心理压力。
她是不是应该学习她娘,做个温柔的傻女人,傻傻的幸福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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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裴金玉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也认为她和代王是分不开你我的了。
他们上一辈子是夫妻,这一辈子还是夫妻,是怨侣也好,造化弄人也罢,想要割舍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代王还是很激进地向皇帝要他的媳妇,几乎隔一天就得进宫要一次,使遍了招数,说遍了好话,就差撒泼打滚说不给不行了。
而裴天舒一方面观察着他女儿有没有表现出特别反对的情绪,一方面等着良辰吉日的来临。
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他的女儿就该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才行。意思是上一次的不算。
新任的太常周大人,终于送来了吉日的时选,也就是一个半月之后的冬至。
而后,裴天舒昭告天下,十一月初九,冬至之日,长公主和代王大婚,举国欢庆。
有人说,长公主不是早就和代王成婚了嘛!
还有人说,那时候不是没举行婚礼。
好吧,这是算头婚还是二婚呢?这要放在一般的家庭,可关系着红包该拿多少,新娘子的地位几何等等很要紧的事情。
当然,代王和长公主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组成的家庭自然也是不一般的家庭,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浮云,皇帝说了要“举国欢庆”。
是以,十一月初九这一天,皇帝要大赦天下,这是连皇帝登基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过,具体赦免哪些人的罪名没有具体说明,又封了个巡察使,专门巡察各地的牢狱,说白了就是翻案去的。
担此重任的是才成婚了一月的新郎官裴宝。
裴宝顾不上喝长公主的喜酒,万般不舍地和新娘子刘彩告别,带着一万人马,也踏上了巡游各地的征程。没想到的是,他和刘彩不过分开了一个时辰,一不小心就“偶遇”了。
赶是赶不回去的,裴宝乐呵呵地带着媳妇一块儿去公干了。
而他们刚刚离开的洛阳城,正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里。
皇宫里的御厨早几天就做好了各式的喜糕,一车一车地运出了皇宫,沿街发放。
代王也命人提前三天在南北城门边搭起了喜棚,请了好几个戏班子,轮番开唱。
吉时一到,一身喜衣的代王就骑着白马准时到了皇宫。
这时候,同样穿着喜服的裴金玉,正内心平静地坐在大殿里。
与她相比,她爹更像是新嫁娘,就翘首立在光武殿之外。一看见大步行来的代王向着他跪了下去,他道了一句:“政治无情,但任何政治因素将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家庭里,这是我的许诺,你的呢?”
代王则道:“人心无度,我的心也无度,起初是想守着一个人,后来是想看着一个人,现在是想拥有一个人,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幸福了更加幸福而已。”
翁婿两人,一个是在说“我不会因为皇位皇权什么的加害你”,一个则说“皇权皇位是什么东西,我就是想娶你的女儿而已”。
裴天舒还是不放代王进去,又道:“我把女儿嫁给你,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敢真的揍你。”真的,老丈人最不放心的人,绝对就是女婿。
代王心道我挨的还少嘛,嘴里就连声说着:“不敢,不敢。”他的属性,就是挨欺负的好嘛。
裴天舒知道再不放代王进去,就要错过吉时了,忍了又忍,大气地一挥手道:“去吧。”
一边的楚氏已经哭红了眼睛。
裴天舒此时的心理,当女人就是好,想哭也不用忍着眼泪。然后别过了头,悄悄地抹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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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顺利地将长公主接出了皇宫,在代王府里拜了天地。
一对新人被送入了洞房,罕见地没人敢跟着去闹一闹。
代王和裴金玉在一片寂静声中喝了合卺酒,丫头、太监们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裴金玉走到梳妆台前,想要卸去沉重的凤冠。
才坐在那里,代王就跟了过去,一抬手,先是替她卸去了凤冠,然后是耳环,最后将她的青丝整好,轻轻地放下。
两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交流,就像是结婚了很多年的夫妻一样,一举一动都是做惯了的事情,经历了岁月的清洗,沉淀的只剩下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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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的冬至,下起了这一年的初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荡在山间,掩盖了草木,也掩盖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名老者,今年不过四十,却犹如八十老儒。
朱无涯到死才明白自己是来恕前世罪孽的。卫家的最后一个皇帝,也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可笑的是至死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
似乎是老天在彰显,因果轮回,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着。
也正是雪花飘起的这一刻,代王府中传出了一声强劲有力的婴儿啼哭。
他叫林如雪,他的外祖父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很应景,总的来说起名的态度比对待他的两个舅舅时要认真了不少。
他的娘亲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做阿循。
是生命的循环,也是轮转,更是一种感情的延续。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