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楼大厅喧嚣不止,客人在大厅就坐,没位置的便站在那里看着三楼翠蝶的身影。
段干青看了看已经没坐位了,又见云慕郎站在那里一直盯着翠蝶的身影发愣,他问伍士尧道:“云兄这是怎么了?”
伍士尧一幅拖腔叹气的样子道:“唉,我哪知道,从翠蝶姑娘一出来他就这样,在外面的时候还担心我色迷心窍,我看他最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吧!”说着,双手交叉于胸前。
云慕郎听见他说话,斥问道:“你说谁,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吗?”
伍士尧道:“是啊,你不会像我一样,起码我心里面不像你那么不淡定!”
这时,舞台上老鸨儿柔声喊道:“大家安静一下,翠蝶姑娘要出诗题了,还按老规矩,能对上来的就可以上楼跟翠蝶姑娘把酒弹琴,吟诗作对!”
大厅里的人互相催促:“别说话了,快听翠蝶姑娘要吟诗了……”渐渐地稍微安静了一些。
三楼的纱账后面,翠蝶开口说话道:“小女子不才,吟的诗不好,还望各位官人赐教!”
“翠蝶姑娘吟的诗是最好的!”不知是谁一声呐喊,所有人又开始起哄,还有人直夸:“翠蝶姑娘的声音真好听!”
那声音柔滑脆婉,像夜莺的丝语,像春风拂动的银铃,溪水一样清澈滋润,带着蜜一般的甘甜,那细细的流水渗进毛孔,流入人的心田,又仿佛还带着幽兰的香气沁透人的五官。只要听到她的声音,胜过一坛美酒,很快就会令人沉醉,然后耳边会听到“琤琤”地琴鸣声撩开空旷的原野,又荡漾在心灵的峡谷之中。
翠蝶又一声:“我要出诗题了,各位安静一下!”大厅里的人听到他的话,都乖乖地安静下来。翠蝶又张嘴吟诗道:“我的第一句是‘楼外秋水照孤鸾,含君觅影望千山’!”
大厅之中先是一片叫好,然后争先恐后抢对,从中站起一男子大喊道:“这首诗须得由我先来对下一句,谁也别跟我抢!”
“凭什么先由你先来……”所有人不愿意。
那男子道:“你们听我说完就知道了,你们先看翠蝶姑娘这首诗的上半句,说的是孤鸾,说明翠蝶姑娘现在内心很孤独,而下半句‘含君觅影望千山’,意思是说翠蝶姑娘正在寻找一个名叫千山人,这就很明了了,我的名字就叫千山,那就是在找我……”
大厅里面的人喧哗指责他:
“你们看这人好不要脸人家说千山,他也叫千山!”
“人家说的千山就是千重山,他就以为是他自己,好可笑!”
“是啊,没学问!”
……
那男子道:“我有没有学问,你们看我对的诗就知道了,既然翠蝶姑娘找的是我,那么我的下半句就是‘欲寻千山在眼前,聆月楼里招翠蝶’!”说完高兴地大笑起来。
大厅里一片吐槽:
“这什么诗啊这……”
“粗浅!”
“我恶心想吐……啊……”
楼上的翠蝶直接喊了一句:“下一位!”
那男子笑声戛然而止,说道:“怎么,我的诗不行?”
大厅里:“你快坐下吧,别丢人现眼!”那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又有人站起来道:“我来对,姑娘说的是‘韩’君觅影,那么在下姓韩,故名韩君,所以应该是‘韩君不在千山外,一直伴随在身边’!”
大厅里又是骂声一片:他这诗还不如那个千山……
接着好几个人站起来,有对“秋水何不照双鸾,日夜相伴不需念”,有对“孤鸾展翅遍处飞,远去觅君有何难”,结果都是一样,被冷嘲热讽一番,灰头丧脸地坐了回去。段干青对云慕郎道:“这些纨绔子弟庸俗肤浅,真不知他们平时都是怎么读书的!”
翠蝶又道:“还是下一位吧!”
段干青道:“我来对!”他走上前几步,用扇子拍打着手掌,说道:“翠蝶姑娘诗中所说的孤鸾应该是引喻她自己,而并非你们所理解的那样,所以下句应该是‘风去若知相思意,怎教芳菲落长安’!”
大厅里的人都在夸:咦,这个好,这个还可以……
翠蝶听得出,段干青其实在问她为何会流落到长安,她说道:“好,你这一句我还算满意,那么我再出第二首诗题‘轻风换裳拂闲琴,烟萝帐下无弦音’!”
段干青听的出来,她的诗最后三个字“无弦音”是直说自己没有言外之意。他想了想,张口拈来:“闻知夜鸣独酌月,此心只待识故人’!”
所有人鼓掌赞赏,伍士尧对云慕郎道:“没想到段公子还真有点文采!”云慕郎道:“我要对上一句,比他强!”伍士尧道:“那你来一句啊!”云慕郎道:“你想让我上去陪她寻欢赏月啊,你不怕今晚回不去,佟师叔又要大发雷霆!”
翠蝶听段干青这诗句,还是在问她为何非要独自酌酒消愁,弹着无人能懂的琴曲,是否在等待一位知心故人?
她说道:“这位公子诗文一般,却也是信口拈来,好吧,我再出一幅对联,你要是对上了我就算你赢!”
她显然是不愿回答他言外所问,故意抛开话题,段干青也不好再对,说道:“好,姑娘请出上联!”
翠蝶道:“雨或晴绽,淡含香草沁芳弦,羞珠荷叶戏手间。”
段干青想了许久,听着大厅一群人呐喊:“对啊,快对啊……”他静下心,一幅下联涌上心头,道:“有了,‘昼伏夜籁,长思倩影略池边,晓梦庄周舞蝶仙’!”
其他人夸他对的好,夸他文思敏捷,但听翠蝶道:“虽然对偶,但不是很工整,公子对不住了!”
“啊?”段干青一下子由诗意变成了失意,只听其他人也在议论:“哎呀,这都不行,我们该怎么对啊……”
段干青心有不甘,说道:“姑娘莫急,我还可以对的比这更好……”
翠蝶道:“对不起,每个人只能有一次机会,望公子明日再来!”
“这……”
翠蝶没等他出口,便道:“下一位!”
段干青摇了摇头退回去。
大厅里的人畏难发愁:
“唉呀,这可怎么对!”
“这翠蝶姑娘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我们对就得从第一首诗重新开始,今天的诗题太难了,要不明天再来吧!”
……
翠蝶又问了好几次:下一位是哪位官人?可迟迟无人作答,都在想着今晚先回去再研究一下诗文,或回去请名家指点。
伍士尧对云慕郎道:“大师兄,你不是说你行吗,要不你来一个!”云慕郎道:“我不屑于在人前卖弄,等有机会我跟她单独对上一对!”段干青道:“云兄,你就来一个,也让他们看看你的文采!”云慕郎就是不肯道:“算了!”
这时,翠蝶又说道:“如果没有人要对,那么今晚就到此为止了,各位请回吧!”
说完,那薄纱账后面的身影转身而去。所有人灰头丧气:“哎呀……今晚又没见到翠蝶姑娘的真容,可惜了……”
伍士尧埋怨云慕郎道:“大师兄,你看吧,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云慕郎看着那离开的身影也有些不舍,他后悔惋惜,刚才明明可以试上一试,可他内异常地心紧张,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迷恋那身影,那仅仅是一个人的影子而已,竟那么神秘!
他们出了聆月楼,段干青问云慕郎道:“云兄,你看这个翠蝶姑娘如何?”
云慕郎道:“我就不明白了,那根本就不是她的真容,只是她的一个影子,为何竟能让满长安城的人慕名而来?”
段干青道:“云兄你这就说错了,并不是没有人见到过她的真容,有许多诗文名家都见过,听说见过她真容的人里面最年轻的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兄弟,叫李白,不过这些人自从见过她之后就再没来过!”
云慕郎道:“为什么?”
段干青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都说这个翠蝶相貌极美,而且以这些诗文大家的名望,应该所言不会虚。”
云慕郎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