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问完，全场鸦雀无声。
学生们，尤其是本科生对研究本身算不上懂，不过都有看热闹的心。他们纷纷用眼神交流——有好戏看了。
乔悦低头看了看讲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为难。
见她不出声，台下人更是躁动起来。
而那提问的女生神色颇有几分得意。她想着自己果然问住了乔悦。
主持人提醒：“乔悦？”
“恩？”乔悦抬起头，“恩，我在考虑怎么解释。”
女生道：“没关系，你尽管说。”
“你是本科生？”
“博士研究生。”女生骄傲仰起头，“我是玉新大学的学生，去年交换到M国B校学习。”
在场的人听了心中一阵感叹：好学校啊。
乔悦却似乎更为难：“你本科是材料学吗？学过数据处理？”
“当然。“女生不解。
“那可能你学过忘记了，没关系。“乔悦走到黑板前，唰唰写下几个公式，“这是我文章里用来进行数据处理和忽略的公式，都是非常基础简单的内容。目前国际上，唔，应该说长久以来国际上也是通用的这种方法。当然，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引进，精度不断提高，所以使用的是公式的完全形式，与课本上不太一样。”
说着，她又将完全形式写出来。
场内静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起了噗嗤的笑声。
提问的女生瞬间红了脸，眼神闪躲起来。她再不说话，径直坐下去了。
有人小声议论：“天，玉新大学哎，还是交流到B校的博士生，居然这么基本的公式都不知道。“
“你还说，难道你记得？“
“我虽然不记得，但是我没去找茬嘛。“
其实本科学的很多东西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都是学过就忘的。尤其是一些不怎么常用，在自己研究课题里很少涉及的公式。
这时，女生旁边的外国留学生突然站起来，不顾主持人之前说过最后一个问题的限制，用英语提问道：“乔，你发表的这篇文章在国外引起很大影响。因为文章结论与之前大家所预期的并不一样。里面的数据和拟合曲线出乎了很多人意料，你能解释一下吗？而且据我说知，你们国家的学术氛围并不太好，本科生论文存在普遍的抄袭现象，硕士、博士论文造假严重。而国外也爆出了不少华裔学者、留学生学术造假，数据造假的案例。当然，我不是指你的数据是造假，我只是忽然联想到这一点……“
“太过分了。“她刚一说完，就有研究员厉声低喝。
在做的大部分中国学生也露出了愤怒表情。
不管他们如何喜欢看热闹，爱八卦，这外国留学生针对的，却是所有中国人。是所有中国研究人员。
叔能忍，婶儿不能忍。
然而待众人还没想好如何反击的时候，乔悦已然开口：“你是在国外上学，可能不太清楚。我们国内的科研是以事实实验、数据分析、公式推导等来得出结论，而不是先有结论再做研究的。“
她地道流利的英语，犀利的言辞，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留学生的脸色瞬间一变：“对研究结果有预期并设计实验进行验证是重要的研究方法之一。“
乔悦道：“恩。预期建立在理论推断和大胆假设的基础上。但是并不意味着不符合预期的实验数据就是错误的。我们也不会因为数据不符合预期而丢弃实验数据，或进行不合理质疑——毕竟，如果因为不符合预期而丢弃数据，才是数据造假，你认为呢？“
提问的人终于语塞。
他似乎全没有意料到乔悦会如此直接的反驳自己。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
所有不太熟悉乔悦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乔悦外表看上去文弱可爱，像个长不大的小女生。平时性格也比较被动平和，似乎一直都很好说话。
然而只有与她接触久了，讨论过问题，做过实验的人才知道。她在很多方面确实没什么要求，予取予求，但唯独在学术方面非常挑剔，一板一眼，而且从来不畏惧与人正面争执。
在她看来，这不是吵架，也不是敌意，而是正常的学术讨论。
留学生脸开始涨红，略带急切地说：“这个课题目前M国，D国都有非常著名的研究小组在进行，他们与你的结论不同，并且非常一致——难道你是对的，他们是错的？”
乔悦想了想：“首先，我根据自己的研究方法，制定实验计划，得到数据，进行分析并得出结论……这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研究过程，并不意味着对或者错。我想每个研究人员在发表文章的时候，是在为一项研究添砖加瓦，是在表述一个科学事实，而并非要证明谁对谁错。不过具体到你提到的两个小组……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的应该是M国B校亨利教授的小组，和D国的D校的诺维斯基基金资助的研究项目吧？其实如果你仔细看过我的文章，就会发现我引用了他们的一些结论，而他们所得到的结果，并非与我不同，只是实验设计上有所区别。”
“不可能！亨利教授之前还曾经在一个会议上说过，你的数据可能是错的！”
乔悦道：“他之前确实对我的实验方法有所怀疑，但是我们进行了邮件讨论之后，他了解了我的实验方法和设计意图，并重现了实验，得到数据与我的结果相差不大。”乔悦道：“时间有限，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看一下他昨天刚发来的邮件。”
这时，那留学生彻底哑口无言。
忽然，不知何时已变得越发拥挤的会场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而渐渐地，掌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热烈。甚至还有一些年轻学生欢呼叫好起来。
郑星等研究员也面带微笑，满意而骄傲地看着她。
乔悦对这一状况略感到莫名，却还是明白这是为自己而响起的掌声。
她于是向众人点头致意。
而之前提问的留学生和他的朋友，却在这掌声中坐不下去，悄悄离开了会场。
报告结束之后，乔悦被许多人围住问问题。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报告，她婉言谢绝，并承诺晚些休息的时候可以一起讨论。
此时乔悦还不知道，她方才与人对答的过程已经被有心人拍摄下来，放到了网上。
《犀利女博士VS外国留学生》
视频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然而很快，有人在微博上转发，并气愤地说：“这些外国人是有多心理阴暗，跟他们数据不一样就是造假？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
这下，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家看完视频，纷纷被乔悦的气度知识所折服，表示：当面打脸果然好爽！
“看之前还以为女博士是蔑称，没想到……好帅啊！”
“不是好帅，是好可爱吧！这姑娘多大？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已经是博士了？还这么成功？”
“感觉功底深厚，知识渊博啊。看她说话对答，完全没有任何迟疑，非常流畅！”
“虽然视频很模糊，但是我还是被女博士的美貌征服了……我是一个人吗？”
“楼上+1”
“加身份证号！”
“不是一个人，真的好漂亮！好可爱！”
“霸气萝莉啊！”
微博上，视频的转发和评论不断攀升。有不少人在询问这个人究竟是谁，表示很喜欢她。
终于，有知情者发出了乔悦的名字和资料。
紧接着，网络人肉搜索的实力发挥出来，她的各种经历、记录被总结发布。
众人刚对着视频发完花痴，就被乔悦的履历再一次震惊——
我靠！学霸！纯种的！
而这时，乔悦却已经提前从年会会场离开。
这里距离冰城很近，只需要坐一趟大巴，穿过几条盘山公路便能过去。她决定顺路去冰城看望母亲。
如果可能，她想说服她搬到天都生活。
刚上大巴没半个小时，她便接到了李硕的电话。
“喂？”
“李硕？”
“哎，对…”李硕给乔悦的电话刚接通，就被杜明霜抢了过去，“乔悦！有好多公司要跟咱们合作，买咱们的提取液啊！”
她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
自从李硕来了之后，经过他的整合和安排，杜明霜和乔悦就过上了什么杂事也不用管，只要每天专注研究，就能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生活。
虽然杜明霜从小就不缺钱，但是看到每天淘宝店铺里上架的星霜和水星产品，那么高的价格还供不应求，每次一补货就被一抢而空，她还是兴奋不已。
就连做研究也更有干劲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卖星霜等产品赚的钱，相比刚才听李硕说的几家公司提出的购买原液价格，都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乔悦，你知道那些公司提出的价格是多少吗？标准原液10毫升，最低的也是一百万，最高的有到五百万呢！”
“这么多？”乔悦惊讶。
“不多不多！”杜明霜这两天充分了解了化妆品市场，对普通护肤品的效果和价格也有了一定的研究。
在她看来，那些用起来根本没有太大效果，甚至可能还会造成部分人的皮肤不适用，退化等副作用的护肤品，都卖到好几百，甚至上千一套。
有些打着能修复疤痕的面膜几千块钱一张，用过之后效果却十分微小，远远比不上星霜的立竿见影。
相比之下，他们的产品性价比简直太高。
可以说，如果能直接大规模投入生产，绝对会打乱整体市场。
而即便将原液稀释上万倍，效果大幅度减弱之后，使用HS-103配置出来的护肤品也将比普通护肤品更有效——这种效果是大部分人经过半个月到一个月使用，就能体会出来的。
乔悦听到李硕又拿回电话，开始尽职尽责地陈述每个公司的优缺点。
“我先跟你说一下，让你有个准备。”李硕道，“回来之后，可能要尽快做决定了。”
乔悦听到其中秦氏的名字，忽然愣了一下。
“秦氏？”
“恩。”李硕心道果然如此，“这个合作案是秦钧亲自拟定的，对咱们来讲价格最优惠，合作方式长期来看也有利于我们。但是我对他们的品牌和新生产线质量如何有担忧。”
乔悦想了想，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感到前方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紧接着，她乘坐的大巴发生了剧烈偏转，车厢内的人惊叫起来。
乔悦顾不上手机，紧紧抓住扶手。
她上车就系紧了安全带，此刻被束缚在椅子上并没有如很多人一般跌下去之后在车厢里乱飞。
然而随着车辆继续打滑，乔悦也感觉到情况可能不妙。
前后不过几秒钟，当她还来不及进行更多的思索时，猛烈的撞击席卷而来。乔悦的手机脱手，而她自己的前额也撞上了大巴前排座椅。
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大巴终于停下来，车内一片狼藉。
地板上被遗弃的手机中，传来李硕焦急的声音：“喂喂——？乔悦？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乔悦！你还在吗？乔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