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被杨玄凌这后辈的话噎的够呛,且他又是一个看起來文绉绉、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年轻小伙子,他这身为一派之长的威风跟尊严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荡然无存,这口气换成谁谁也咽不下去。
于是他当即便下令一声,让自己的人硬攻山寨。
只不顾此时杨玄凌单单只是向着高台票了一个眼神,无数弓箭手便从高岗哨台之上露了头,这些人手持最上等的精锐弓箭将叶天一行人团团围住。
叶天这行人一看这等架势,当下所有人皆是各个面色巨变,叶天更是破口大骂道:“好小子,我说你们怎么不怕。闹了半天给我玩埋伏呢。”
杨玄凌那一袭白山被风撩起,衣袂翩翩,清如谪仙,他转身走回寨子,摆了摆手的同时淡淡道:“还是那句话,阁下若是有本事,只管來闯,我连峰寨不惧!”这句话散在风里,随风飞扬,仿若飘出九霄云外,而回音却仍响在人们耳中,久久不散。
叶天一张脸青紫并驾,面子是已然全部扫了地,之恨不得把杨玄凌揪出來大卸八块,但又不敢随便叫人动手。
头顶上到底有无数弓箭对着,他也怕死。
此时叶天不得不退步道:“年轻,我们也是听了江湖上的传言,所以才特地跑过來看看的,你这要是沒有咱们要找的东西,你直接说一声就成,咱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何必为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伤了和气呢?”
“那我倒要问问了阁下,究竟是谁在江湖上造咱们连峰寨的谣,说咱们有武林圣物卧龙刃的?”
“这……”叶天思索了一番,“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现在满江湖都在传卧龙刃跟前盟主一起坠崖,落在夜阑谷这块地方了,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前面那草庐之外,就只有你们这连峰寨了,草庐沒人,所以咱们才來看看,是不是你们得了这武林至尊。谁知道他奶奶的闹了这出。”
“叶老大。”杨玄凌道,“别说咱们这确实沒有卧龙刃,就算有,,这东西你也最好别去沾惹;就我所知你们‘天王老子’在长安城地盘不大、兄弟也不多,真要得到这卧龙刃,让别的大帮大派知道了,到时候动起手來,你们势单力孤绝无胜算,我劝你还是就当沒來过,不然只怕到时候你后患无穷。”
杨玄凌这话说的虽然气人,但叶天也有所衡量,话中的意思并非一无是处,再三咀嚼一番之后,他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点头喊道:“好,算你小子说的有道理,今天老子是给你面子,你赶紧叫你的人收起弓箭,我们回去便是。”
杨玄凌挥了一个手势,弓箭手很快便尽数退下。
叶天冲着杨玄凌比了比大拇指,便领着人全部走了。
依依在高台上看的清楚,心中也暗自佩服这杨玄凌凌威不惧的气魄。这样的男人是块做大事的材料,要他留在这小小山寨之中实在有些屈才了!
“之前‘无恶不作’那帮人明明都死绝了,按理说不应该再有人知道韩姑娘的下落才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卧龙刃掉进夜阑谷的?”小兰也气道。
“江湖上就是这样,沒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的秘密被你一个人知道了,就一定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你杀不尽也禁不绝,所以这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反而担心的是,‘天王老子’这伙人回去之后,还会有下一波人马赶到。”
“哼,真叫人永无宁日。”依依拄着脑袋,用筷子怕拉着吃剩的残余,“我到不关心会不会有下一批人马,我只担心,下一批人可能不会向这伙人一样好说话,到时候英闯进來,杀人抢到。他们做的出來这种事。”
此时,她想到展魂一定还在附近。一拍桌子,道:“前辈,我的朋友们知道我在这,他们一定就在不远处,我怕他们也会危险,我能不能去见见他们?”
“哦?”大当家微微笑道:“就是那天伤了鬼面的那个年轻小伙子?”
“都……有人告诉你了?”依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这都是误会,沒有人想要伤他,是他自己非要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所以才会……”
“好了!”大当家阻断她道:“这件事我都已知道,你无需对我多做解释。”
“那……”依依小心翼翼的探他口风道:“前辈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大当家面无表情,道:“他刺伤的又不是我,何來问我如何处理?你该问的人应该是鬼面才对。他打算怎么做,我都由着他。”
“他?”
“怎么?你莫非又想玩昨晚那一招了?”
“什么什么?”小兰好奇之下追问起來:“韩姑娘,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依依唉声叹气了起來,“昨天晚上要是顺利的话,我就能让某人答应我一件事,真可惜啊……”她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鼻音,撇了一眼大当家,“可惜功败垂成,事与愿违,天意弄人,无可奈何啊……”
大当家挑了挑眉,“人家是个有伤在身的垂死之人,可受不了你这姑娘的大力一捏,昨晚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他这会儿沒准都已经在奈何桥喝汤了。”
依依哈哈干笑两声,“前辈说笑了,人家只是娇柔的女子,无非就是轻轻一捏,哪有您老人家说的这么严重啊?反而是您老人家大力一催,小女子这后背上的昏睡穴到现在还在疼痛发麻呢。这可怎么算啊?”
“是吗?”大当家摆出两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老夫这手指头原來这么厉害,丫头你铜皮铁骨都被我戳的生疼,看來我真是出去大显身手一番,在江湖上展展头角才是了。”
“你……”这老头拐着弯的骂她皮厚是不是?
“什么什么啊?”小兰急的只跺脚,“韩姑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沒事。”依依叼起一根筷子,抖动身子,痞气十足的望他。若非不是这双腿不听话,她还想将一条腿曲在长椅上呢。“前辈,我韩依依虽然在江湖上沒有名气,但好歹也是走过江湖的,江湖上的规矩我懂;今天既然你來了,那么我们就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了。”
她词严义正,一本正经道,“你们在我沒地方去的时候收留我在这里,我心中是十分感谢的,但是我毕竟不知道你们的底细,更不知打你们的來历,严格來说我们连朋友都不算。你们沒有道理一直把我强行扣在这里。除非……”
她从嘴里拔出筷子,指着他道:“除非你们也是为了卧龙刃,所以借着为了我好的名义将我强留在此,实则却做一些不好的勾当。”
大当家自是沒当真,但是话却故意说重了,他道:“丫头,你若如此不相信我们,你只管离去便是,老夫绝不拉着。”
完了完了,她是捅了马蜂窝把人家给惹急了,赶忙试探道:“您生气了?”
“我何需生气?你我本來便素不相识,我又何尝应该为了你去招惹那些江湖煞星?”
依依撇了撇嘴,赶忙倒了一杯水给他:“哎呦,那么大把年纪还跟小辈一般见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哼,小气。”
“我小气?”他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依依高高抬起下巴。
“你这丫头真是又刁又蛮又不讲理。”
“我刁蛮?我不讲理?”她指指自己。
“不然呢?”这回轮到他高台下巴了。
看在一边的小兰忽然哧的一声笑了出來,“韩姑娘,大当家,你们两个的模样还真挺像是感情特别好的父女在斗嘴一样呢。”
“才不像呢。”依依拱了拱鼻子,竖着大拇指,道:“我爹可是苍狼山庄里备受尊敬的大庄主韩松正,心胸可比海要宽阔,这位前辈小气的很,才不会是我爹呢。”
“韩松正……”大当家幽幽的念着这三个字,表情忽而沧桑起來,这三个字对他來说实在太久远了。
“那是我爹的名字!前辈认识我爹?”
大当家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依依等了片刻不见他说话便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大当家猛然回神,忙着道,“既然已经吃好了便让人收了吧。外面天寒,你还是早早回屋休息去吧。”
正当他起身准备离去之时,依依急道:“可是前辈你还沒有答应我,等我伤好了之后就让我离开呢。”
大当家停住身形,转而望了望她,淡淡道:“你此时还不适合离开山寨。若你真想见他们,等你的腿伤痊愈之后,我再作安排也不晚。”
“可是我的朋友并不知道我在这里的状况,他们以为是你们我被掳劫到这里的,他们会很担心我,就会不停的來山寨里找麻烦。您应该也不想再见到有任何人受伤吧?!”
“这点你不用担心。”大当家仿佛早已想好,“我自会让人告知他们你在这里的一切。也好让他们不再來寨里找麻烦,你若是真想见他们也总有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好嘛,好嘛,既然你不让我出去,那我写封信给他们总行了吧?”
“也罢。”他道:“你只管交给玄凌就行了,回头我让他替你跑一趟便是。”
“好是好,可是杨玄凌不知道我朋友在什么地方啊;而且,他也沒见过他的相貌,他都不认识对方,又怎么能将书信带给他?”
大当家胸有成竹道:
“小丫头,你当我连峰寨连查个人的本事都沒有?就你那朋友的底细,我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他叫展魂,原是你丈夫也就是前武林盟主的亲弟弟,是你的小叔,相貌不俗,身手不错,人也不坏,不过性格急躁,做事常常被情绪牵着鼻子走,这个年轻人若能多加磨练,增加阅历,他日也必定会成为将才。”
“……”
他知道,他居然全都知道;好可怕,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一个人的身世背景跟性格秉性,他是怎么做到的?
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厌恶展魂,反而很欣赏他,难道这就是他们不展魂的原因?
大当家又道:“我甚至知道他现在就在不远处。在沒有救你出去之前,这个年轻人跟他的朋友们怕是不会走了。”
他跟他的朋友们……
怕是塔娜跟庄雪经、毛三、司空乾或是她的那些姐们。
“他们现在在哪儿?”
“就在山下。”
想去见他们,可她也知道他是不会让她下山的。真恨不得自己的腿能马上好起來,只可惜事与愿违,如今她多说无益,得知他们就在山下,而且平安无事,她也放心了。
韩依依扶着桌角站了起來,小兰见她起身便过來搀扶,她轻拍了一声桌子,道:“好啦,那我这就回去写信。前辈可一定要信守承诺替我跑商一趟,我在这里先谢过了。”她顽皮笑笑,很夸张的揖了一礼,之后便由小兰搀着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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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烦死了,那个臭丫头沒死也不知道回來通报一声,让我们放心,真是坏心眼,枉费我为她伤心那么久。”塔娜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掷向林子深处。
“别这样。”展魂唤她,“她也许并非故意的,我总觉得她也许被人牵制,无法告知我们也说不定。”
展魂跟塔娜一行人为了方便监视山寨,便在不远处搭起了一座草屋,草屋之中用木板简单的隔开了四个小房间,方便四人居住。
杨玄凌來的时候,四个人皆是一惊,他虽沒见过展魂的样貌,但展魂对他却已不陌生。
两人相互望了望,彼此对对方也都沒有好感。
“谁是展魂?”杨玄凌毫不客气的站在众人面前问道。
展魂原是靠着大树,一见他來便立即双臂环于胸前,走过來答道:“本小爷在此,你有何贵干?”
杨玄凌也很不喜欢展魂,但无奈如今非要跟他交谈,他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冷冷道:“韩姑娘托我将此信交给你。”
展魂跟塔娜,庄雪经跟毛三四个人都低头看了看,杨玄凌手中那信封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封在普通不过的信,只是人心险恶几个人又不得不防,遂谁都不敢贸然去接。
良久之后,杨玄凌也看出端倪,便讥讽道:“怎么?你们怕我在信上涂毒?”
塔娜道:“谁知道你这封信是真是假?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打开念给我听听我就信了你。”
杨玄凌又看了看其他几人,几人都盯着他,动也不动。为表信上无毒,他只好亲自拆开,将里面的信笺掏了出來,只他并未去看,而是递给展魂道,“韩姑娘指明让我交给你,沒说让我看。我杨玄凌也不喜欢偷看别人的**,如今我已拿过这张纸了,要是上面涂了毒,我自己也会中毒。”
“笑话,你自己的毒,你难道还沒有解药吗?”塔娜道:“不要听他的,有本事让他读。”
杨玄凌撇了一眼塔娜,其他人也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只好复又去看信上的内容。很快,他便将信上的内容看的一清二楚。
复述道:“韩姑娘在信中写到自己并非被掳进山寨,只因腿伤难治目前落脚此地,信中还说让他们稍安勿躁,若有时机定会抽身与你们一叙。”
塔娜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信笺从他手上扯了过來,这一看才真的相信信笺上的字迹当真属于韩依依。
“是依依的笔迹。”她对展魂道。
杨玄凌自认任务完成,已沒有必要再留下,刚想转身离去,便听展魂一声喝道:“站住。”
他停住步子,侧首问道,“还有何事?”
“你们寨主应该还沒死吧。”
杨玄凌眼神一变,脸色也青了起來,转过身來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道:“我们寨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这糊涂鬼赔他一条命。”
塔娜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道:“哎呀,哎呀,技不如人是他自己命不好,关展魂什么事?高手过招的从來比都是那一招最致命的招数,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的话音刚刚落定,便见杨玄凌杀气冲冲的准备过來掐自己的脖子,展魂飞步向前将她揽到身后,手似虎爪将他手腕死死钳住。
杨玄凌不会武功,更不懂习武之人那套保护自己的功法,顿感手臂一阵痛楚。
“大丈夫跟一个黄毛小丫头过不去,你是不是也太不大量了。”探得他沒有半点武功,他嘲讽笑笑便松了手。
杨玄凌虽收了手,人却不服气道:“糊涂鬼,你可知道这方圆几百里之内都在连峰寨的监视范围之内;自打你们上山起,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全知道。若是沒有寨主的默允,你以为你可以轻易混进连峰寨?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你的行为。”
“马后炮啊你。现在才來圆谎是不是也太沒用了?”塔娜又跳出來道。
“哼。”他愤慨冷哼,“跟你们这帮人我说不清楚。好自为之吧。”说吧之后,他便转身走了。
此地便又剩下展魂,塔娜,毛三跟庄雪经。
沒过多久,塔娜忽的一把抢过展魂手中的书信,再次看过之后将之团成一团狠狠仍在地上,那纸团被弹出老远最终又落在地上滚回到了她的脚边。
她又踩了一脚将其踢出去才舒坦。
“什么嘛。沒死也不知道回來报个信,这死丫头真让人不省心。最好别让我看见她,不然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毛三捏着下巴,似在思考,“最怕的是大小姐她是根本沒有机会通知咱们。”
“你的意思是,她被人控制了?”
毛三点了点头,“也不是沒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
庄雪经打断二人的胡思乱想,道:“我看大小姐在信上说她腿伤难治,大概是真的联络不便;到底大小姐的双腿怎么了?”
他们都看向展魂。
展魂也叹了口气,“当时的状况太过紧急,我也不十分清楚。我只是知道她似乎无法自己走路。”
“难道这丫头坠崖的时候伤了腿?”
“也不是沒有这个可能。她伤了腿无法自由行动,再加上山寨那伙人的钳制,所以沒有办法跟我们联络……”
“不行。”塔娜道:“我今晚一定要进去看看。”
“不行!”展魂阻断道:“山寨里面守备森严,你不能去。”
“可是依依她一个人在里面我实在不放心。”
“不放心的不止塔娜姑娘你一人,我跟老毛也不放心,不如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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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浩瀚,弯月如钩,薄雾微起,大地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小兰正在伺候依依更衣,方小蓉忽然从外面走了进來,将一摞药方摆在他们面前,自己则坐下倒了杯茶水给自己,并且大口的猛灌下肚。
“总算弄好了,累死本姑娘了。”
依依跟小兰相互看了看,也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好像很渴的样子。“什么弄好了?”依依问道。
“药方啊。”方小蓉拿起那落厚厚的药方走到她身边,“你的药方跟鬼面人的药方!你们两个的伤势最近都有变化,本姑娘当然要重新定制药方以及后续有关于病情变化所应该有所有药方,本姑娘都准备了个遍,这叫有备无患。”
“蓉蓉……”依依感动的都快哭了,真恨不得扑上去亲她几口,“你太好了,你救了我还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累,我要是男人我一定会娶你的。”
“沒关系啊,鬼面人是个男的就行了。”
依依眨了眨眼景,“啊?你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