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使虽然权力大,但也不是想抓谁就抓谁的,否则的话,巡防使到处抓人,其他宗派岂不是都成了五大宗门随便揉捏的软柿子?
这样的话,这些下属宗派早就撕毁契约不干了。
天下的玄门正宗虽然都是师出这五个大宗,但各自都有着不俗的实力,也是独立存在的。除了尊宗门为师长,遇到强大势力的挑衅需要宗门出面之外,和宗门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证据?”这个瘦高个倒似乎有点诧异,“刚刚这位小兄弟不是给我了吗?”他指指自己的手心,意指刚刚勾猪给他的雷玄木种。
勾猪顿时感觉头上被打了一记闷棍。
这意思是,他自己花大钱买来的东西,被诬告说他盗窃不说,他主动送给人家来息事宁人,结果反而被这些巡防使当作了盗窃认罪的证据?
反而言之,要是他刚刚没有拿出来,打死不认,这些家伙反而没有什么凭证能把他带走了!
勾猪和其他的师兄弟妹都几乎要气炸,宋如海毕竟是生意人出身,依旧能按捺得住性子慢慢解释:
“我师弟虽然拿出了这枚种子,但也不能证明这就是他偷窃来的呀。此物确实是我这位师兄以二千五百枚纯阳丹买来的。我们这些师兄弟都可以作证。”
“哈哈,“巡防使中一个矮个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没见过一伙贼,自己人给自己人作证的。”
“你……”木头已经火大得很,几乎就要冲上去,被宋如海拦住了。
勾猪强按住火气,说:“这颗种子,是我从一个叫洪如是的儒门弟子那里买来。”
没想到对方又是一阵嬉笑,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忍不住笑。
儒门弟子,几乎全都是厚土贵族,他们被称为垚人。这个垚字是相对于“土人“而言。
居住在东胜神洲中土平原的这一群人,常常被称为中土人,后来他们便以“土“为自己的族名,建立了厚土王朝。但厚土王朝的贵族们自认为自己是人上之人,便称自己为垚人,意思是他们不是普通的土族人,而是土人之上的土人。
无论是儒门,还是垚族人,都以王侯将相为贵,以商贾为贱。而且儒门和玄门之间的对立关系也是众人皆知。
现在勾猪说一个儒门弟子跑到玄市卖东西……这就和说一个皇亲国戚跑到大街上讨饭差不多了。这些巡防使当然免不了一阵嬉笑,心道,这几个小贼连最简单的谎也说不圆。
那领头的瘦高个儿看起来倒是性子还可以,他不露声色地问:“不知这个洪如是,现在在何处?”
“这个……”勾猪不由得一阵语塞,那家伙当时见势不妙拔腿就溜了,问鬼问神也不知道在哪里,一阵气闷,悻悻道:“他卖掉这颗种子立刻就离开了。”
“那就是,无人可以作证了?”
“但我说的是事实!”
“好,“瘦高个缓了一缓,“既然是这位小兄弟花钱买来,为何刚刚主动拿出?”
“这……”勾猪忽然发现自己明明说的全是真话,但偏偏每一句都在往自己身上扣更大的屎盆子。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怕被人暴打所以才主动交出来息事宁人的吧。
“我看各位还是和我们走一趟吧。”看勾猪好像圆自己的谎话都圆得很累的样子,这个高个微微一笑,这种极力给自己摆脱罪责但是连最简单的谎都编不圆的笨贼,他见得多了。
勾猪有点目瞪口呆。
他编谎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但此时无论怎么说实话却偏偏变成了破绽百出,这让他一时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实除了雷玄木的事之外,”瘦高个又微笑着补充说,“我们还接到了这青阳镇有妖兽出现的报告,这一夜妖兽为害,青阳镇伤亡过百,你们却偏偏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和妖族有牵连吧。”
这个人这样说话,也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意思是我们来到这里,不只有雷玄木种失窃的小事,也有妖兽毁坏青阳镇这样的大事。小事你们不认,可以,那就别怪我把大事的屎盆子一起扣在你们头上了。
“真是放屁,我们和妖兽拼命的时候你们不来救援,等妖兽跑了,你们来了!”
“哦?”这人听到“拼命“两字,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鄙夷,他怎么都不相信这些最多不过筑基三重的年轻弟子,能和一头妖兽拼命。
但他也习惯了这些年轻人喜欢吹个牛之类的。
“妖兽出现在青阳镇的事我们自然会继续追查。但眼下还是请诸位把随身物品都上缴,跟我们走一趟,有什么要说的,到青霄巡防处再慢慢说去。”
“跟你走个熊!”木头破口大骂。这时他的木弓里传来一阵只有他能觉察到的振动,又是木飞传出来的树语,“要不我出来,把他们全部杀掉?”
木头拿不定主意,望了一眼宋如海。宋如海看他手里紧握着那张弓,自然明白了木头的意思,连连摇头。
偷东西虽然是颜面丢尽,但毕竟不是大罪,按他对玄门巡防使的了解,巡防使捉拿任何玄门修士,最多扣留一天就必须通知该修士所在的宗派,然后由宗派刑堂派人,将犯人领走予以惩戒。
所以这些巡防使将他们带走,就算最不济把罪名坐实了,也是由翠玉宫刑堂派人来把他们带回翠玉宫惩戒。翠玉宫对自己的弟子一向护短,这种小偷小摸的惩戒,无非也就是由刑堂长老训诫几句,然后关上一两个月的禁闭了事。
如果让木头把木飞给放出来杀了这几个巡防弟子,就变成了诛杀巡防使的大罪,就算只是打残了,玄门弟子勾结妖族也是重罪,搞不好这一夜血战死伤的那上百名凡人的命也得算他们头上。
宋如海狠狠地盯了一眼木头手中的弓,然后重重地摇了摇头。
木头平时极为听话,和宋如海也很有默契,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树语回复木飞说:“你藏好,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出来!”
“遵命,我的陛下!”以树族的那种忠诚,就算有人把这弓烧了,木飞也不会出来了。
“我们先忍忍,“宋如海说,“跟他们去巡防处呆一晚。如果正常的话,明天翠玉宫刑堂就会来人把我们带回宫去。”
虽然勾猪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如此。
众人一下子都只好默默把嘴里牙齿咬得吱吱格格直响,很不爽地把翠玉宫的佩剑拿出来丢在地上,却不敢再顶撞一句话。
然后被交出的,是传音玉简,更让勾猪心痛的,还是宋如海和木头的那两个仙荷,虽然已经花了几千,但至少还有五六千纯阳丹在那里面。
不知道这帮巡防使会不会雁过拔毛,或者干脆就是中饱私囊一分不退了?
他在江湖上了解的官差,手脚可没有几个是干净的。这些玄门巡防使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
“妈的,逼急了老子再做回贼去……”他心里暗暗发誓,要是这帮人敢从中贪他的钱,他就做回贼去,直接把那狗屁的巡防处给洗劫了。
这时雨也停了,巡防使点起了火把。有人清点他们丢在地上的物品,一一记录之后,又让勾猪等人在记录页上签字画押,把东西收进一个仙荷中。
接下来就是搜身。
勾猪这才发现那个人中竟然还有一个是女修,她负责对付肥牛和巫瑕,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确定她们身上再无凶器。
勾猪也是如此,他怀里贴身作为最后手段的毒匕首“半尺寒”,三两下就被摸了出来。唯一幸运的是,他手上带着的那个铜箍,其实是细铜丝扎成的,紧紧贴着手腕,没有被发现,逃过了这一劫。
勾猪被搜身过后,立刻就感觉膝盖一软,是那搜身的巡防使在他膝盖后踢了一脚。
此人筑基四重的实力,脚风犀利,踢的位置又直袭关节特别刁钻,勾猪哪里承受得住,立刻就往后倒去。接着他只感觉自己的两只胳膊被往后一扳,几乎差点扳断。咔擦两声,一副冰凉的仙人镣已经把自己的两手紧紧卡住。
“起来吧小子,“拷好了手铐,那巡防使往他屁股上踢了两脚,“还要大爷我拉你起来?”
勾猪行窃多年第一次成为犯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当自己把兵器丢了出去,然后再老老实实地带上仙人镣,自己也就真的成了可以任人揉捏的柿子。
仙人镣不但坚硬沉重无比,而且还天生带着一种压抑修士道行的能力。勾猪感觉自己经脉中的真气都被这仙人镣侵入人体的气息给阻滞了,现在他也就只剩下一个凡人的实力。
但他也给自己留着最后的底牌。掌心一共九枚冥界兰的种子,那些种子微小如尘,在发芽之前毫无灵气波动。
如果谁非要以为他被拷了就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他也会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巫瑕已经哭了起来,她长到这么大,是第一次被当做犯人对待。带上这冰冷的铐子,对她已经是极大的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