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他一眼,‘哐’的一声把手里的西瓜丢了进去。
云岫气鼓鼓的说道:“你能说点好听的不?张嘴就是呛怼人,你这样很没礼貌!”
头一次见她六叔被人怼,扇着小扇纳凉小姑娘,坐在树下,捂着嘴偷乐。
呵,这小丫头长得清秀,脾气倒跟那日一样火爆。
男人摸摸鼻子,淡淡道“我姓顾,你喊顾六爷也行,喊六爷也成,别你来你去的,忘了你欠债的身份。”
顾六说着,指了指他的侄女:“小丫头片子一个,喊她青青就好了。屋里做饭的是李婶,只负责一日三餐,其他的都得自己来做。”
云岫微微颔首,院子里气氛有些许尴尬,傻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场景云岫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出现,每次二娘说两句话以后全家都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吭声,这个时候干活就对了。
提起猪食桶,进了杂物间。
云岫正在那里拌猪食,顾六又问了她一次:“你就这么在我这里住下了,不怕家里人着急?要不我找人给你家里人带个口信?”
云岫摇了摇头,她不回去,她宁可在这里给顾六喂一辈子的猪,也不想回去嫁人。
晚上的时候,顾六把云岫安排到了西屋去住。顾六的卧室在东屋,做饭的李婶下午做了晚饭就回家,不在这里留宿。
西屋有两个房间,青青的屋子跟她对门。
说句心里话,云岫有些害怕,在姑姑家也是这么分东西屋住的,要不是自己跑得快,估计这会儿就得留姑姑家做童养媳了。
插上门栓以后,她试着扯了好几次。
之前听人家说过,有些厉害的贼,不用迷烟不用药,一把刀就在外面能把门栓打开,屋里的人还听不到一点声音。
咬咬牙,跺跺脚,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她把西屋能搬得动的桌子柜子都给堆到了门口。
又把花瓶里的鸡毛掸子也放到了床头,那顾六要是半夜敢来对她图谋不轨,她就用鸡毛掸子敲烂他的头!
“云岫!云岫!快起来了!太阳要晒屁股了!”云岫还在梦中,听到有人在耳边唤自己的名字。
抬手挥了挥,嘟嘟囔囔的说了句:“四妮儿,乖……”
梦里的四妮这次没有跟平常一样乖乖听话。
云岫觉得鼻子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鼻子那里绒动。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赤白的太阳光晃得她看不清东西。
太阳?!云岫脑袋嗡的一声就蒙了。
昨儿晚费了那么大劲儿又是拖桌子又是搬柜子的堵住门,她竟然忘了关窗户。
“哈哈哈哈,云岫你也发现你睡觉的地方晒得到太阳吧,没想到你也怕晒黑呀!”青青在窗外笑的捂住了腰。
晒黑?她才不怕呢,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太阳底下跑,一样白的很地里的萝卜似的,她怕只怕那个顾六万一有什么歪心。
“早啊,青青。”云岫挠了挠睡得跟鸡窝一样的头,跟青青打了个招呼。
刚才那一下子,她的瞌睡早就醒了。
“不早了,等会李婶就要做午饭了。云岫你快起来,吃了午饭,六叔说带我们去摸螃蟹。”青青丢下这句话,开开心心的跑走了。
云岫一件一件的将门口的那堆堵门的家具搬开,这才端着脸盆出门打水洗漱。
“这不是云岫么?得亏爷我胆子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母鸡成了精呢。你有功夫倒腾一夜体力活,都没空管管头上的鸡窝么?”
顾六正在院子的凉阴处侍弄一盆西红柿苗,看了一眼云岫的鸡窝,嫌弃的嘲讽她两句。
青青原本蹲在那里看她六叔干活,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捂着嘴嗤嗤的笑。
云岫瞬间了然,青青肯定刚才在窗户外面肯定看到了她门口的那一堆堵门的东西。
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该不说话就老实闭嘴。
如今自己在人家这里吃他的用他的,还欠着人家的仗,起这么晚没打没骂,说两句风凉话怕什么。
她尽量笑出一脸开心的样子,回道:“六爷教训的是,我以后记住了。”说完就端了洗脸水回屋收拾她的鸡窝去了。
顾六跟青青对视了一眼,疑惑道:“这小丫头是睡了一夜脑子清白了?终于认清我是她债主子这事了。”
青青撇了撇嘴:“六叔,你不是一直提倡人权的么?怎么要做毫无人性的债主子了?”
她可记得,每年皇贵妃跟太后娘娘在高阳学院举办的提高女子人权活动,他六叔都是排在前面积极响应的。
顾六伸手拿了一颗小西红柿苗,作势吓唬她一下,道:“你懂什么,你六叔我提倡的人权是相对的。欠债不还的人,不配跟我谈什么人权。”
云岫去厨房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赶忙到存猪草的屋子,给那两只有名有姓的猪提了两桶猪食。
猪食是每天都有附近的村名送来的,倒省了她日日出去打猪草的功夫。
转了一圈,忙完了手里的活,她看到地上的西红柿苗,问道:“六爷,咱们现在要去种西红柿么?”
“可不是么,要不是有些人睡得跟猪一样,起不来床,估计这会儿早就都种完回来了,也不必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再出门。”顾六甩了个大白眼给她,踢了踢地上的盆“端着跟我走。”
西红柿不就是要这会儿种么?太阳正好,带着泥巴种在地里,浇上水,没一会儿的功夫头碧青的幼苗就都抬起头了。
不过云岫没敢吱声,她还记得自己欠债这回事呢。
顾六扛着一根锄头在肩上,青青也提着一柄小弯铲跟着,云岫端了一大盆西红柿苗呼哧呼哧的走在他们后面。
云岫觉得这个场景她在那里见过,走到半路,她才想起到底哪里见过。
二娘才嫁到她们家的时候,带她们姊妹四个去王家村看的那出三打白骨精的皮影戏。
回来的时候四妮儿睡着了,她跟二姐也困得抬不动腿,二娘还花了十五个钱儿雇了辆驴车,他们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坐车回家了。
那是云岫这辈子头一次看到皮影戏,也知道了,原来纸片演起戏来,不比他们这些有手有脚的活人差。
顾六走在最前面扛个锄头,他就跟孙悟空一样,青青虽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但是那个小铲子跟猪八戒的九齿钉耙用途也差不了多少,而她就跟吃苦耐劳天天背着全部行李的沙和尚一样。
这盆西红柿苗,苗不重,但是一盆土湿漉漉的,比她四妹都沉。
“抬不动了吧?亏你还是打小做过农活的,力气这么小,白瞎了一双大脚。”顾六远远地在前面,扶着锄头对她冷嘲道。
她力气小跟她脚长得大有什么关系,云岫看了一眼青青的脚,青青也是一双大脚。
脚大怎么了,脚大站得稳!
将盆子往怀里搂了搂,咬咬牙回道:“抬得动,六爷您前走吧。别光顾看我的脚,仔细绊了石子,磕到脸。”
“哟,还是条汉子呢。”顾六边说边往回走。
到云岫面前,把锄头往她身上一搭:“锄头太沉,爷不乐意拿。咱俩换换。”
伸手接过云岫手里的那盆西红柿苗,大步流星的,走得飞快。
云岫站在原地握着锄头,小脸被太阳晒得雪白。这个顾六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个轻哪个重。
见云岫愣在那里,青青心道,他六叔太过君子之风,吓到了这小姑娘。
上前垮住云岫的手臂,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我们也快点走吧,我还没见过西红柿是怎么种的呢。”
青青真的是什么都好奇,望京城应该是不种西红柿的。顾六跟云岫他们两个蹲地上干活,青青就歪着头在一旁看着,原本她是想帮忙浇水的,但是她手笨,一大瓢水能浇到苗上的连一口的量都没。
水得从瓜地那里的井里打出来,云岫提不动,这水只能顾六去打了。
顾六嫌弃青青浪费他的劳动成果,三令五申的让她站的远一点。
一个没注意,就见青青手里拎起一株湿漉漉垂头丧气的西红柿苗,犟着鼻子问道:“六叔,这是不是要死了啊,我看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捏儿了。”
顾六这会儿想把这丫头丢回望京去,不会干活还净给他添乱。
“顾南青!你要是再捣乱,我明儿就给你爹写信,你六叔我掏银子出来,给你多找几个先生,让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信么?”
青青吓得忙丢下那颗半死不活的西红柿,提着裙子,老老实实去旁边的瓜棚里乘凉去了。
六叔真可怕!他女神皇贵妃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就想残害亲侄女?女神又不是谁都能做的。
太阳出来后,地头田间就空旷的出奇,一眼看过去庄稼的旁边还是庄稼。
两个人对头蹲着干农活,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云岫抬头看了看,顾六低头不语,手下有条不絮的一颗一颗在那里栽苗。
突然看到顾六身后远远地有根桩子,上次她就瞧见了,就是认不全上面的字。
好奇的问道:“六爷,那牌子上写的是一什么啊?”
顾六头上的帽檐很大,仰着头才能看到她的脸,“不认识字?”
云岫脸上些许羞涩,舔了舔嘴唇,道“有些认识,太难得就不认识了。”
她认识,那个一字她就认识!
“一块地。”
“啥?”云岫以为顾六没听懂自己在问啥。
“上面写的三个字念一块地。这块地的名字。”
一块地是个啥?顾六这人不但人怪,连他住的村子名字也怪的很。
她们村叫苏庄,听村里老人说,是几百年前村上出过一个娘娘,进宫做了苏妃,村子里人深感皇恩,才把村名改叫苏庄村的。
隔壁村有叫张家村的,他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姓张。
这个‘一块地’的村子,是只有一块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