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场上一角,蒋虎大声读着手中的军令条例,脸色铁青。
“都听好了,忠义军军规如下: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条,坚决服从命令;第三条,不得掳掠百姓;第四条,不得调戏、糟蹋妇女;第五,一切缴获都归公;第六……”
“这就是你们的军规,每个人必须遵守!”
看到蒋虎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来,下面的新兵们一阵心惊,赶忙答应。
蒋虎继续道:“队规会贴在您们的营房里面,每天睡前都要温习一遍!不识字的要听别人讲,自己也要要学识字。”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宋朝多少文人的志向。现在忠义军里面却要求这一项,上过私塾学堂的都窃窃自喜,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们则是个个皱起了眉头,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听好了,听好了!”
看到下面叽叽喳喳的情况,蒋虎眼睛又瞪了起来。
“都听着,在军中,一定要服从纪律!如果有人违反队规,轻者关禁闭,重者受刑罚,或将会被赶出队伍。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新兵们不知道关禁闭是什么,不过从张横的表情看,绝不是个好玩的事情!大家伙到这儿来,自然都是来杀番子的,自然也会遵从军令。
“兄弟们,都听着,只有好好训练,才能在战场上,好好的杀番子,才能升官加钱。好好训练的,每天有三顿饭吃。不好好训练的,对不起,每天只有一顿。”
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没有攀比,没有待遇上的不同,这些人练出来的成功率就会大大降低。
“汤饼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谁也不准浪费。吃饭排队,先来先到,所有人一样,没有特权!”
邓世雄手里拿着一个铜哨子,站在食堂的门口,大声向义军们吼道。
“老董,要不是你搞了这么多粮食,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多谢你了!”
看着食堂里面黑压压的人群,邓世雄站在董平旁边,挺着一张黑脸笑道。
“兄弟,你可不知道,为了这些粮食,老董我现在是千夫所指,骂声一片!”
董平摇摇头道:“不过好在总算弄回了粮食,可是便宜了你邓黑脸!”
他看了看排队的人群,猛然低声道:“别说了,大官人来了!”
邓世雄眼睛一瞥,果然王松正拿着饭碗,和士兵们一起排队。邓世雄赶紧低声告辞,悄悄退了出去。
终于轮到了王松,他把碗递进去,轻声道:“麻烦了师傅,一碗米饭,一份鸡肉,一份韭菜炒蛋!”
看到是王松,打菜的伙夫赶紧接过饭碗,满满的打了两勺菜,恭恭敬敬递了出去。
王松自己打了一份米饭,来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所谓的饭食窗口就和后世的食堂相似,房子墙壁上开了一个大窗户,窗户后面是一FFF个长方的案台,同后世的食堂一样,上面摆着大盆的煮好的汤饼(面条),旁边则是大桶大桶的羊肉汤。
在另外一个窗口,则是摆着各种各样的炒菜,冒着热气的大米饭,这都是为了照顾有南方习俗的一些士卒。
华夏的饮食文化历史,宋朝是一道非常明显的分水岭,在它之前,无论汉朝饮食、魏晋饮食,还是隋唐饮食,跟今天的饮食习惯和烹饪手法差别太大。
从宋朝开始,杯盘碗筷这些餐具逐渐齐备,煎炒烹炸等烹饪手法基本完善,现代化的进食方式自宋朝开始定型。
比如后世的人,一日三餐喜欢炒菜,这些习惯都是从宋朝开始养成的。后世人用的煤,宋朝人就会用了。后世人到了夏天喜欢喝冷饮,也是在宋朝才开始发达的,后世的很多饮食细节,都能从宋朝找到源头。
“一碗羊肉汤饼!”
朱天站在食堂窗户外面,吞咽着口水。自从番子南侵,家破人亡以来,他很久都没有吃上一碗热饭了!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睡一觉了。
隔壁窗口的李三娃,则是规规矩矩点了一份菘菜,一份鸡肉,然后舀了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端到一边吃了起来。
吃完饭,士兵们都要洗好自己的碗筷,然后到澡堂洗澡。这都是军中的规矩,和每天训练一样,谁也不能冒犯。
蒋虎吃完饭,出了军营,迈步向黎城县城方向而去。今天是休沐日,半月只有一天,他回去要拿一些衣裳,同时和住在县城里的几个同乡聚一下。
沿着坑坑洼洼的驿道向前,距离县城不远,蒋虎有些内急,他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向旁边的一栋破屋走去。
距离尚远,便听到废屋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蒋虎有些好奇,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了上去。
来到破房外,听到男子的喘息声,从窗口向内看去,蒋虎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里面是一男一女,正在打野战。
蒋虎轻轻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忽然屋里的汉子发出声来。
“小娘子,舒服吧,只要你让老子爽快,老子就亏待不了你!”
汉子的声音虽然不大,蒋虎却觉得十分熟悉。他轻轻抬起头来,向屋里面看去。
“果然是这厮,他如何会在这里?”
就在蒋虎心里诧异的时候,里面的事情也到了紧要关头,汉子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吼,跟着里面恢复了平静。
蒋虎赶紧低下了头,他可不愿意让人发现,尤其是军中的这些士卒。
“这是两个烧饼,是老子千辛万苦从营里搞的,你可拿好了!”
屋里的汉子说完话,从破屋的房门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四周,哼着小调,向着军营的方向而去。
又过了片刻,一个衣衫破旧,却又白白净净的女子从破屋里面出来,低着头离开,看样子是黎城县的方向。
蒋虎躲在废屋后面,直到女子离开,才远远跟上。
驿道上人来人往,女子闷着头向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蒋虎跟踪。她怎能想到,有人会无缘无故,跟踪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蒋虎跟着女子,一路进了城,直到女子到了东街,进了一所宅院,关上了门。
蒋虎从门缝向里看去,只见女子刚刚进去,迎面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嘴里喊着“娘亲”,迎了上来。
女子满脸笑容,拿出一个烧饼,掰成两半,分给了两个孩子。
紧接着一名三旬左右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上前抱起一个孩子,和女子有说有笑,显然是一家人。
女子又拿出一个烧饼,递给自己男人,男人一再推却,最后把烧饼掰成两半,另外一半给了女子。
一家人吃着烧饼,眉开眼笑。女子笑语嫣然,好像不久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蒋虎暗暗诧异,原来这女子还有孩子丈夫。看来是为了生活,才会做下那样心酸的事情。
这狗日的东西,竟敢落井下石,干出这种龌龊的勾当!
蒋虎心中怒火攻心,转过身,离开了女子的家门。
“蒋虎,你可看清了,真是李汉那厮?”
黎城县衙门,王松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目光似要喷出火来。
“大官人,小人和李汉天天见面,熟的不能再熟,如何会看错。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蒋虎信誓旦旦,脸上的刀疤一抖一抖,看样子早已是气急败坏。
“大官人,如今这乱世,人命贱如狗。这样的事情你情我愿,恐怕咱们也不好处置。”
董平摇了摇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大官人,李汉偷盗军中食物,这倒是小罪!”
邓世雄却是怒容满面,显然和王松是同一种心理。
“但这厮利用手中食物,落井下石,趁机糟蹋妇女,这事要是传了出去,百姓如何看待我等,我忠义军又有何面目在河东立足?此等奸邪小人,必要严惩!”
王松眉头紧锁,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李汉是军中的火夫长,他利用食物,勾引、糟蹋妇女,这种做派,绝不能在忠义军中蔓延。现在只发现了一个李汉,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王汉,张汉。
此时若是传了出去,忠义军的颜面何在?只是若是公然处决李汉,那女子的名声就坏了,好好的一个家庭,可能就给毁了。
“先不要打草惊蛇,下去查一查,看一看李汉还有没有其他营私舞弊的事情,速速报上来!”
既然李汉这厮敢偷盗食物,干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他或许还有其他作奸犯科的可能。
仅仅只用了不到两天,不但李汉被查了出来,就连军中的几个伙夫,营口执守的几个军士,城中的两个奸商,也一并被查了出来。
除了利用食物糟蹋妇女,这些家伙还大肆倒卖军中粮食,中饱私囊,数目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饶命啊!”
“大官人,饶小人一条狗命啊!”
教场上哭喊声此起彼伏,行刑的刀斧手毫不留情,雪亮的长刀挥起,鲜血飞溅,一颗颗斗大的人头滚落了下来。
“李汉、包世兴、穆大虎等七人,私自贩卖军中粮食,中饱私囊,触犯军规,罪不可赦,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王松冷冷看过高台下的一张张面孔,厉声道:“兄弟们都记住了,若是谁还敢触犯军规,欺压百姓,糟蹋妇女,就和李汉等人一样,杀无赦!”
众军都是凛然,一起大声吼道:“谨遵大官人军命!”
王松点点头,暗自思量,看来是得成立一支,专门管理军中事务的宪兵部队了。
毕竟,军纪是一支军队的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