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外乎他会如此失态,苏轼在书画两个领域上的造诣都是顶尖水准,流传下来的诸多诗词,即便是经过了几百年依然令人拍案叫绝。
不过,相比较他的才华,他在官场上的经历,却令人唏嘘不已。
几经贬谪,甚至还坐过牢,险些掉脑袋,后来因为国策,才逃过一劫。
经过大起大落之后,又遭遇了牢狱之灾,他的后半生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更是留下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诗句。
何等的悲凉。
随着他的跌宕,很多墨宝都被毁于一旦,虽然流传下来不少的拓本,但是不过才几十幅而已。
而他的亲笔手术,在整个世界的范围,也不过才五十幅而已,华夏大地的博物馆内,更是稀缺的可怜。
当年,曾流传出一幅出自苏轼的《功甫帖》,不过九个字而已,却卖出了五千万的高价。
由此可见,苏轼在古玩街的名头究竟有多么惊人。
再加上他是公认的书法大家,而李鹤年和黄浦军更是在这个领域深耕了十几年,就像是粉丝见到偶像一般,根本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两人都兴奋的手舞足蹈,因为过度激动的缘故,脸上都有着陀红之色。
“闭嘴!”
郑少秋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冷声训斥道。
话音落下,两人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紧紧的闭上嘴,一副学生被老师罚站的样子,但是眼中的兴奋还是丝毫掩饰不住。
待他们安静下来之后,郑少秋这才接着之前的动作。
他把黄浦军送过来的就藏经纸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又比照着叔父贴上面的残缺,减下一个圆形的小洞来。
随后,他又端着一个不锈钢的小碗,里面有着粘稠的汁液,放到一旁的火炉上,静静的等待着加热。
等到里面的汁液沸腾之后,他这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端起来,放在桌子上。
狭窄逼柩的房间里充斥着一种怪异的味道,说不上难闻,相反,还有一种甜甜的感觉,就像是槐花的香味一般。
郑少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过一个小盘子,把其中的黑色粉末一点一点倒进碗中,然后又轻轻搅拌。
半晌之后,他扫了两眼,感觉差不多了之后,这才拿起一个小刷子。
见到眼前这一幕,李鹤年和黄浦军都下意识屏息凝神。
他们知道,接下来就到了重头戏了。
郑少秋抬起手腕,刚要有所动作,却又止住了,偏过头冷冷的瞥了二人一眼,不客气的说道:“规矩忘了吗?”
李鹤年和黄浦军下意识对视了一眼,讪讪笑了两声。
“规矩?什么规矩?”
郑少秋知道这两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下便沉声说道:“古往今来,字画修复都是不传之秘,你们……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李鹤年闻言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僵,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黄浦军皱着一副苦瓜相,嘴角抽搐了两下,这才说道:“一眼……就让我们看一眼行不行?”
“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精华啊,要是就此埋没,没有见证者,岂不是太可惜了?”
李鹤年也下意识挺直了身子,跟着附和道:“不错,不错……”
“郑小友啊,对我们两人你还不放心吗?”
“我们肯定不会在外面胡乱说……”
顿了顿,他举起手来,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发誓!”
“我要是和其他人透漏分毫,出门就被车撞死!”
一旁的黄浦军也跟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就是,就是!”
“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说话算数,一个吐沫一个钉……”
“看在眼里,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这番保证,郑少秋倒没有接着答复,当下点燃一根烟,叼在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雾成一条直线,缓缓吐出,他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这时,房间里的气氛微微一窒,李鹤年和黄浦军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一根烟抽完,郑少秋垂下眼帘,哼了一声:“姑且相信你们一次。”
说完,他便直接拿起小刷子,在碗中黑色的粘稠的汁液上,小心的蘸了一下,随后又在藏经纸上均匀的涂抹起来。
他的动作非常缓慢,目光也极为专注。
两老头都下意识凑过了脑袋,眼睛都不待眨一下的,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
等整张纸片和那张舒服贴黏连在一起之后,郑少秋轻轻的抖了抖手腕,陡然加快了动作。
小刷子在黑色汁液上轻蘸一下,随后便在二者的结合处绕上一圈。
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层一层又一层……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看到最后,两老头已经有些目不暇接了。
而那药汁也如同垒砖一般堆砌在一起,从微微隆起到越来越高,最后居然高出纸张三四毫米左右。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李鹤年和黄浦军都一脸惊疑的表情,完全不知道郑少秋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两在古玩都是浸淫多年,也曾见过不少残缺的字画,也曾见过不少修复大师高超的手笔。
但是……
像郑少秋这种方式,还是生平仅见。
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房间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李鹤年和黄浦军岁数大了,也渐渐有些经受不住了,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上也湿了一片,衣服和身子粘在一起,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郑少秋的表情却一如既往地专注,动作也越来越快,一滴滴汗水在他的脸上汇聚,随后又顺着鼻尖,缓缓滑落到桌面上的法帖上。
因为谨小慎微的缘故,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略微有些凉薄的弧线如同匕首的刀锋一般锐利。
很快,药汁已经见底了,几乎就剩下一点了,郑少秋忽然止住了动作,短短的吁了一口气。
把刷子放到桌面上之后,他又拿起旁边一个装满水的杯子,蘸了水之火继续刷,继续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