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大步走过来,把头发上的发饰都扯了下来。我等众剑连忙围过去问结果如何。
丹朱气呼呼说了句,“迷是迷住了,问题是那个男的不是宫主,只是他的逐月护法!”
我们都啊了一声,破军问,“那辟邪宫主呢?”
丹朱没好气地答,“我怎么知道!”
这会儿只见林子那边火光煌煌,竟然朝这边来了。丹朱神情微变,“糟了……那个护法又要缠上来了,我先撤,你们给我断后!”说完他一个旋身间便化成丹朱剑本体,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事消失在邈邈夜幕之中。
我一看,若是将事情闹大,肯定会惊动主人,今天只好暂时作罢。我看向旁边悠然自得看着我们一点也不惊讶的小男孩,两只手捏着他的脸蛋,“熊孩子,记得看到我们的事千万不能说,说了哥哥半夜就回来打你屁股,知道了吗?”
小男孩那双深邃的眼睛望了望我们,忽然甜甜一笑,“知道啦哥哥!哥哥,我叫殷扶疏,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愣,告诉他真的名字肯定不行,所以就信口胡编了一个,“我叫黑羽。记住了,千万别说哈!”
叮嘱完,我便率领众剑浩浩荡荡飞离梨园,冲向夜幕中蜀山那宏伟壮丽的万仞山群。
当晚丹朱气得一晚上都没说话,不论大家怎么安慰他都没用。据目击者蛟灵称,丹朱这回的色相牺牲大了,不仅主动投怀送抱,对方捏他屁股他竟然都忍住了。结果竟然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宫主,也难怪他生这么大气。
我甚为同情,摸了摸他的剑身,“小朱啊,你这么漂亮,遇上色狼也是人之常情是吧?”
丹朱剑身一震,震开了我的手。
破军赶紧端过来上好的茶叶,“别生气,我们去帮你教训那个什么护法。”
丹朱忽然升到空中,剑尖直指今晚唯一留在剑阁看大门的龙渊,“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龙渊淡淡看他一眼,“是你们没有搞到最重要的情报——谁才是辟邪宫主,并非我的计策不管用。”
丹朱气得剑身直抖,最后还是掉回剑架上。众剑默然,看来这招以后再用丹朱也不干了。况且已经惊动了辟邪宫,说不定明天就会告到主人那里。
大家一夜相对无语,惴惴不安等待天明。
可是第二天却出奇的平静。我们乖乖在剑架上墙上等了一天也没发生什么。我听剑侍说,主人今天仍然宅在昭华宫里修炼,那个辟邪宫主也没来捣乱。
这还真是奇了。看来那名叫殷扶疏的熊孩子倒是很守信用嘛!
众剑都松了口气,于是大家重回往日生活。该八卦的八卦,该打麻将的打麻将,该瞌睡的瞌睡,该发呆的发呆。其实当剑不用吃不用睡也不用赚钱,生活无聊的要死。我只好研读点名著经典,比如金|ping|梅什么的。不过最近从某位弟子那儿又要来本rou|蒲|团,正在仔细推敲中。
此时门扉轻响,于是我连忙将书收起来,回到本体里。其他剑也都收了麻将象棋什么的快速回到墙上,装出一副乖乖的样子。
是主人进来了。他脸上神色有些微的异常。
“我的剑一向不予外人看得。你看完后就速速退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主人对着门外的什么人说。
另外一道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说,“小修修,不要这么凶嘛,我又不会偷你的剑。”
小修修……我低头一看,地上全是众剑抖落的鸡皮疙瘩。
主人的眉角也抽搐了一下,“你看完后,当真会离开蜀山?”
另一个声音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再说我好歹也是一宫之主,离开这么久了,也得回辟邪宫了。”
我们都震惊了,原来这就是遍寻不得的辟邪宫主了?!
我微微抬起剑身,一转头,却发现丹朱破军也都探出身体一脸戾气。好吧,其实除了龙渊,所有剑都往前挪了几寸,好像这样就能早点看到来人似的。
主人犹豫了一下,微微后退半步,一个人身形与主人相仿的人迈入视野当中。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这个人的长相确实让人骂不出来。他相貌俊美非常,而且从眼神到动作,都透出某种魔性的魅力。一席九色华服繁而不乱,玄魅之气与他的气质相辅相成,宛如黑色的曼陀罗那样,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当然了,我这样的形容只是供大家体会参考,本神剑可没有真的这样花痴的啊!
辟邪宫主看到那满墙满架各式各样的宝剑,不由得发出啧啧赞叹,“早就听说小修修爱剑成痴,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啊。”
“信不信再叫我那什么我现在就将你踢出去?”主人大概是觉得在我们面前被叫小修修很丢脸,所以有些恼羞成怒。不得不说,主人连生气都是很好看的。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辟邪宫主的视线缓慢地扫过一把把宝剑,视线在龙渊身上停了一会儿,“我听说这些宝剑都是稀世珍宝,都有剑灵的?”
主人道,“万物染情皆有灵性,这些剑沾染了那么多世俗或超世俗的纷争杀戮,自然也有灵。”主人说到剑,眼神温柔了几许,视线扫过我们,“我这些剑都有自己的性格,准确的说,是它们选择了我。”
切,说的那么好听……那龙渊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从原主人的弟弟那儿骗来的……
辟邪宫主离开龙渊身旁看向破军,又经过丹朱,最后停到我面前。身上一股子梨花香味很是好闻,我就多吸了两口气。他问主人,“这四把剑看上去与众不同,大概是你的镇阁之宝吧?”
主人颔首,“他们的确不错。”
虽然本神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错,不过被主人夸奖还是让我颇爽。
辟邪宫主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此刻背对着主人,他的笑容怎么看上去有点让人身上发冷?
“这把剑叫什么?”
“鸦九。”
“鸦九?倒是很符合他的形貌。”辟邪宫主冲我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小修修,这把剑我很喜欢,借我玩几天好吗?”
我惊吓得震了一下,众剑也都惊讶地看过来。而主人也在惊吓了半刻后,一张面容迅速冷凝。那样危险而隐含着怒意的冰冷,我已经好久没见主人面上出现过了。
不错不错……在主人心里我还是有地位的……虽然就算是别的剑估计他也会一样生气。
主人说,“莫要挑战本座的忍耐限度。”
“好小气啊,你这么多把剑,借一把给我玩玩都不行,真是枉费我对你一往情深!”辟邪宫主马上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样子,这演技之高超,连丹朱看着都自愧不如。
主人却不买账,“要带走我的剑,除非你杀了我。”
“矮油~好好的说什么杀不杀的。我这不就一说嘛~好吧好吧,就当我没问。”辟邪宫主眨了眨眼睛,走到主人旁边满眼都是桃花,“那我要走了,小修修你一定要想着我啊!”
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花痴攻势,冷着脸往外走,那宫主也期期艾艾跟了出去。我心里松了口气,宫主要是再这样花痴下去,恐怕破军就要飞过去跟他干架了。你看,现在破军已经气得剑顶冒烟了……
不过,感觉此刻剑台上的龙渊气息有那么一丝落寞,跟他平日里平静无波的状态不是很相符?
主人关上了剑阁的大门,大家纷纷化成人形聚在大堂里开会。
破军,“这个牛皮糖终于走了,他要是再不走,我就去削他!”
丹朱瞥他一眼,“就你那点本事,你削得着人家吗?”
蛟灵插了句嘴,“不过,他干嘛突然要借走老大啊?”
他这样一问,大家都安静下来,同时转头看向我。我莫名其妙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啊,我跟他不熟。”
丹朱挑眉,“你昨晚聊得很开心的那个小孩子是谁?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他说他叫殷扶疏,我猜他可能是这个辟邪宫主的私生子。”
破军抓起丹朱的茶杯就给摔在地上,“带着拖油瓶还好意思勾引主人!”
丹朱伤感地看着地上的茶杯,然后就做饿虎扑食状与破军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又是抓头发又是撕衣服的分外激烈,我翻了个白眼,默默走到正抱剑坐在剑台上的龙渊身边,“喂,你怎么了?”
他一愣,收起刚才的神色,“没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是不是刚才主人维护我的时候,让你想起你前主人来了。”
龙渊静默了一会儿,“我的主人只有邱暮霜一人。”
我啧啧嘴,揽住他肩膀,“小龙啊,做剑不能这么死心眼。对于他们人来说呢,我们再通灵性也只不过是兵器而已,缺了就再换一把。你要是这么认死理,主人用你的时候不好好配合,是会被打入冷宫的哦~”
龙渊垂下有几分忧郁的眼睛。他平时冷脸冷惯了,这一瞬的脆弱,显得格外性感……
“主人不会放弃我的。等到他好了,肯定会把我要回去。”他用平稳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哎,能这样信任自己的主人,也是世间难得。明明已经被卖掉了,还能帮着主人数钱。虽然我也很希望他主人把他要回去,但以本神剑之见,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慰问,心里却也有一丝丝的惆怅。
曾几何时,我被主人握在手里逍遥江湖、出生入死的时候,也险些以为自己就是主人的唯一、也是最爱的一把佩剑,直到主人带回了丹朱,又带回了破军。算起来,我有多久没有跟着主人出去过了?主人还记得我华为人形的样子么?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有一天如果另一个人向他索要我,会不会我就要易主了?
若是我也能像龙渊那样肯定而骄傲地说出:我的主人只有盛文修一个,大概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听到主人说:若要带走我除非杀了他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一颤,眼睛几乎有些湿润了。妈的,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