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国公爷也就是哄我一小儿开心,这红驹是骅骝,得来不易。而我身为女子,连独自上街都会受到歧义,又怎会真让我在街上骑马横行。即便他是劳苦功高的蒋国公也免不了那些大臣的谏言。
不过说到底,我还是很享受这份溺爱的。时常会赖在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安心睡觉。
晴天白日有奶娘和大人的陪伴总是欢声笑语的多。
可是一到夜晚,雷鸣闪烁,又是在没有电的世界,恐惧就悄无声息得渗透过我的肌肤,似针尖般割伤内骨。
数不清的夜里我都梦魇了,哭喊着的都是前世离世时的场景。
黑漆漆的夜里,我回想着过往的一切回忆。点点滴滴,磕磕碰碰的迹象都镌刻在回忆的争吵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爱我了,他就厌烦我,恐惧我了?
陈阳家里贫困,勉强支撑着读完高中就出来闯荡,恰好在父亲的手下做事。我从第一次相见就记住那个年轻,勇猛,做事果断,但对我的关心却是无微不至。
其后便有了一段童话般动人的爱情故事。我们叛逆,我们私奔,我们顶撞一切一切最初的流言蜚语。
最疼我的哥哥和母亲,看不下去我在外面吃苦受罪的日子,求着爸爸放了我们一条生路。陈阳借此机会也表达了自己决心,那时候他做下的承诺只让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一切似乎都是从婚后变了样。哥哥带他接手家族事业,他变得帅气,霸道,是每个女人向往的男子。我时常看着他光鲜的外表不自信。毕竟,女人的岁月是最容易苍老。
然而,最可怕的是,我不能为他生孩子。我是石女。从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我发狂过,崩溃过,祈求过,他都对我不离不弃。我以为真的还能像从前一样,过着甜蜜的日子。可是他常常加班,对我也是忽冷忽热。
我的猜疑,我的不安升到了最高点。直到他身边出现了前女友,我们爆发了始料未及的战争。
所有人都说,“习悦,你为了这个男的丢失了太多了。”
而我总是含笑回答:“我不在乎,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好。”
可是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心里根本没有我的时候,我的世界崩塌了。
可笑,可恨,那张狰狞的面目点燃我体内每一处愤怒的火焰。我哭不出,我只觉得心里燃烧着满满的恨意无处可发。
奶娘闻声,探过身子,瞧我提溜着眼睛以为是要喝奶了。
她轻手轻脚得抱起我放在怀里:“姑娘,你是在害怕吗?别怕哦,这雷啊,只打坏人。”
我垂下眼幕黯然神伤。
“姑娘,明日就可以出去玩了哦。不过听说这次国公爷的胞弟屈突盖也会随行呢。”
相较于国公府的人口,屈突盖家嗣人口极其简单,两个嫡子带一嫡女,无任何妾女。听闻屈突盖很是惧内,此事时常被府内的三房四房拿出来当笑话讲,若要人不知恐怕是难数。不过对外他武艺精湛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嘲笑,便有那么一不怕死之人在他面前提过一次,盖老爷却如未闻一般不与计较,反之说了句“虎妻配虎将不也是一代佳话嘛”。
盖老爷这不同于平常男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心态,倒是让我对未谋面的舅母生了很大的兴趣。
总算是勉强撑到了鸡叫露出晨曦的时辰,我打紧小眯了一会儿。
“茜娘,这是你薛姨娘生时亲手缝制的花衣,应着春景倒是正好。”奶娘又在给我倒腾些小衣。
其实姨娘身体一直不好,这衣服多数还是奶娘一针一线密密相缝的,但是作为下人,奶娘怎么可能会居功自揽。
我露出甜蜜的一笑,指指天,吐字艰难的说:“立春?”
“是啊,估算从家庙回来的那天便是姑娘的生日,姑娘可有想要的礼物?”奶娘捏过我的小鼻子,接着又叹一口气道:“才不过带了姑娘十个月,却好似上辈子就认识一般,叫我捏得爱不释手的。”“不要,要奶娘。”我嘻嘻笑着往她怀里拱了拱。又悄摸着探了一下脑袋。
我就这么一个小举动,就把奶娘逗笑不停。
“说什么事呢,茜娘那么开心?”闻声我探着脑袋,在奶娘怀里东瞅瞅西望望的,才见到东边来的国公爷一身旗装,配着有些生锈的长剑,挺直的腰板精神头十足。只有那一缕长发中有略微几根不打眼的白发还是透露出了苍老的气息。国公爷的整体妆容散发出一种将军的霸气让人畏惧。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永远那么慈祥,让我如沐浴春光般温暖。
“大人。”我努力学着桂嬷嬷教我的礼仪请安,奈何人小,总是做不全套还有种莫名的喜剧感。
“茜娘现在也会行礼了啊,真是聪慧呢!”说完便一把夺过奶娘手里的我,领着拐向东边的院落。
刚至主屋,便可见大堂内坐着威严的国公夫人。面容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样精致的五官,一样的气定神韵,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看我时的冷漠。
我收回渴望的眼神,松了奶娘的手,胆颤得抖动着身子请安,因为心急做得更加不如刚才好。完毕,我才规规矩矩的喊了声生疏的“母亲。”
“桂嬷嬷,怎么到今日,这安还请的这样歪歪扭扭的。这往后到人家做客,这样的礼仪岂不要让人笑掉大牙?”国公夫人略带怒气的看着我,并没有要我起身的意思。
我人小,又是右膝弯曲,左膝而立,重心不稳导致上身东摇西摆的,周围的丫鬟极力忍住笑意偷瞄着我。我因为尴尬,愧疚一时间跪在了地上。
奶娘心疼的抱起我道:“姑娘身骨还没张开。是鄙人没有尽心教好。”
国公夫人满意得看过别人脸上的笑意,挥挥手对奶娘的话,不做搭理。再转过头对着桂嬷嬷道:“摆饭吧。”
“茜娘第一开口便是喊得你,不知道你这么折磨她又是为何,就为了那声阿娘?”趁着屋内的仆人都差不多走尽了,国公爷冷下面容盯着国公夫人严肃道。
“老爷怕是忘了,茜娘是庶女,我是主母,她该喊的是母亲。”
那次我刚发现自己已能吐得几个清晰的字眼,热络得喊了在一旁的国公夫人声娘。在这个时代,我如此喊,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一句要被参一本的事。
国公夫人秉着无规矩不成方圆的真理亲自送来了她贴身的管事,指导我礼仪。
我想起那次因为没站稳就被桂嬷嬷活活抽了两下手掌心,奶娘也因我的原因一天没有饭吃。恐惧上心导致我坐着都不住颤抖。
国公爷见我人小,无奈的抱过我放在腿上。
国公夫人又想借此发挥一下自己的怨气,谁道国公爷竟不耐烦得撇过脸:“欲速则不达,孩子与你亲近是好事。不必多说了,吃饭吧。”
尽管我身处长安最繁华的街段,但是深闺宅院的,哪有机会一睹外面的风采。
在几次请求,国公爷的允许下,我才敢坐在车厢外侧掀开帘子一脚偷窥外面的世界。
长安城内,往来的车辆络绎不绝。琳琅满目的商贩却很少叫卖,即便如此,那雕装精美的妆匣子前还是挤满了不少有钱的买主。亭台楼阁处有着好些貌美如花的女子扭动着身子,伴随那销魂的歌曲跳尽人生百态。
我想起前世与妈妈来洛阳旅游时的情景,只觉得物是人非事事休,因而止不住哀声叹气起来。
这时我瞧见车外头边上一个男孩身着华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却是指着那鸟笼中的金丝雀叹息道:“这花虽无情却有泪,鸟声无恨却惊心。我心中的苦闷你们怎么会懂得。”他转过身子,一张平庸的外貌却是满含凄然。他身旁紧跟着一个书童,追喊到:“公子那这鸟还买不买啊?”
映着心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我坐在车里一字一句清晰得说出,却得来周围一片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