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池中的荷花已然绽放,蜻蜓却没有点水而过。我抽回初愣的神情:“还有多久便是成婚的日子?”
吉香一边给我打着扇,一边还不忘偷瞄了几眼正堂出门的口子,心不在焉得答:“大约还有二三十日吧。”
仇阳此番是上门递彩礼的,我和他自然是不能相见:“我看你如今的态度,好似和仇家公子很熟一般。”
我拿出帕子擦拭了颈间的汗珠,人道心静自然凉,可见我心还是不够静的。
“小姐,吉香不过是见过几次,还都是帮小姐去取公子给的手信,哪能就熟透了呢。”
我收起帕子,捡了几个食粒喂那池中扑腾的鱼儿,漫不经心道:“即便你生了那种心思我也是不会怪你的,想必你也是知道了。陪嫁丫头多数都是要给开脸做通房的,就是不知道你的衷心度可够我抬你做姨娘的。”
“小姐,吉祥不敢。”她闻声,不待反应便跪在青砖上。
我左手搀扶她,右手拂过她有些害怕的脸蛋:“可是三姨奶奶的事吓着你了?”
古人常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就在我查到佟大夫的时候,就有人曝出了三姨奶奶和下人通奸的事。
曹氏为此还特意上我屋里哭诉了好一阵,说那时候怎么怎么瞎了眼竟信了鬼话诬陷了奶娘。若当年我不在场,可能一切我都会顺其自然的相信。
只可惜,当年我偏偏是在场的,曹氏那咄咄逼人的语句根本就是不容商榷的姿态。要不如此,大人和母亲又何以为定呢?
“没有,三姨奶奶也是自作自受。”吉香僵硬得别过脑袋贴在我的手掌边。
我反倒收回手,黯然而笑:“总会有那些落井下石,栽赃陷害的人,三姨奶奶应当是没那个本是把手伸到姜家的。”
“可是早前大姑奶奶确实一直都和三姨奶奶走得很近。”吉香的强调好像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三姨奶奶可没那个胆量和本事,能做成此事的只会有一个人。”我一把撒开了手里的食,水中的鱼儿欢腾开来。
夺食的景象掀起好一阵水响,过了片刻,那附在水面的波纹才慢慢收紧了不动。
“小姐说的可是三爷?”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了。等一会儿你把我手信送给仇公子以后,让门房去一趟姜家。请娟娘有空务必来一趟。”我看着西边的太阳收起了刺眼的光芒,吩咐完吉香后便叫敏瑞陪我去往齐芳的住处。
路上走过那片竹林紧挨着的就是开得茂密的夹竹桃。
敏瑞察觉我的神情,缓缓指向那不远处的亭子道:“早前我就一直看到三姨奶奶和大姑奶奶在这处说话谈心。”
我浑身一颤抓疼了敏瑞问:“你可记得那时候大姑奶奶是否怀着孩子?”
“我记得,她还时不时用手摸着她大着肚子的地方。”敏瑞说着说着还做起了动作。
如此看来娟娘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酒娘生出来的孩子都能四肢健全,娟娘却是半条命都送上了。
这必是某人借着当年的事再火上浇油一番,好似使崔家和国公府彻底翻脸,但偏偏这国公府就是未有对酒娘做出任何的报复来。这全局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很多人都认为那个人一定是三爷,但是这个人却是大哥自己。
我脸色雪白,不禁赞叹:“人道虎毒不食子,而却真有比那老虎更心狠的人。”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第五
“敏瑞,早前你说你看到三姨奶奶去大爷的书房,出来时头发还乱糟糟的?”
敏瑞点点头,四面张望后凑到我耳边说:“我就躲在那假石后面,因着听到很奇怪的叫声就没敢上前。”
这次是我默不作声了,我扯过一片夹竹桃花瓣,碾碎丢地:“这件事还和谁说过?”
“除了小姐,他们都说我是傻丫头,不会信我的话的,我便谁都没有说。”
她磕磕碰碰不自信的话语却是定了我的心。我拉过她的手低声告她:“以后也不可和任何人讲,包括你自己,也要快点忘了。”
敏瑞见我很是严肃的样子,便朝我点点头道:“小姐说的,敏瑞必然做到。”
我拿过腰间的一个小穗子,正是闲时无聊编的花生豆给她:“乖,那这个就送给你玩了。”
花生豆算是我手工里能做得最好的东西,里头我经常会塞一些棉花,做得逼真些。敏瑞心智不过六岁,就这样一样小东西都能玩的不亦乐乎。
穿过两进的院子,便到了齐芳的闺房。
琴棋书画于我那是小菜一碟,可是对于这个高门贵府里头的嫡女却是极为头疼的事。
我不过刚开了门,就听到齐芳又摔杯子又摔碗得骂人。
“贱皮子,我不过就是多逗弄了会儿鸟你就要上赶着去告诉我娘!让你说,让你嘴皮子贱。”
就抬眼的功夫,我见那原本还花容月貌的丫鬟脸上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来人,去找人牙子,把她卖到醉仙楼去。”
我赶忙上前,错开了话:“齐芳,我听说崔大爷好像又给你送了一只凤头鹦鹉,你快拿出来给我瞧瞧啊。”
齐芳丢开手里的碎片,瞥了一眼地上的丫头,却不正眼瞧我:“那东西岂是能随便拿出来看的。”
我怕自己举止太过突兀,半欠着腰子行礼的时候招来敏瑞把丫头带走,然后换上讨好的神色跟着齐芳进屋。
“那齐芳要待如何才肯拿出来给我观赏一下呢?”
齐芳洗过满手血的爪子,才略微带过一眼打量我:“你真想看?”
她不过比我年长了两岁,却是洛阳城内出了名的豹女,性子真正是被宠坏了。
我看她忽闪而过的眼神,估摸又是有什么捉弄的名堂,心想反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闹便应:“极想。”
“元香,去把那凤头取来。”齐芳并不挨着我,似有些距离更远的坐下。
元香颤颤巍巍的把鸟笼放在了我面前,想开口又闭上了。
“你这样看多没意思,不如拿出来看。”齐芳喝着茶对我提议道。
我小心翼翼的拉开鸟笼,那激灵的鸟儿警戒的对视着我。
突然一声它尖叫做出十足攻击的姿态,那张嘴刚要啄到我脸的时候,我却并不害怕得抚摸了它的羽毛,柔声道:“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