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娘,你这样真的能捉到什么吗?”王元宝一脸不可置信的陪在我左右,眼瞅着前面远处安放的笼子里头白白浪费的大饼,直叹气。
我不屑地瞥他一眼:“你是不相信我的意思吗?”
王元宝摊开双手指指笼子:“不是我不想相信你啊,你看看,都已经快天黑了……”
“嘘。”我激灵的排开他的手,兴奋道:“说曹操,曹操到,您瞧瞧吧。”
他顺着我的声音望去,吃了好大一惊:“怎么会真来!”
“野山里的鸡其实是最机敏的,它刚刚肯定观察了周围情况好一会儿了,再等等,等它吃得正欢的时候,嘿嘿!”我说着说着口水就有些要淌下的意思。
“王元宝,你弹弓不是很厉害吗?先打晕它,免得一会儿跑走了。”我在泥土间倒腾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递给他。
他神色自恋道:“难得你还有用上我的时候啊。”说完,便是嗖的一声,准确无误得击晕了山鸡。
“你不就是打鸟练出来的吗,后头路上用着你的地方多呢,不急。”我豪气的拍拍他的肩,屁颠屁颠上前拿我的美餐去。
此处正是洛阳往西的方向,按照地理,如今我们所处的山脚下正是恒山。不出意外,明日午时便可到达蔚县。
王元宝撕扯着鸡腿,送到我嘴边,我神游中无所觉。
他忽得一声吓我:“屈突茜!”
我烦闷至极打开他的脑袋脱口道:“我是习悦,不是什么屈突茜!”
说完,不止他连我自己都是震惊了。
“茜娘,你怎么了?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吗?”他一双眼微微泛红。衬得他六神无主的样子让我颇为不忍。
我捂住嘴,稳了稳心神道:“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看你这不经吓的小样。”
“此番回了青州,二夫人必是要给你主持公道的。你到底还是国公府上了族谱的姑娘,断不可能就让大爷三爷这样子糟蹋你的幸福!”王元宝收回了目光,用着枝干挑动着火堆里的苗头。
我捣弄了会儿琉璃,冷淡道:“我如今对婚姻之事一点心思也没有,我就想在二嫂身边多呆两年。”
“那大爷做的事,你不报复吗?”
“报复?那也要我有那个能力!我不是不想好姻缘,为了二嫂,为了能让你们那些跟在我身边吃苦的人,我放弃了崔府。本以为如此,大哥多少都会念及亲情,可恨,可叹!”不说,不难过,一说,我的心口就像被刀绞着一样难受。
“我如今恨仇家更甚!我本是满心满意的嫁入仇府,愿此生能投其所好,做一个尊敬父母,赡养子嗣的好媳妇。对仇阳和吉香得事,我不是无所知。自来那种一世一双人的幸福我都是不信的,他们两首尾也好,苟且也好,我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顿了顿,又道:“我恨的是,我如此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竟然要我做挂名的假妻,拱他家老爷消遣。呵呵……”
王元宝嘎吱一声折断了树条,他的嘴唇几番动了动都未曾吐出一字。
我继续撑着头看那火苗子窜出又被风吹下的迹象,淡淡道:“不过,如今他们都死在我的手下,我只觉得自己又愧疚多些。”
说完我便平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星空:“王元宝,我见你带着埙,你可是会吹?”
他嗔笑了一声:“本想在你及笄的时候,为你伴奏,却不知,我回来时,你都要嫁人了。”
“既如此,那定是吹得一首好曲,快叫我的耳朵解解馋吧。”我不愿他再多说和我错过的事,刚忙用此堵住了他的话。
无穷无尽的岁月也只有这最古老的埙才能吹出那亘古绵长的情感。不同于籍郎,王元宝的曲调中多了成熟,多了洒脱,不知道是不是对着我的原因,还有几分拘束。
我扯开随身的长纱,随着飞舞的萤火虫入心而跃。
那年,那个人说女子都该学舞,我说,我就要做那个不一样的女子。
那年,那个人说会护得我一世周全,如今,却是风云变化,各自焚心。
挥之不散的思念,倾注在我的每一处脚尖,我曼妙的身子在火影的映衬下应当是更加的落寞吧。
“好舞艺!”
一曲就罢我和王元宝顺着声源望去,可是激动了我。
“樊梨花!”我克制不住心中的呐喊,欢笑上前拥抱她。
她翻身下马,也是热络的神色看着我:“我还当我看错了人,没想到,一别十多年,你竟然初落成大姑娘了!”
“我今日还在想,明日便可达蔚县,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见你呢!”我激动的扯着她的袖子。
她长得貌美,即便身着男装还是遮掩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
“樊姐姐,十几年不见,你更有女人味了呀!”
她点过我的鼻子并未接话。“来得巧,不如来的妙,我还正好看到你们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可是羡煞我了!”樊梨花依旧是那副刚爱敢的洒脱样,毫不客气的取过王元宝马上的马奶酒。
王元宝气急:“你这女子,怎么一点也不懂规矩,这酒可是我历经生死得来的,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王元宝,她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樊梨花,这点小酒,你放着不也是浪费吗?”我故意卖笑的朝着王元宝眨了眨眼睛。
十几年来,这种招式百试不厌,不一会儿他就一股气自坐在一旁。
樊梨花将马儿系在一旁的树枝上,随着我坐在篝火边上:“我正巧要上长安办事,你这个样子,可是像出逃?”
“风水轮流转,今日落到我被逼婚了!”我靠在她的肩上,又喝了一股烈酒,只觉得脑袋间的三千烦丝真有断裂了几根。
“哟,没想到,你一个看似乖乖女的娃子,竟然也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就为了他?”樊梨花轻笑了一声,指指王元宝。
一时间,我无法道尽内心的酸楚,摇摇头:“不是,若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对了,你大人可是名满天下的蒋国公?”樊梨花自觉的避开话题,问我道。
“正是,不过家中现在仅有两位嫡出的兄长,和一位庶出的小哥。”
“你三哥可是叫屈突干?”
“嗯,此次我的亲事也多为出自他之手”
“哼,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年一刀毙了他的命!”
我见她眼里的阴狠不似说笑:“你此次去长安又是为何?”
“茜娘,当年你还记得我在蔚县和你所说的话吗?”
樊梨花乖觉的避开我的眼光,我思虑了半响才答:“记得,只不过,这句话和你去长安有何关系吗?”
“你三哥在暗处借用国公府的名义做了不少暗地里的勾当,我本来在昆仑山上并不知细处,后因我师傅嘱托下山寻访民间。谁知巧遇结缘了江家公子,谁知,今日我正要回昆仑山时偶得传言说江家出了事……”
“江鸿?”
王元宝听闻此处也伸长了脑袋:“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不知?”
我和王元宝互对了一眼,我轻言道:“前日正是我大婚的日子,迫不得已逃命至此。”
“你结亲的可是仇家?”
“是。”
“你若是不逃,那才是真正死得不明所以!此番我寻查线索,江家少爷的死竟和你家三爷和仇家老爷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
“什么?江鸿死了?”我和王元宝异口同声的问道,我最担心的是莺娘,她大着肚子,真不敢想象后头的事!
樊梨花喝了一口酒叹息而言:“可惜了一个翩翩少年,他一身的武艺不待报国,如今,我更是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我发抖的双手,按耐不住,心底里的恐惧蔓延在每一根毛发的低端:“那莺娘……樊姐姐,我这次身上有官司,回去了,只怕落入虎口,我又委实担心江家的少夫人,崔萱莺,如果可以,帮我把这枚钗子送到她手上。告诉她即便为了孩子,她也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樊梨花自是应下,后又不住叹气:“你们蒋国公府的名声这几年在外可是颇多难听的话,现下,若不是因着你,我定是要拿你三哥的人头谢罪的。”
悲伤的氛围一旦弥漫开来,那只剩下无穷无尽是离愁。
天还未破晓,樊梨花又似之前一样不告而别,身边就留下来因睡过被压扁的稻草痕迹。
我立在悬崖边,看着那渐出的红日,引吭高歌。
“茜娘,你向往的是那天地间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你不会开心的!我带你走,我们去西域,隐世埋名过一辈子!”王元宝紧拽着我的胳膊久久不曾松开。
我潸然而立,用尽一身的力气推开他毅然决然道:“王元宝,我必须谋了!如果我再不争,下一个,下下个,被害的人又将是谁呢?”
他用着陌生的眼光注视着我:“茜娘,那不是你想要的日子!”
“是,但是,我必须要!”我转身而对,握紧了腰间的匕首,为了大人,我必须重振国公府,我不能让大人的一世英明都败送在他们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