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期艾艾的白雪下了整整三日,二嫂屋内的炉火,木炭有了万家的支柱后从未断过。
自从那次见过万夫人后,二嫂几番苦口婆心的劝慰我远离些谦德大哥。可是我却为此更紧张谦德大哥的近况,总是不得见。再者桂林的病时而反复,全青州也只有谦德大哥的岛上还能种出新鲜的甘草。
今日,我又悄没声息地背着箩筐,换了一声男装,天未亮就寻了船家上岛。
久旱逢甘霖,岛上本要枯黄的树枝到因为有一席冬雨的降临,复苏了些。甘草也比以往长得茂密。
我正埋头割草的时候被一人拍断。
“茜姑娘,我家主人让您摘完了药材去寻他一趟。”小厮叫宝亮,眼里只有那个救他一命的主子,我无论怎么收买,怎么讨好就是打探不来谦德大哥的消息。
我住了手,冷眼抬眼望他:“前几日几次来寻他,你可和他说了?”
“提了一嘴,但是主人未曾多问。”
长久不做回应,我还是自顾自的摘草,忽然看得宝亮紧跟着我时晃过的背后。
这寒冷冻爽的季节里,也只有这处的水温还能入喉,我捧了一嘴,把甘草放在框里才起身道:“大哥受伤了吗?”
宝亮惊奇的盯着我:“茜姑娘如何知道的?”
我指着他背上粘着的一丝血渍,还有水流上方飘着的碎布头:“你知道岛上哪里长着遍地细小纤弱,花杂蓝色的草木?”
道完我自觉点点东边,又转头看看南边,好似那次看到的时候又在西山上,几番调转方向,跨出三四步。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我挠破了脑袋,越想越慌。
宝亮思索好久才不确定地提到:“可是在花圃里?主人听你喜欢特意撒了一些种子,好似现在正开花呢。”
“那还等什么,快走。”
我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样,撇开着挡路的野草,三步并作两步。才见到在正门的外墙有一片我倒腾的田埂,正是长着呈出卷伞花序随着花朵的开放逐渐伸长,半含半露,惹人喜爱,令人难忘的止血草!我拍着胸口,喘着大气……
“摘些这个,磨成粉状,等会儿递来。”我放下筐子,马不停蹄地进屋看望谦德大哥。
原当应是姣好的容颜,如今却苍白得紧闭着眼。很是痛苦,我拿出常备着的含片递到他嘴里。
他才微察我的到来,有气无力道:“茜娘?”
我此番安静得拿过石凳,靠在他右侧,给他包扎伤口,宝亮的药送来的及时,很快血便止住了。
“你若是疼,还是叫出来的好。你吞着只会更疼。”我说的不冷不热,包扎完就做出要走的姿态。
“你是怪我一直没对你敞开说话吗?”
我故意碰到些药罐子,砸出巨大的声响,愤恨道:“茜娘不敢,不过就是萍水相逢,多处还是茜娘依仗公子照拂,哪里敢要求这些。”
他并不睬我的生气,摆摆手吃力道:“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话。”
我瞧他是真的疼着了,便没再发气,却也没有吱声。
“我倒不是不愿说,是不想让你牵着进来。你心肠软,知道了这些只会更加难安。”
听闻谦德的话后,我心中有震惊,也有酸楚,他如今重伤,说一句话都要喘三口气。我确实不忍,拿过含片又给他递了一颗:“我从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做着为人卖命的事,都不曾阻止过你。为何到今日,你还这样遮遮掩掩?”
他面色寒霜重咳了两声:“到底是封口的活,你现在也知道我是在为谁卖命了吧?”
“是。”我蹙眉一笑:“我知道这人的命令,你也不能拒绝。”
“这本是我脱离他的最后一项任务。却不知任务失败,早有人备着!死里逃生,我匆匆忙忙跑路,随身留下的血迹很难清除。我知道你心细,日日上岛必会有所觉察……”
好不容易说了这么多谦德咳了好一阵,气顺了却不再接话。
宝亮眼瞅着谦德几番想动嘴的姿态,便躬身:“我先出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吃的。”
谦德大哥静静挥手:“去吧。”
就这么一句话又咳上了好一阵。
“你这是伤到气了。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我抚过他虚弱的身子,示意他向后倾侧。
“别,我有事托于你。”难得他软调着语气,求我。
“宝亮跟着我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如今我身份暴露,主子必是要灭口的。倒不如此前先把能躲过的人安顿好了。”
“你倒是没想着死里逃生?”
“不是我不想,是肯定不能。今日你回去之后就再别上岛了。宝亮的命,你能搭把手救一下就救了吧。”他愧疚的蹙着眉,附耳察觉门外有人。此时他脸色突然变紫。
我措手不及地顺着谦德的背:“你被下毒了?”
“每次只有任务成功了我才能去取解药,如今,毒已从手到骨,不出三日便会入心。那时候,他们就会派人来检验灭口。”
眼瞅着屋外头停顿的脚步,我双眼无神的摇摇头:“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主人,元宝大哥我拦不住……”
“无事,你下去吧。”
谦德的微笑下,遗憾着苦涩,我叹了口气看着退出的宝亮:“宝亮没你不会苟且偷生的。”
王元宝搭着谦德的脉,凝望我:“怎么回事?”
“王元宝,废话不多说了。你赶紧把宝亮和茜娘都带走。记住你欠我的!”
谦德只盲目得盯着王元宝,好像真能看见一样。
“谦德大哥,总会有办法的!”我仿佛看见王元宝身上有我没见过的挑衅,只是现下我是分不开心思想那么多。
“想我死的人,太多了。只求不要牵连无关紧要的人!”
谦德大哥沉重的话声好似隔着千万座山川,却不是对着我而言。
王元宝苦笑道:“你放心吧。”
“茜娘,我有一半的方子。不如,你把我症状写下,再加上我胸间的药方,晚些一并寄给佟太医。这可是我唯一活着的希望了。”
我握着方子微微发颤,总觉得这里头有着破天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