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一笑:“总是要让他们知道点教训的,放心吧。”半只脚跨出去了又不忘回过身叮嘱,“你记得多吃点东西,别理那些破规矩饿着自己了。”
“自然会的。你忘了我是吃货了吗?”
他依依不舍得松开我的腰:“你要是再胖两斤就更美丽。”
我羞红了脸心道,难怪期后会以胖为美。
饭用过后,那新镌刻好的发冠果真准时送来。
突得后面的草屋传来一阵熟悉的马嘶,我本能反跳:“红驹?”
巧人强按下我:“小姐,那马会跟我回洛阳,不急这一时啊。快戴上发冠,要出门了。”
张良子捂着嘴在后头不住得笑:“姑爷猜到小姐必是会不舍,所以从青州一路牵两马跟上来的。”
其实她们都不知道,真正帮我寻来红驹的是王元宝。而我相信,以后能为我舍身相救的人,也不再是他了。
第一百零六章处置
我不过脚刚跨进了前院,就看见籍郎坐在上首,不经意的摸了摸胸前的妆纹柔袄子。点过鬼伍:“你给他们说说,那时候你看到的情景。”
卢迅舟还好,只是面有愧疚不多辩驳。只那卢迅贺,几番申论:“就是旁观不救人了又怎么样?表哥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暗阁里的杀手?我们这些弱肉残兵的哪里敌得过他们。都自顾不暇了,更不可能分身乏术去救那么一个小妾啊!”
籍郎猛地一摔杯子砸在卢迅贺的跟前:“看来卢家败落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们在私塾里所学的儒家道义都是用来应付科举的吗?”
卢迅贺这下才委实害怕,支支吾吾得说道:“当时隔了一个江面呢,就是飞过去也未必来得及啊。还有那些钱财,姨母都说了,是我们自家的东西,随便拿的。我前些日子在青州赌坊输了不少,就是顺些也能说是表哥赏得呀!到底我们可是替表哥去迎亲的……”
籍郎还要发作,却不知卢迅舟赏一个耳瓜子给卢迅贺。
“弟弟自小没规矩惯了,哪里说得这么多胡话!”卢迅舟不再看一眼身边人,抱着手,愧疚得对着籍郎:“表兄,是迅舟和弟弟的过失,请表兄责罚!”
我扶着一旁的强,暗叹好计量。巧人顺势搀扶我问道:“小姐,我们还要上前吗?还是回屋等候?”
“不用,他们身边那帮子跟来的人都不是瞎子,定不会让籍郎为我这个小妾动手打他们表兄弟的。”我揉了揉心口,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十八台嫁妆的内幕多少应该被崔夫人知道了,不然就是借卢迅贺十个虎胆,他也做不来这种事情。
果真就在籍郎真要动手抽卢迅贺的时候,一帮子嬷嬷小厮齐刷刷得跪在地上,连连讨饶:“主子们要去救的,都是小人们觉得少爷的命金贵,怕出了什么事不好和姨姑奶奶交代。崔少爷若是气不过要打就打我们吧。”
“求崔少爷开恩啊!”
三四个婆子哀求深切,我眼瞅籍郎缓缓落下的手,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柔声道:“到底都过去了,也没人伤着,都起来吧。”
巧人得了我的吩咐,弯曲双膝,上前一一搀起那跪地的老嬷嬷。不住得说:“嬷嬷们都是一心护着主子呢。我家姨奶奶心里头明白着呢。”
婆子们佝偻着腰,异口同声地答道:“谢姨奶奶宽宏大量。”
我垂着眼睛,妩媚得对着籍郎一笑:“不是说还要赶路吗?可别跪坏了两个表兄的身子。”
籍郎生吞一次口水,拽着我藏在袖间握着的拳掌,用着浑厚的声音回道:“你这是心急着要嫁给我的意思吗?”
我压低了嗓音,颦笑:“你本就不会动手,做什么把我引出来?”道完我悄摸着掐了他一下肉。
籍郎吱咧了一下嘴唇,不敢叫出声,咬着牙道:“我还不是希望他们能记着点你的好吗。”
我收起袖口,板正身姿:“没用的,反倒是你那表弟,只怕现在是深深记恨着我了。”
他顺着我的眼神望去,卢迅贺现在看我的目光如汇聚十把锋利的刀。我拂过鬓角,极尽优雅得跨出一步,做出一副姣好的笑脸,弯弯身姿,侧过一礼:“多是茜娘疏忽了对两位的招待。那青州的帐,茜娘会命人去了解了的。贺公子就不用操心了。”
卢迅贺不为所动,已经蔑视的瞧我不搭一句话。而卢迅舟却是彬彬有礼抱有一掌:“多是在下没有看管好弟弟,叫茜娘操心了。”
我侧过身,做出一副假装搀扶,但实际上并未触及他身子的姿势:“作何要跪着说话,都快些起来吧。”
籍郎紧跟我身后,冷着脸道:“迅贺的错要不了你跟着一起受罚。迅贺,你可知错了?”
卢迅贺昂着脖子,气红了脸道:“哥说之前这女人就在门边看着了,她若是真心原谅就不该让我得了那一巴掌。如今,哼!她倒是想起来要做这个好人了。就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然不会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卢迅舟猛地一脚踢在自己弟弟的后背上,大声得骂:“一直不管你,你是越发没了规矩了是吗?茜娘就是不原谅你也是应该的,你刚刚那巴掌还是我打的呢。是不是也是心肠歹毒之人?”
卢迅贺捂着腰,愤怒得瞪我:“她是用一把匕首连续干了两个杀手的女人!对待人命,她可是一点眼都不眨的。现在她这副妩媚的模样下难道不是掩藏着歹毒的心肠吗?”
我颤抖着肩膀,无法否认事实。巧人见我刷白了脸,暗暗靠近我:“小姐,他们还是冷眼旁观的人呢,若论心狠定当是他们排第一。”
籍郎都听得真切,蹙紧了眉头:“看来,迅贺,你到底现在还没清楚认识到自己错误啊。你娘给你花得那些白花花上学的银子,你都学到了些什么东西?”
我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自己婚鞋上的彩纹,不做一语。
门口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婆子,瞅瞅里头人的脸色,仔细地报道:“前头官老爷送信来说,可以出城门了。崔少爷,你看,今日还走不走呀?”
籍郎挥挥手,摆过袖子:“走,马上就走。迅贺,这件事晚点我会跟姨父说清楚的,是赏是罚,都由长辈做主。”
本还是忿忿不平的卢迅贺立马换上迟疑的脸色,求饶得望着卢迅舟。
“到底兄弟一场,就不能私下里商量了吗?”卢迅舟拽住要走的籍郎,软言相求。
“等到他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哪里了,我再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姨父姨母。”
直到他们几个大男人出了院子,巧人才轻声得对我说道:“卢家表兄弟两人性格真是大不相同。”
我讪讪然的点头:“若不是籍郎相信我,只怕明明是白的,我也能给那卢迅舟硬说成是黑的。”
那后来的嬷嬷亲热上前领我道:“我看着姨奶奶大难不死,必是有后福的。开开心心嫁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红着脸说了几句:“多谢嬷嬷的吉言。”
过不多久,所有人员点算清楚,嫁妆彩礼都装置妥当。我们一伙人才热热闹闹的出城。我偷眼瞧着车旁牵着的红驹,和前头身着大红婚衣,满脸喜气的籍郎,会心一笑:“幸福其实也可以很简单。”
第一百零七章婚嫁
张良子不比巧人,对待卢家二兄弟总是直来直去。有时候籍郎不在,她就背着人礼都不鞠一下,对于两位表兄的行径我心中难免有些怨气,自然就选择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小姐,我怎么就吞不下这口恶气。每每想到我们那会儿子哆哆嗦嗦躲藏求命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们却大摇大摆的偷嫁妆。我就……真是恨不得上去给两刀解恨。”张良子搅皱了红透盖子,愤恨道。
我瞧她那气鼓鼓的样子,生怕她真做如此做,顺手夺过她手中绞着的红透盖子嗔笑道:“这世间看不惯你的人多着呢,你若是各个都要反击回去,可是大半生都过去了。不必费那些心思,这老天都有看着呢。”
巧人更换了我捧着的暖炉,用双手搓热了新换手炉的外壁再递给我:“小姐说得即是。二夫人不也常常念叨,说这佛语中有句话,叫做……”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我接过暖炉,微笑着接话。
不知何时,籍郎早已跟走在车外头,听见我如是很是赞叹:“浣儿,我都没有你这么好的肚量。”
我垂下脑袋,红着脸责怪他:“不是说了私下喊吗,好好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仰天一笑,策马前去,留下一句话:“还有一日便道洛阳了,你准备好让我做你的夫君了吗?”
我换了一个方向,纠正坐姿,掩饰心中莫名上升的紧张感。
张良子心眼大,不曾察觉,张望着问道:“小姐,为什么叫浣?”
我低着头,沉吟片刻,不安得看着外头路过的树桠:“姑爷的字是少伯,正是古人范蠡的字讳。我在书上看到有人说那美人西施和范蠡最后相忘于俗世,泛舟西上,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但是事实上,又能几人愿舍得一身功名,做一个凡夫俗子。”
巧人看了眼愁眉不展的我,对着张良子做个禁声的手势。
我浅浅一笑,安慰道:“不怪她,我不过是自己感伤罢了。这一路的马车做得我也是真受够了,还有这脑门上顶着千金重的发冠颠一路,真不是人能受的罪。”
我话刚说完,巧人便上手替我柔肩,低声道:“还好呀,这摇摇晃晃的日子总算能结束了。”
张良子却是在边上冷哼了一声:“只怕那崔夫人是个难缠的主。”
巧人惴惴不安得瞥我,掩饰:“这娘惦记儿子不是应当的嘛……”
我不想违心所言,斟酌着自己的心思,缓缓说道:“籍郎这些东西没跟崔夫人讲确实就是有错在前。其二,自己这么贸贸然跑出来多少会让家中长辈挂念。”
张良子涨红了脸,立即辩驳:“若是姑爷再晚到一点,只怕小姐和奴婢们都要身首异处了。”
我扫了一眼巧人,示意她:“你原先跟母亲身边的时候,应该是有接触过崔夫人吧?”
巧人额头冒出丝丝冷汗:“是。不过就听过一两句话。”
我露出一丝苦笑,看来母亲当年应当是在崔夫人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
“不过,崔夫人是继室,是原先那位崔夫人的姐姐。”巧人思虑许久道出一句让我颇为震惊的消息。
“籍郎,酒娘,莺娘可都是她的孩子?”我咽住一口气,轻轻问道。
巧人愣了愣道:“难道先前来的嬷嬷都没有说吗?”
我摇摇头,抓紧了巧人的手,“捡要紧的赶紧和我说仔细了。”
“酒娘不是,是前夫人生的。酒娘的上头本来还有位兄长。因着小时候身子羸弱长年被卢家呆在庄子上修养,说是土活土活,这样的孩子能长命。结果刚要好的时候跟着庄上的孩子出去玩水,给溺没了。”
许久一阵,车内相顾无言。我起伏的胸膛不知道如何呼吸的,挣扎着问道:“那崔夫人和其妹妹,关系如何?”
巧人愣了愣:“除了因为当年崔夫人妹妹出嫁的事有过争吵外,一直都很好。”
“两位夫人年纪很近?”
“相差两岁。”
我悠悠的点头:“当年长安城里那么多待嫁可继室的姑娘,为何就认定了远在范阳的卢氏?”
巧人迟钝了会儿,摇摇首:“这就不清楚了。但是当年崔老太爷说过,崔夫人温柔贤惠,又事事以家人为重,定能待自己妹妹的儿子视如己出。”
我心理只觉得恐慌,凉凉道:“多是说过了就忘了。以后对着崔夫人,重些礼,少说话多做事。”
巧人和张良子都默契得点过头。
回想着崔夫人当年祈求我开劝莺娘时的场景,是个温柔贤淑的母亲。细想想总觉得有哪处不对。
突然浑身一惊,拉过巧人问道:“崔夫人不是姓何吗?难道崔夫人不是卢家的?”
因着心急所思,脱口就出,未来得及思量到后头就跟着卢家的人。
巧人四处张望一下,确认没有人听见后才凑到我耳边道:“崔夫人的父亲不是卢老爷,崔夫人的母亲,是二嫁。进卢府的时候带着崔夫人呢。”
我背靠车厢,久久无语。
卢太夫人能二嫁进范阳高门,并首推自己前夫的女儿嫁进崔家。这位崔夫人的计量绝不是一般般得厉害。
可是眼瞧着这次的婚事,多少都是遭到了崔夫人的强烈反对。而籍郎这次的不管不顾很明显冲撞了崔夫人的底线。
我不禁扶额哀叹:“只怕我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