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多少丫鬟婆子都松散不爱揽闲事,偏偏这个小丫头一丝不苟。就冲这一点就该赏的。”我浅浅一笑,略有些尴尬:“不过,姨nǎinǎi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只有这几件衣裳还能拿出来送人的。”
小丫头连连磕头,险些要哭的模样真心谢道:“姨nǎinǎi真好。”
“你叫什么名字?”我吃力的问。
“他们都叫我丑丫头。”小丫头低着脑袋,不敢作声,只浅浅回话。
张良子有些红着脸:“真就这么叫?你没别的名字了?”
丑丫头垂着脑袋支支吾吾:“丑丫头没有娘,自小就在府里了。老夫人嫌我太丑就命我住在柴房,做些厨房的杂事。免去见人的机会。”
小姑娘虽然一脸黑漆漆的灰炭,但听着声音还是纯情可爱的多,我生了恻隐之心,淡淡道:“张良子,你看看后院丫鬟们那,何处有空房,给她排一个床铺吧。”
张良子应下,思索一番道:“可要和老夫人讲一声?”
“不过是个丫头,估计老夫人早忘了。若是太麻烦,就安在西侧房靠路的那一间。我看那里好似长年不住人了。”我吞下一口热姜汤,勉强撑起半片身子:“你以后就叫晴春吧。”
晴春连叩了三个响头,甜着声音讨喜笑着,接过张良子手里的衣裳:“谢谢姐姐,谢谢姨nǎinǎi。”
看着晴春欢欢喜喜跑出去的背影,我腹部的疼痛竟缓和不少。张良子纳闷得为我收拾衣裳:“小姐,做什么对个丑丫头那么好?”
我翻过身,侧躺着眯眼:“她不丑,不过就是还没张开。那双长腿可还有的长呢,以后也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那小姐赐个名不就好了,做什么还那么尽心?”
“这点,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晴春好像没那么简单。总感觉哪里有些和籍郎相像。”道完我便有些困意。
张良子暗笑:“小姐怕是日夜对着二爷,见谁都有些相像了吧。”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多是我瞎想了,总是助人为乐。”我伸手揉揉腹部,打了一个哈气,盖过被子:“晚些二爷回来喊我,我睡一会儿。”
嘈杂的梦境,我也不知道我在哭喊什么,反正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一盏油灯下,俊美的男子侧面朝我。专注得着手中的书籍。时而蹙眉,时而深思。略有灵感时就奋笔题字,也不知在写些什么东西。竟连我已经站至他身后都未有觉察。
我不忍打破这一份宁静,俯视望着卷纸上他书写的大字。
“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写至如此,我已知他心中所忧,缓缓落手于他的背上。
他的笔落在了最后的一竖一勾一折,便凝墨不动。大手揽过我的腰,轻而易举得放在腿上:“何时醒的?”
“你蹙眉深思的时候,又或者你仰头一笑的时候。”我戏虐得点过他的胸前,娇媚的说。
“怎么不喊我?”他有些心疼的揉揉我的肚子:“小日子来了吗?”
我点点头,垂着脑袋:“你不会觉得我是不祥之人吗?”
他忽得没由来弹我的额头:“我是那种市井fù人吗?师母也有痛经的现象,我已经托人去问些治疗的方子,估计两日就会有信送来。”
我眼神几番游走,不敢直面面前的男子:“有必要那么兴师动众的吗……”
籍郎掰过我的脑袋,强镇着道:“看着我……”
我虚弱的气势哪里坳得过他,乖觉得盯着他平静的双眸认错:“以后一定不会了,不管何时何地,一定会实话实说。”
此刻籍郎才满意得拍拍我的脑袋:“何时何地这点不强求,但是只要你疼,你就一定得告诉我。我虽不能治疗你的疼,但也可以陪你一起疼。”
我窃喜的低低重复他的话,变成疑问句:“陪我一起疼?”
难得也会有籍郎脸红的时候,骚着气,含糊道:“本来还想和你什么,如今可不是得疼好些会儿了。”
我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又觉得这样太没人xìng了,便巧言安慰:“等我好了,咱们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
直到这些琐事敲定,籍郎心情愉悦,我才半谨慎,半放松的问道:“今日大哥和你说什么了?”
果真,刚还晴天的面容立马变得乌云密布:“曹氏又和你说了什么?”
“多半你已经猜到了,都是渊哥和齐芳的事。”我捧过热茶递给籍郎,斟酌道。
“哦?”籍郎忽然来了兴致,冷笑道:“没有提国公爷爵位一事?”
我顺着他话回:“不曾,而且渊哥的事也只是提了一嘴,好似就让我知会你一声知道就行。”
籍郎点点头,用茶盖子轻轻去抹开表面所漂浮着的茶末子:“如此看来,曹氏还算懂些道理。但是你那个大哥,呵呵……真叫人捧腹。”
我又给他杯中添了点热水:“大哥年纪大了,多有些糊涂的时候,你别放心上。”
籍郎静静坐着,不卑不亢道:“能力倒没多少,就想着吃老一辈的饭。若不是因着是你大哥,我当时就想笑出声来。”
我想起那股硝烟的味道,再想着大哥的xìng子,当时肯定没少对籍郎施压:“你不与他置气才是对的。”安抚完籍郎,我才道出自己的想法:“这个爵位他迟早会想办法得到。毕竟国公府已被挥霍至空哪里还有闲财去疏通关系,不过只要四姨娘在一天,诠郎就不能丢弃国公府。多半也就是诠郎封官的时候,连带着大哥也沾了光。”
“可有你二哥,三哥的消息?”籍郎略微缓些语气问道。
我起身披上裘衣外袄,裹紧些道:“二哥走了那么久了,估计再找回来太难了。至于三哥,你想他回来吗?”
籍郎发狠的双眸一闪而过:“自然想!”
第一百二十四章错口,解不开的误会
直至半夜我才勉强入得几分睡意。就在我悄摸翻一个身背着籍郎睡时,后头的男子伸出一个大手绕过我的腰,捂在我的小腹上,可是热乎。
“吵醒你了吗?”我低压着语调询问。
“有些迷糊醒的。汤子估计凉了,你别再冻着手寻活。我手热,捂着吧。”他拉回我放在被子外头四处摸索的手道。
见状,我便索xìng两只冰冷的手都搭载他大手上蹭热:“确实比暖炉还要热上几分。”
籍郎纤长的睫毛刺痒着我的脖颈,让我身子僵持着不敢妄动一下。慢慢,闻着空气中吐露年久的木檀香,若有若无的睡意泛上,我轻轻道:“好多了,睡吧。”
刚把他燥热的大手推开,正迷糊着,籍郎手又放上来:“我不乱动了,你好好捂着。至少能缓些疼痛。”
我向后靠了靠,倚在籍郎怀里,娇滴滴得应道:“好。”
暖气入体,疼痛减去了三分,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早起时还比前几日晚了一个时辰。
忽得感觉脸上有些异样的痒感,正半闭着眼睛:“陈阳……别闹了……”
话一说完,我立马从床上惊醒,眼瞅着面前一张脸冷到冰窖的男子。
籍郎摆摆衣裳好似没听见一样,用指腹抚过我的鬓发:“睡得还好吗?”
我特意顺着他的手,强撑着身子,露出一个面带梨涡的笑:“很好,今日晚了吧。我快些,咱们过去请安吧。”
浓郁的醋意终是没有熬过去,籍郎几番要开口的嘴都画到了嘴边,淡淡说了一句:“你再歇一会儿吧,母亲那我会去说的。”
我猛得拉住他的手,苍白地辩解:“我无心错喊了,你别生气。”
此话不说还好,说了道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懊恼的叹气,可是话都泼出来,怎么收?
“没有的事,你歇着吧。你的xìng子我了解,以往的人你不会惦记,八成都是梦话。”籍郎说得风轻云淡,可是那副眼神明显透露着什么。
奈何这话终归是解释不清楚的,我便止住了嘴,以防说多错多。
鬼使神差的,我也没再辩驳或是执意要起身,就被籍郎那么静静得望着又睡了一觉。等到巧人唤我时,屋里早没了他的身影。
“小姐,二爷一大早面色就不怎么好看。”巧人给我别过一直金簪步摇,低低相告。
我想起今早自己所喊出来的那种习惯,就头皮发麻。都怪我自己以往对籍郎的xìng子也不够了解,连解释都不知从何说起。
“多是因我的原因,这几天你们做事都小心些吧。”我自责的说道。
巧人顿了顿,迟疑得问:“今日可要见陈庄头?”
我心烦的转动了几圈左手上林姨娘送的暖玉,微微侧头:“嫁妆点算的如何了?”
“张良子昨日才记录完毕,正要把清单给小姐过目呢。”巧人喜滋滋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隐隐泛黄的纸。
字体虽算不上娟秀,但是所做的账却是称得上一个妙。哪些是我陪嫁所带,哪些是彩礼,哪些是什么夫人所赠,这几日又送出去哪些。时日,地点,事情详记得很是了当。最难得的,是现价值和进价值的估算都有详列对比。
我现在才算知道这张良子为何如此讨大嫂喜欢,偏要送给姑母了。这可是神算子,得其一手,对抗婉娘的母亲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里头一卷江南的云锦织,割出两米半给张良子,就说是我给她备的嫁衣料子。还有一对银底金镶边铃镯,你和张良子一人一只算是赏钱。”我收起清单放在右手边的小红木镂空匣子里,喜笑颜开的吩咐道。
巧人一边点头相应,一边畏畏缩缩得道:“小姐,还有一份礼没算进去呢……”
“恩,是什么礼?”我见巧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又恐她一惧又不说实话,便细细盘问:“又是何人相送的?”
巧人的腰又弯下了几分:“是王元宝送的,早前在青州路上遇难那次就送了。姑爷没让收,结果他让两位卢家兄弟带过来了。”
我面色忽得一脸肃穆,巧人也是颤抖了身子:“奴婢原先真不知道,要是知道一定会先和小姐说的。”
“罢了,就算他面上应了你的话,背地里也还是会想办法托人递来。固执的人又何能一两句相劝,你派人去卢家表兄那取来吧。”我郁闷的合上匣子盖子。
大概要让王元宝死心真的只有告诉他我过得很好才有戏。可是这些钱财,于我算多,于王姨他们实在是紧缺。倒不如想些办法悄摸捎回去一部分。
“巧人,你等会儿先去趟门房,吩咐陈庄头下午来一趟。叮嘱声,让陈庄头把他大儿子带着。卢家表兄那,晚些等籍郎回来我们再一道去吧。”我摆摆手,巧人走后,我又低低叹:“还是缺一个老道一点的婆子。这些棘手事,巧人处理起来还是太年轻了。”
左思右想,把自己所熟识的婆子总统加起来反复掂量。能讨来的,大抵不会对我衷心,不能讨来的,基本都是位置太重移动不了的……奈何我在崔府时日太短,能叫得上名字的丫鬟就没有几个。
恰逢我坐着发愣的时候,莺娘带着狄哥过来看我。
“还疼吗?母亲叫了大夫过来给你瞧瞧。”莺娘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手掌。
我呆愣着后头才反应过来,接过徐嬷嬷手里的狄哥,仔细的抱着:“好多了。多是让你们cāo心了。来来,这冬天里的可别冻坏了狄哥,快进里屋坐坐吧。”
因着巧人刚走,屋里的炭还暖着。我斟过两杯茶,和莺娘双双伏在榻上坐着。狄哥和徐嬷嬷在里头暖和。
我趁着这个当隙,低低说道:“你看,我身边巧人和张良子都是二十来岁的陪嫁丫头,有些老道点的事她们也不明白。做人fù的,多少有些骚脸的事还得让那些脸皮厚些的嬷嬷去做,你看,原先跟着你的婆子里可有做事妥当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亲母反遭女儿嫌弃
莺娘就着我一旁坐,手里摆弄着茶盖子:“我自小就徐嬷嬷一人带我。你知道的,我又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从来不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问问徐嬷嬷。”
莺娘头上所带的正是那时候国公夫人赏赐的金雕杜鹃双钗。估摸着是擦拭过勤,反倒有些隐隐发旧。我移不开眼睛呆呆傻傻得应话:“狄哥刚睡着吧,一会儿再问也不迟。”我摸过她头双钗一丝一缕的雕纹,再看莺娘如今沧桑的面容只淡淡吐出:“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这微小的动作却叫莺娘红了眼:“是啊,他已去将近两年了。”
“莺娘,放下执念吧。你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我皱着眉头,拉过她比我还要冷几分的手。一点ròu都没有,只咯着我手疼。
眼前的fù人噙着泪摆摆头:“放不下!每每夜里我想起和他的承诺,心口就发疼,发恨,只恨我自己不能为他报仇再随他一起去。黄泉路上,他该多寂寥……。”
“江鸿不会的,他只会希望你好好活着!狄哥还需要你这个母亲呢!”我紧抱着她渐渐颤抖的身体,“莺娘,哭吧,不要强逼着自己一个人吞着。这样太累,太痛苦了。”
“不!我一日不会江鸿报仇,一日不得安心……茜娘你不知道,我现在唯一活着目的就是为了报仇!”莺娘挣脱开我的怀抱,固执的强调自己的本心。
我拽着她要发狂的双手,以免摔杯子割伤到她自己:“莺娘,那狄哥呢?你报了仇狄哥怎么办?你想让他做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吗?”
徘徊在崩溃边缘的女子,用力甩开我束缚的手,揉着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莺娘的发早已被她揉乱,两枚钗子嘭一声落在地上。她跌跌撞撞得摔在地上,用手摸索着,嘴里碎碎念念道:“我的钗子呢……”
一地雪化的水都有些要渗透她的袄衣了,莺娘还浑然不觉,继续在地上摸索着。我看着实在心疼,又必须逼着自己咬牙踢开钗子:“都发旧了,还要他们做什么!”
莺娘听着声音顺着方向跪着向前摸索……我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