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怔:“你别绣了。我也是刚刚气糊涂了。”
我并不松手,只若有若无的说道:“我这里没饭,今夜也不方便你留宿。”
“我只待一会儿,一会儿就走了。”他明显放低了语态,却换来我一声不咸不淡得“嗯”
“没想到你还能赶得及做出来嘛。”水欣撇着眼,冷笑。
我与她共排,并没有过多得在意她的话,只诚恳道:“娘,媳fù过来请安了。”
林嬷嬷闻声,赶忙走来打开:“老夫人早起了,不过今儿风大,才没有开门。”
“是啊,一路走来,樟树叶子都吹落了不少。”水欣热络得笑说。
我一反常态,只乖觉得跟在他们背后陪着。
林嬷嬷被水欣这么高调的簇拥着,反而有些不自在,很是刻意得疏远了水欣:“大二夫人,二夫人在此处候着吧,老奴进去禀报。”
果真,水欣又抢先含笑宽慰:“不忙不忙,林嬷嬷慢慢走就是了。”
莫娘听到这句话,不禁笑出了声:“又不是上山上叫,有什么要慢慢走的?”
临湘嘲笑得望过来:“你知道个什么?宫里的规矩可都是端庄有度的,那走路岂不是要慢一些?”
我蓦然,不想与其在这上面做过去计较,但是水欣就是不肯放过,转身对着我冷笑:“这种规矩,有些乡下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莫娘被她那戏虐的讽刺刺激到了内心,可又不能发作。
我不禁庆幸,还好莫娘够冷静,不然只怕又要成为第二个巧人了。
水欣悠悠笑道:“妹妹今儿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担心做得东西上不了台面,叫两位老人家好一顿骂?”
我道:“自然是比不过姐姐的。”
莫娘乖觉得跟在我的身后,再没有多说。
水欣一件我们主仆两分明不愿搭理的姿态更是来火,恰此时崔老夫人缓缓而出:“说什么呢?一大清早,就听到你们声音了。”
我与水欣不分前后,一同福礼,崔老夫人看在眼里频频点头:“看来昨儿一顿骂,水欣改了不少。”
我退在一旁,让水欣先开口道:“好是要娘教导啊?媳fù这点xìng子要是叫外人只怕再被害了。”
崔老夫人又是尴尬又是浅笑:“你知道是为你好的就行了。”
崔老夫人抬抬手,临湘和莫娘分别端着匣木盘子上前放在崔老夫人右侧的桌子上。
“娘,你不是会沏茶吗?这一罐子是昨儿刘庄头他们新炒来的,你瞧瞧,给我泡杯茶吧。”崔老夫人满面和风,对着我盈盈笑。
水欣一愣,很是不服气:“要不我来泡吧,妹妹昨夜睡得晚,可别劳累了。”
崔老夫人坐定,,一叹气:“都怪籍郎,要兴师动众的。不然也不用你们连夜赶工。”
水欣见崔老夫人也没有推辞,就上前抢了我手里的水吊子,温柔一笑:“二爷想尽孝心是应该的,只是我们做媳fù的,平时也不知道多忙忙,要不也不用这么赶了。”
好一句一损俱损的话,到让我之前做的功夫都给她嘴皮子碰碰就抹杀掉了。
不一会儿,水欣摸清了工具的使用,轻车熟路得沏茶,茶香扑鼻,崔老夫人喜滋滋道:“难怪老爷对这罐子茶赞不绝口了,还没喝就已经先闻到甜味了。”
“可不是吗。”水欣有意凑近茶壶,仔细闻了闻,又送到崔老夫人面前过滤一下。
崔老夫人轻轻笑叹:“可惜啊,当时没去康王府上,不然就能看到你们姐妹间的斗茶了。”
水欣哎呀一声,感叹道:“妹妹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和我比量一番,解解娘的眼馋?”
我笑道:“姐姐技艺高超,妹妹就不献丑了。”
说完,我只觉得胃里头好像翻江倒海的。
莫娘立马抽出腰间荷包里的话梅递了一颗给我,崔老夫人眼睛尖立马问道:“想吐?”
那美滋滋的表情太过鲜艳,我赶紧打消崔老夫人的期望:“娘怕是误会了。是昨儿个夜里起风,我又撑了一会儿受凉了。”
崔老夫人叹出一气:“你啊,养好生子给我们崔家早日开枝散叶是真。”
水欣斟茶的手突然一抖,崔老夫人转向瞅瞅她,又自觉得闭上了嘴。
我一时纳闷用眼神示意莫娘,莫娘得到我的指令,定定点头。
崔老爷正洗漱完而出,见到水欣在斟茶不由蹙眉:“怎么可以用温水洗涤?”
水欣一愣,才惊觉自己拿错了壶子。
崔老夫人含笑道:“是我说了话,让她分心了。”
至此,崔老爷没再多问,倒是对桌上的孝服感起兴趣来:“都好了?”
“可不是吗?两个孩子连夜做出来的,你赶紧瞧瞧呀。”崔老爷轻抬手,林嬷嬷便上前小抱着衣裳张开。
崔老夫人一惊,转而恢复平静,没有说话。崔老爷却是好似在透过衣裳看别的东西一样。
我心里纳闷,便伸出一点脖子偷看。
第八十八章绣会
水欣得意妖娆回一媚笑,低低娇羞的说道:“看样子父亲是对欣儿的绣工不太满意啊。”
崔老爷放下孝服,猛地一抬头,并未说话,直盯盯望着水欣却是对着我冷声说道:“我听籍郎说你连夜赶工做出来的?”
我一惊,真是恨籍郎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随后只敢提起桌上的孝服,小心翼翼地展开,含蓄道:“倒没有二爷说得那般心酸,只是聊表心意的东西,马虎不得。”
崔老夫人目光掠过,看着我手上的孝服,再三说道:“你可知,这不光光是你们姐妹间参比绣工的事,更是为你们孩子争取崔家世子的机会。”
水欣脸色微红,却还是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屑的神情,崔老夫人讲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默契得和崔老爷对视了一眼,含笑说道:“虽然比不上康王身上的光环,但是如今籍郎功名利禄在身,我们崔家再添世爵不是没有可能的。”
此话一出,我大抵才了解这崔老爷审视的目光是为何了。相比较水欣的技艺,我此次绣工可算略有一程胜出,但是从整个耗费的工时,钱财来看,明显水欣染泡过的紫藤细线更是和两位老人的喜欢。
我淡定而又含蓄的一笑:“二爷昨儿和娘提过一嘴,但是娘的态度,想必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
崔老爷眉头一蹙,坦言:“你当真对世子的位置没有想法?既如此,你又为何重回崔家?”
崔老夫人一脸不确信的看着我,我迎着崔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不咸不淡道:“不拘过去到底有什么误会,忆儿到底是两位大人的子孙,而娘只要是活着,哪怕是一天都是崔家的媳fù。”
水欣这会儿倒是怔了怔,原本想着今儿主角一定是自己唱了,却不曾想到两位老人在自己作品上停留的目光都不及对我的审视,为此赶忙上前,倾身一拘:“都是一家人,什么死呀活的,妹妹也不怕大清明的日子里说这种话晦气。”
林嬷嬷仔细看着崔老夫人斟茶的细小动作,揣摩着态度,附和道:“这大二夫人和二夫人都是一条心为了崔家繁荣昌盛,老爷,老夫人可真是有福气着呢。”
崔老夫人干笑了两声,也没敢在崔老爷发话前偏袒谁,但想着水欣背后康王的落魄,还是很为崔老爷的决定捏了一把汗。
我本以为崔老爷会顺势讲下宗室继承的决定,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只点着自己孝服端详着,低低道:“来人,服侍我穿上。”
崔老夫人一惊,速速挥手:“还傻站着干嘛?”
稍顷,正值外头风云色变,崔老夫人一时感叹:“好衣裳穿多了,忽地到对粗布麻衣感起兴趣来。”
林嬷嬷斟着茶往崔老夫人面前的白玉浮雕茶碟里送,略略一低:“这两年老爷的xìng子越发善变,捉摸不透也是正常事。”
水欣还沉浸在崔老夫人刚刚一句无心的话中,愣是狠狠瞥了我一眼。
莫娘低着头,不禁叹出一气低低道:“总算是崔老爷没有生怒,也不知二爷为何说那么一句话。”
我对她微微一笑:“什么事,回去再说。”
莫娘缩回身子,规矩的跟在我后面:“是。”
堂中,光线微暗,门缝里透出依稀光亮,顷刻间,连着崔老夫人都倒吸一口气:“当真是佳品。”
水欣动了动嘴唇,却是受不住的心疼,恶狠狠望着我:“屈突氏,你不会次次都有绝地逢生的本事的,你等着。只要有人抢了我儿的一切,我都会不惜代价的抢回来。”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闲着,顺手,打翻了崔老夫人面前的茶盅,作势摔在地上,哭红着眼:“妹妹,你这是为何?”
崔老爷蹙着眉,冷声:“都是傻子吗?还不快扶大二夫人起来?”
林嬷嬷最先反应过来,示意我,柔声道:“估摸着二夫人也是站得腿酸一时间没注意就碰着大二夫人了吧。”
水欣故作撒泼,顺便用举起带有血丝印子的嫩手呼喊着:“妹妹再不仔细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叫我破了像啊,这还要见祖宗亲戚呢。”
我一时无语,真真叫无言以对,她句句话暗藏玄机,崔老爷和崔老夫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崔老夫人红着脸,瞅瞅我,又瞅瞅水欣:“你先回去上yào吧,这点小伤用不着你大呼小叫的。”
此次,水欣倒是一下子乖觉了很多,饶是如此委屈的水汪着眼眸,语声娇怯:“妹妹也是一时无心,母亲和父亲就不要太过苛责了。”
崔老夫人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愣是过了好些时候,才回道:“这些事你就别cāo心了。”
说完,临湘识相得上前扶住自己的主子,规劝道:“崔老爷的脸都铁青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你懂什么,要得就是他气得不起,夸不得,骂不得,再怎么样,我身份在这里,总不能叫他们乱了秩序。”水欣素来就不是善茬,临走时,对着我好生好意的提醒道:“不要想着就这点甜头就能换了世子之位,没有我的首肯,崔家的人做什么决定都是放屁。”
莫娘见不得水欣的嚣张,却又碍着我的眼神冷静对待,只默默牵制住我想要暴走的脾气。
不过我到底不是三年前猛撞,手无还击之力的自己,恰此时后知后觉,刻意提高音量说道:“姐姐怕是误会了,刚刚不是临湘的腿软,磕着了吗?”
莫娘被我这没由来的一句吓了一跳,不过还算反应迅速,很快又道:“临湘姐姐是站在大二夫人身后的,大二夫人一定是没瞧见。”
低沉压抑的气氛里,崔老爷咳嗽了一声,随后我赶忙站到两位老人的身边。
崔老夫人寒暄着拍拍我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种xìng子,有什么委屈,你可一定要说啊。”
我倒也不胜在意,只微微一笑,崔老爷似有所话说得望着我,我便轻轻拉开椅子,坐在他们下手。
崔老爷扯扯衣服,坐定在崔老夫人的右手边,开口直言:“娘,你现在还有多少存钱?”
第八十九章清明
春风吹堂过户,直逼我脸颊时,我只感受到了东风残留的寒意。
崔老夫人见我一直没有说话,便故意清清嗓子追着崔老爷的话,加问道:“按理说你再进崔家,那些陪嫁应该重新点算的,可我和你家大人也不想做得太不近人情,便对你领回嫁妆的事真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正是如此说,反倒显得我一系列行为先冠上了不孝的名头。现下我只要为自己辩解一句便是大不敬,乘着祖宗长辈都在祠堂里,这两个老的想怎么收拾我都可以名正言顺。
但是我想如今康王倒台,反观我们屈突氏,反倒多了一个侯爷,想崔老爷也不会糊涂到拿我寻事。可即便如此,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人呢?
我倒也不急,只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副为难之色。
崔老爷故意屡屡花白的胡须,斜视了崔老夫人一眼:“娘自来懂事,这点道理哪里用得着你多说?”
我望着崔老爷身上穿的孝服,眼神渐渐黯淡下去,院子飘飞的树叶瑟瑟发响,恰好掩盖了崔老爷喝水叹气的依稀声音。
崔老夫人看着我继续装聋作哑的样子眉宇间浮现出些许的担忧:“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次,崔老爷再没有过多阻拦崔老夫人,而是顺着焦急的心思热切得盼望着我。
万众瞩目之下,我还是怯弱了一分,恭恭敬敬道:“些许还有些,也没清算。若是大人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娘就是了。”
得此一话,崔老爷略有一些失望倒也不胜在心,但是崔老夫人当即就红了脸:“怎么会就些许呢?我听闻国公爷在世给你的陪嫁就足足价值有五千两。更别说那两个庄稼地了。”
莫娘脚跟子酸软了一下,鼻腔里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上前牵住我:“夫人那些钱财可都是留给小少爷的,夫人三思。”
崔老爷面色一下青了又红,咳嗽了一声:“说道庄稼地的事,我听闻你有个得力的护农,可是叫陈三?”
我顺着莫娘的手接过茶盅,自觉站起来给崔老爷添茶,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蹙起了眉头说道:“原先倒也想过叫陈三来崔家庄子上看看,想想对策。可是刚巧不巧,他家孩子得了急症去了。”
我说的声音极轻,却是道出了无限心酸。
崔老爷想到那陈三领来的孩子自己还见过一面,便神色微凝:“前段时间还来我们府上做客,怎么这么突然?”
崔老夫人眼瞅着话题被扯远,可有偏生自己不能干巴巴提出话,只得把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搓成了拳:“老爷,别人家的事,做什么问那么清楚。”
我眼神动了动,加紧道:“说来也正是那次来我们府上做客,回去后就落了病。”
这样一下子,崔老爷,崔老夫人都禁了声。古来对喜对丧最是要紧,如今好端端一个虎声虎气的孩子就这样淹了,崔老爷崔老夫人心中多少有些余悸。
“莫不是我们府里不干净吧?这些年鬼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崔老夫人念念有词说道。
闻声,崔老爷横了一眼:“什么胡话,我倒觉得是那些活人有不干不净的。”
崔老夫人面如素缟:“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