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驻足,回首只见是谢贵嫔身边的女史何少言,从前见到这个何女史,她还会唤她一声“何姐姐”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佯装不识何女史,只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问:“女史有何指教?”
何女史见着她的脸,也本能的愣了一下,她随后又变得镇定自若,毕恭毕敬的向谢徵欠身,“见过谢棋士,奴婢姓何,是含章殿谢贵嫔身边的,奉贵嫔娘娘之命,请谢棋士到含章殿一聚。”
陆探微站在谢徵身侧,闻言就轻轻的冷笑了一声,只道:“谢棋士,陆某先行一步,告辞。”
“陆先生慢走,”谢徵同他点了点头。
待陆探微走后,何女史便伸手指向去往含章殿的方向,对谢徵笑道:“谢棋士,请。”
“何女史有礼了,”谢徵饶是客气,心里头却也觉得可笑,方才陆探微还同她提起了当年悔婚之事,如今这个一手酿成悲剧的姑姑倒来找她了。
谢徵跟随何女史走到含章殿,二人才踏进院子里,就见一只通体白毛,体型圆胖的狮子狗摇着尾巴迎过来。
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小萌物了,这是长沙王萧晃派人从九德郡进献给萧道成的,萧道成偏又只喜欢猫不喜欢狗,便由着它在宫里头乱窜,它东跑西跑,就跑到含章殿来了,便自然而然的认了谢贵嫔当主儿。
谢徵认出了它,它似乎也认出了谢徵,绕着谢徵嗅了又嗅,闻了又闻,最终是冲她伸出了舌头,伏在她鞋面上摇尾巴。
何女史笑道:“大司马还在的时候,常逗弄它,没想到大司马都走了三四年了,它还记得大司马的样子呢。”
谢徵听了这话,不知不觉的鼻子一酸,连条狗都记得她的好,可有些人呢?
她蹲下身子,伸手生疏的摸了摸这狮子狗的头,久违的挠了挠它的下巴。
正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这狗叫阿猫。”
这是萧道成给取的名字。
谢贵嫔站在屋内望着谢徵。
“阿猫?”谢徵佯装诧异,也抬起头看着谢贵嫔。
谢贵嫔见到她,一时有些失神,眨眼功夫又恢复过来,她笑道:“式乾殿那位喜欢猫。”
“陛下果真非同凡响,”谢徵噗笑,谢贵嫔也笑道:“可不是么,外头冷,快进屋说话。”
谢徵于是径直进殿,给谢贵嫔行了礼,谢贵嫔和颜悦色的将她扶起,言道:“快不必多礼,让本宫看看你。”
狮子狗也跟着谢徵进了殿,绕够了谢徵,这下又来绕着谢贵嫔了。
谢徵抬起头来,谢贵嫔看着她,惊叹道:“像!真的太像了!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微臣谢徵,”谢徵恭敬倒是恭敬,可她这语气,怎么听都冷淡。
“你可知道,你同本宫的侄女长得一模一样,”谢贵嫔拉着谢徵坐下,继而又说:“你们若是站在一起,本宫这个做姑姑的恐怕都分不出来你们哪个是哪个了。”
谢徵笑而不语,谢贵嫔笑过之后,转脸又是满面愁容,她呜咽道:“可惜啊,本宫那个侄女已经不在人世了,唉。”
她说着,拿帕子擦拭了眼角的泪,谢徵看她这般,一时间也辨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若是还在的话,本宫何至于如此势单力薄,还被昭阳殿那位欺负……”谢贵嫔说着,抬眸暗暗的偷看了谢徵一眼。
谢徵听到这话,当即就警惕起来,这谢贵嫔,装什么姑侄情深,原来就是想借势拉拢她!
她早该想到的!
“好孩子啊,本宫一见你便想起那个可怜的侄女了,你可愿意,认本宫做姑姑?”谢贵嫔说起这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目中泪光点点,看着果然是情真意切。
谢徵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今日若是真的认她做姑姑了,那谢贵嫔拉拢她便成功了一半。
她佯装难为情,讪笑道:“微臣出身低微,岂敢同贵嫔娘娘攀上门户。”
言外之意,就是不认了。
谢贵嫔诧异,她未料到谢徵会拒绝她。
“无妨,”谢贵嫔也讪讪一笑,随后就看着何女史,吩咐道:“少言呐,去把东西拿过来。”
“是,”何女史进了内殿,未多时便捧着件衣服出来,衣服上头还放着一只璎珞。
谢贵嫔接过颇有份量的衣服和璎珞,对谢徵说道:“这件金缕衣,还有这只璎珞,原本都是本宫命人替阳侯裁制的,可她如今不在了,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吧。”
金缕衣精美非比寻常,谢徵纵是极力克制自己的内心,却也委实被吸引住了目光,她深知这是谢贵嫔想拿来拉拢她的,她既然不愿与谢贵嫔同流合污,那这份厚礼,她自是断断不能收下的。
“无功不受禄,娘娘的厚礼,微臣不能收。”
谢贵嫔捕捉到了她方才那一刹那的闪烁目光,心知她必然喜欢这件金缕衣,也料到她会推托,于是说:“这是本宫送给你的,不是赏给你的,送给你的还要什么功。”
“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可这两样东西,原本是娘娘准备给谢大司马的,是娘娘的寄托,微臣万不能收,”谢徵依然是婉言谢绝,谢贵嫔始料未及,她心中生了暗恨,隐隐作祟。
适才叫她唤姑姑,她拒绝了,如今送礼给她,她又拒绝了,这丫头是个聪明人,岂会看不出来她是想拉拢她,两次拒绝,看来意思也很明显了。
谢贵嫔不死心,也不再拐弯抹角的试探,她直接问:“本宫听闻,谢棋士跟随太子去平城,说服了北朝皇帝,与之议和了?”
“太子殿下的功劳,微臣跟着沾光而已。”
谢徵偏不照谢贵嫔的套来,谢贵嫔索性直言:“谢棋士不光人长得好看,还很聪明,是个大才,而本宫身边,正好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能人。”
绕过来绕过去的,谢贵嫔终于吐露了真言,谢徵也不再同她扭扭捏捏了,回道:“微臣不过就是个平庸之辈,怎堪当大才?娘娘实在是过奖了。”
言下之意,她还是不愿臣服于谢贵嫔,谢贵嫔气得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发作,谢徵自知不可多留,于是起身行礼告辞:“娘娘,微臣手头还有些事,告退了。”
谢贵嫔别过脸不看她,她扬起唇角暗暗冷笑了一声,这便退下。
而谢贵嫔眼望着谢徵走远,不由得咬牙切齿,恨恨道:“既有大才,却不能为本宫所用,迟早是个祸患!”
她说罢,就凶神恶煞的看着何女史,给她使了个眼色,何女史会意,低头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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