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么？”李淳风还真没注意到自己有这个习惯。
“老头子今年已经近百岁了。而本朝自开国至今也不过十年。”苏晨沉吟了一下，说道。
“甲子之前？”李淳风愣了。
“对，就是那句揭言流传下来的时候，就是本朝立国的时候。当时是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大战，最终本朝太祖武皇帝惨胜，将啸月国再度赶回了大漠。而当时太祖身边的头号谋士就是一个道士。”苏晨缓缓的道。
李淳风恍然的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师父是开国的元老了。”
苏晨点了点头，接着道：“据说，当时要是没有他，根本不可能打赢那场大战，不过当时具体的情况是怎样，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了。所以，他可以说是开国第一功臣，而当时他拒绝了所有的封赏，只是在太祖的竭力要求下，承了一个无上国师的封号。规定他起居饮食皆可循帝王例，而他在要了凌云山这块地方后也做出承诺，在有生之年都会护佑大明王朝。”
又倒了一杯茶，苏晨接着道：“到了本朝，皇上觉得让他就这样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未免太过可惜了。所以就和他商量着能不能帮着管束一下皇亲国戚，同时也教我们一些仙法武术，借以强身健体。但是由于他和我父王在子嗣这方面都不是很多。到我们这一代，只有我和苏晓两人，于是他又让其他功勋大臣之后也来学艺。不过凑齐人之后，齐天便不肯再收了。说这已经是上应天数了。”
“所以师姐是？”李淳风接口道。
“你师姐是幽州镇北王李承佑之女，而且是破格封为郡主的。”
“我去。”李淳风又是一阵汗颜，原来这凌云山真的是藏龙卧虎啊。这一个个的来头太大了。
想想自己一介平头**丝，能蒙齐天收为弟子，成为这些皇亲国戚的师弟还真是命里修来的造化。
“那看来我还真是个异类，怪不得师姐不是太喜欢我。”心想到了这点，李淳风便说了出来。
“你错了。”苏晨摇摇头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以后接触的多了，你就会明白。”
李淳风苦笑了一下道：“以后？以后哪里还有什么机会接触了。”
苏晨淡然一笑道：“那可未必。”
“好，以后的事情再说，大不了我死缠烂打。那我再问问你，为何你刚才要说我是纯阳？”李淳风道。
苏晨道：“我那么做是在帮你好么？不那么说，惊艳不会对你感兴趣的。至少先让她记住你这个人吧。”
这倒是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李淳风心道，随即问道：“那要是最后我不是怎么办？”
苏晨放下茶杯道：“我不是说了十之八么？”
“那依你的判断，我到底是不是？”
“十之八。”
“靠！”
“走了。该回去了。”
“这么早？”李淳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刚刚擦黑。
“你现在也算是个榜样了。怎么也该做点表率不是？”苏晨笑道。
于是苏晨结清了饭钱，二人说笑着御剑回了山。
“恩？”还未走到苏晨所在的院子，苏晨轻咦了一声。
“怎么？”李淳风一脸的不知所谓。
苏晨的眉头轻皱道；“他怎么来了？”说着脚下加快了脚步。
“谁啊？”李淳风追问道。
没等苏晨回答，他们已经转过了拐角。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空的一轮皎月映照下，白衣胜雪。
“生如师父？”李淳风看见生如的时候，愣了一下叫道。
生如转过身来，打量了李淳风几眼道：“不敢，生如不过一介白衣。”之后转向苏晨，施了一礼道：“见过天璇星君。”
“免礼。”苏晨淡淡的道。
“生如师父，你太客气了。”李淳风待他二人见过礼之后才上前道，说完目视苏晨。
“进来说话。”苏晨点点头道，接着便当先朝屋内走去。
“不必了。在下是来传掌门的口谕的。”生如退往路边，恭敬的道。
苏晨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道：“那也进来说话。我这里缺人气。”
“是啊，进去喝杯茶吧。”李淳风跟上来道。
生如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叨扰了。”
进了屋，李淳风张罗了茶水，三人分坐下后。生如又起身道：“奉掌门口谕，命二代弟子李淳风明日午时前到掌门书斋面见。”
李淳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只得起身道：“弟子领命。”
“什么事？”苏晨在一边淡淡的道。
“这个。。。弟子未奉命。”生如施了一礼道。
“无妨，他现在是我的人。”苏晨的一句话让李淳风心一跳。
生如转过头来，那一直如古井般不波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即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苏晨淡淡的道。
“无话不谈？”生如说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还未至于，他现在算是我的一个朋友。”苏晨一笑道。
“原来如此。”生如端起到现在一口都没动的茶，喝了一口道。
“等等。。。等等。。。”李淳风在一旁惊恐的听了半天，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忙开口道。
苏晨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道：“怎么？”
李淳风咽了一口唾沫才道：“你们俩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晨奇怪的看着他“就是我们说的那个意思啊？我没有用暗语。”
李淳风再次看了看生如，后者正在好整以暇的喝茶，“那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们刚才对话的意思是你们俩是一伙的？”
“我先回去了。进来的时间太长，会有人起疑的。”生如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在李淳风目瞪口呆之走到了门口才又回头道：“茶真的不错，还有，明天不要迟到。”说罢，出去了。
“唔，累了。回房了。你把茶杯收拾一下。”苏晨见生如出了门，便也站起来道。
李淳风怒道：“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李淳风几步走到苏晨的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道。
“什么问题？哦，刚才那个啊。这还用回答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苏晨回望着他，笑着道。
“这么说他是你安插在师父那里的奸细？”
“说奸细多难听啊。好歹他也教过你一阵子。”苏晨道。
“为什么？师父对我们不是还算不错么？”李淳风没时间跟他调笑。
苏晨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缓缓道：“因为我需要消息，而老头子的书房是最可靠的消息来源。至于你说他对我们还算不错。我承认。不过我也告诉你，不要被表面上的假象所迷惑。每个人都有两面。要想真正的了解一个人，就去认识那个平时不示于外人的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不这么每天神神叨叨的，说话不能说清楚点么？”李淳风有些生气的道。
“我是什么意思，你日后就会明白。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真相总要自己发掘出来才有意义。”苏晨说完，不理依旧还站在原地生气的李淳风。径自回了后殿。
是夜，李淳风一夜没有睡，他一直在琢磨这苏晨最后说的几句话，但却始终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齐天有意加害于他？还是自己对于齐天来说，仅仅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这些他都没有答案。而看那家伙的意思，他是不会说给自己听了。不过，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真相总要自己发掘出来才有意义。
第二天差一刻午时，李淳风出现在了齐天书房的外面。没有通报，午时整的时候，生如从内出来，见他等在屋外，便向他点了点头。
李淳风会意，抬步朝内走去。生如陪他走到了书房内后，便退了出去，在屋外将门关上。
屋内就剩下李淳风，他心知这是要密谈的节奏。便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举步绕过屏风，进入了书房的内间。
转过屏风，在这整个凌云山最机密的地方，李淳风再一次见到了齐天。后者正在书案后低头看着一个古卷。听得他进来，抬头朝他看来。
那是一个形容不出来的眼神。使得李淳风生出一种被对方看入自己的精神内部的感觉。他当然知道，这世上并没有这般功法。自己会产生这种感觉多半是昨夜苏晨的话还在起着作用。他心有鬼，看向齐天的眼神便有了一些闪躲。
“坐。”先开口的是齐天。
“谢掌门。”听得这声，李淳风才醒悟到自己已经失礼了，见了他居然没有施礼，但此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弥补过来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来到一边靠墙的椅子处，正襟危坐下来。
“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齐天的第一句话便让李淳风有些招架不来。
心知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的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李淳风把心一横，答道：“弟子不知掌门所说何事？”
“那你告诉为师，你为何在进门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长叹了一口气。到了这里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齐天缓缓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李淳风面前自称为师，李淳风心下一喜，知道他终于认可了自己的实力。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饶是这样，如果自己一个不小心回答错了问题，还是会被打回原形。所幸，经过刚才的片刻缓冲，他已经有了答案。
起身行了一个礼，他才道：“弟子有罪。昨日犯了禁。”
“哦？”齐天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轻轻一声，表示疑问。
“弟子昨日下了山，还喝了酒。”这是李淳风无奈之下想到的对策。也是他在前世百试不爽的一招。如果要隐瞒一件事，就要暴露另外一件事，来扰乱对方的注意力。以前他总拿这一招糊弄自己的父母，现在想来已是两世为人，不禁有了一丝感伤。
“可是随苏晨那小子去的？”齐天的脸色稍缓道。
成功了。李淳风心暗道，表面上却无奈的笑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掌门。因为弟子得了冠军，他提议下山去庆祝一番，弟子无法拒绝。而且。。。嘿，确实有好久没喝过酒了。”
“我就知道是那小子的主意。让他教徒弟，却教到酒馆里去了。就你们两人？”齐天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李淳风心叫厉害，但又不能不答，只得摇头苦笑道：“应该是吧。”
“应该？”
“可能是很久没有喝酒的关系，弟子最后竟然喝的酩酊大醉。好半天才醒过来。”李淳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
“哈哈。”齐天的脸色终于缓和，长笑一声起身来到李淳风的身边。
“请掌门责罚。”李淳风跪下道。
“起来。”齐天依旧挂着笑容道。
“这。。。”李淳风没敢动。
齐天又是仰天一笑道：“让你起来就起来，当初把你交给那小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快。”看着李淳风起身，他又道：“也没想过，他会把你调教的如此出色。”
李淳风脸上陪着笑，心却想能不用调教这个词么。
“虽然有一些运气的成分，但第一就是第一，这是没有什么人能改变的结果。回去告诉那个小子，他自由了。”齐天笑着道。
李淳风也笑，道：“我想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
齐天复又回到桌后坐下道：“不说他了。你也坐，我们来谈谈你的事情。”
李淳风心叫来了。不动声色的回身坐好。
“你真的很令我意外。我的本意只是想历练一下你。让你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日后也好在修炼的过程对你有些帮助。哪知你竟然弄了个第一回来。”
李淳风道：“侥幸罢了。都是前辈们相让。”
齐天道：“别管那些。现在有一个问题，你冒起的太快了。而且山上还在这段时间内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偏偏还牵扯在其。这样一来即使是我，也没法制止你的升起。你是知道你的身份的。如此一来，你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了。为师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是他第二次自称为师。但接受了苏晨那几句近乎洗脑的话后，李淳风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他是在提醒自己，他还控制着自己。
“关于这件事，弟子事后也想过。”李淳风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
齐天道：“但说无妨。”
李淳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道：“无论说什么，事情的结果已经是这样了。或许，这就是那救世纯阳的命。我大难不死，难保不是上天来安排我要做一些事的。”
“唔。”齐天轻声打断了他，接着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你真的是那救世纯阳。怎能生为一个平凡之人。命里有时终须有。是为师错了，人怎可逆天而行。你注定是要名扬天下的。人为的力量怎能压得住。”
“掌门高见。”这几句话说的李淳风很是意外，他原本以为齐天会大为光火自己锋芒太露的事。
“因此，为师决定，以后要着力培养你。顺势而为。至于其他觊觎你力量的人，也不必顾虑太多了。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的是纯阳，那必然怀着一颗救世之心。为师有信心，你不会堕入邪道。”齐天捋须道。
一连两个为师，加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李淳风哪里不知道这是在要他表态。急忙起身道：“弟子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师父的期望。”
这个师父一叫出口，那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了。齐天很是满意李淳风的回答。再次起身来到他的身边道：“在山上再怎么练下去，你的提高终究有限。没有经过真刀真枪的厮杀，你是不会有大的提高的。”
李淳风心内一喜，低头道：“师父的意思是？”
“为师有任务要你下山去办。”齐天的话印证了李淳风心内所想的事。
“请师父示下。”按捺住心的喜悦，李淳风沉声答道。
“你知道，凌云山创派近一甲子，一直是正道的楷模。除魔卫道是我辈修行之人分内之事。眼下就有一桩事情，是朝廷派人来要我们出手的。具体的事情，你可以下去之后问生如，他会给你最详尽的资料。”齐天说罢，回身走到书桌旁，端起了茶杯。
李淳风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表示二人今日的谈话就此结束。便施了一礼接着道：“弟子领命。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弟子便先告退了。”
“唔，等一下。”齐天喝了一口茶，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李淳风，“虽然你现在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但江湖经历毕竟还是太浅。单独放你下山我还是不太放心。这样吧，你回去问问那个臭小子，如果他没什么事，就让他陪你走一趟。”
“是。”听得齐天前几句话，李淳风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他还以为齐天要给自己派一个监军呢。听到最后才长出了一口气，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