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我所掌握的证据和我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患者是得了一种类似癔症的某种特殊精神疾病,其表现出来的行为具有暗示性、表演性、自我中心化、情绪化、幻想性等等。而且他会把自己梦境和臆想转化为自以为实际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就是患者会以为自己亲身经历了某某事,但是这些事多半只是他的梦想和幻想而已。”
“而在萧朗这个患者的身上还表现出更加复杂的其他特性,他不单单是把幻想自以为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而且他会把自己的部分真实经历、自己以前认识的人加到这些幻想中去,最后把这一切都写成小说。因为这是作者的‘亲身经历’,所以他的故事表现出极高的逻辑性和可信性,这也许是得益于他身为作家的文学功底,反正他所说的故事看起来可信度极高,正所谓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纵使他写出很多诡异的内容,他也能做出非常合理的解释。反观他以前的很多小说,多半都是这个风格,这都令我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到底是他的病催生出他的写作之路,还是他的写作之路更加加重了他的病情。”
“说到这里我不禁要分析一下他之前讲的三个故事。第一个故事,小倩的故事。他是说他跟我一起合作治疗一个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我的天,我的胆子再大我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他之所以能编出那么精彩的一个故事,那是因为我们这里的确有一个叫做小倩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但是小倩并非来自于一个小山村,她是一个地道的城市人。而萧朗自己反而是来自一个小山村,自小缺乏关爱。至于那一段小倩小时候受猥亵的情节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现在深深怀疑这是发生在作者自己身上的一段痛苦记忆,也许正是这一段痛苦回忆导致了他的这个怪病……不过他能够仅仅通过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还有我们病区的环境就能创作出那么一个精彩的好故事,实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第二个故事,小蛮的故事。那段时间我的确放了他的假,那是因为我知道他签了和妻子的离婚协议书,好像他除了一个老房子任何东西都没要。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他的情绪会很低落,所以我想让他放松一下,至少他在我们这里除了写小说,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而且其他方面都要比任何正常人还要正常。他的这个故事,因为我事先知道那个古堡其实就是他的家,所以首先我就知道他这个故事存在大篇幅的臆造。整个故事其实就是第三者感情纠葛互相报复的一个主线,所以我现在非常怀疑这也是作者的自身心理问题的投射。候天寂说不定就是他对自己的映射,他大段的忏悔可以理解成他一直深藏内心不敢告诉外人的感情秘密,正好假借他人之口抒发。他老婆跟他离婚是不是正是因为他的感情出轨所导致……那个小蛮一定是个关键!而那个一再提起的地下室包括棺材一定也是某个关键点,那多半就是作者现实生活矛盾爆发的冲突点。地下室代表隐秘,棺材代表死亡和终结,而无面人正代表着患者的某种缺失,这无不说明作者的心理问题很深很重……”
“第三个故事,小四的故事,是患者对亲情的一种渴求和梦想,他的感情生活一直非常糟糕,无论是跟自己的父母兄弟,还是自己的小家庭。这样一个极难令人理解的患者又如何能得到别人的理解和关心呢?前两个故事说明他对爱情感觉到失败和恐惧,所以这次他把精神寄托在血肉亲情之上,大量无面鬼的篇幅那都是作者对自己糟糕精神状况的映射,他希望自己能变成其他人,而不是做自己,从而脱离目前自己痛苦的现状。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故事居然把我跟他真实的见面经历演绎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版本,而且跟他的鬼故事衔接得那么天衣无缝,这简直令我感觉到害怕。还有那个警察张紫桐其实也是真实的,我们三人的见面确实发生过,但是真实内容却是完全不一样。”
“张紫桐来找我的真实原因,是他发现患者好像卷入了一桩案件之中,他说警方发现已经有一股不明势力已经盯上了患者的家人,他是到我们这里了解情况的。张紫桐听了我所说患者的情况,也是觉得这事非常棘手。当他得知患者的寿命已不长的时候,也只好表达了一下歉意,也不好在他身上投入太多人力物力。”
“我现在很矛盾,这些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患者,不告诉他就违背了我多年的原则,告诉吧又怕患者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也许现在只是时机未到,矛盾中我只有这么去想。可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萧朗听了我这个结论后,一定会出现某种我不想见到的状况……”
资料到这里就嘎然而止了!看完之后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沸腾了,不,我感觉我的大脑整个都燃烧了!那一块被蒙蔽着的阴影瞬间裂成了无数个小块,这每个小块瞬息之间全部翻开,都转化为我的真实思绪,但是这些思绪全都没有排好序,而是全部混乱无比,就像一个具有成千上万个小块的超大拼图一般……
大滴大滴的汗从我的额头上渗出,我前所未有的头疼,那痛苦绝对是任何形容词都形容不出的……我双手抱着脑袋就想往墙上撞,可惜我只感觉到手掌中传来灼烧般的热度和双腿的绵软无力。我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这最后一张图片对我来说绝对是爆炸性的秘密,一个能把我可怜的大脑完全撑爆的惊天秘密!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一切都是我的失败……一切都是我的逃避……”我脑中无限重复着这几句旁白!
我已经无法支撑,我已经无法对抗这种无情的事实了,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昏厥……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四瞪着眼睛看着我,我靠着床坐在地上,我现在依然无力站起。
“爸爸,你怎么在地上睡觉?”
我摇了一下脑袋,感觉木木的,昨天的痛苦仿佛都转换为麻木,我苦笑一声:“乖,男女有别,爸爸不能跟你睡一个床。”我居然还能说笑话,我都佩服我自己了,这一定不是我的坚强,而只是我的某项免疫力已经出现了……
我看着小四,说:“你来掐爸爸一把!”
小四倒也老实,毫不客气上来就掐了我一把,疼得我直咧嘴。
“爸爸……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小四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这句话让小四吓了一跳,她有点惊慌地看着我。
“别怕,乖,爸爸只是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已经接受了慕容对我的诊断,也接受了我是一个失败者的审判之言,我想这应该是我大脑还想苟活的原因。
小四有点将信将疑:“爸爸,那镜子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镜子?”我很奇怪。
“我昨晚看到你跟镜子悄悄说话……”
“别怕,爸爸是在对台词,你放心,爸爸不是精神病,老爸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男人!”我终于重新凝聚了力气站起身说道,不能在自己的女儿面前露怯。
可我内心深处依然在抗拒,我怎么会被别人的一席话而击倒呢?我已经决定调查真相,来验证慕容所说的一切,我不相信我自己就是那么失败的一个人!我的直觉告诉我,秘密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的,秘密的背后一定还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