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年伤心地抬起头:“我哥哥肯定出事了!我有种感觉,他肯定出事了!”
“应该不会,那个送情报来的人说你哥哥没事,应该只是受了一点伤!”
安子文的眼前闪过了那张疲惫的脸庞,她的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了。
“但愿吧……”李汉年的目光落到了那枚同样带着血迹的绿玉坠上,心被牢牢地揪紧了。
“还有,他把赵红玉,也就是女特务方楠给打死了。”安子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这个帮你哥哥的人,应该是中统的特务,只是他为什么要杀了方楠?”
李汉年摇摇头,没人知道这个答案。
丁恩泽沮丧地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在这个五平方米大的房间里已经整整待了三天三夜了。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丁恩泽伸手摘下话机,放在了耳边:“哪位啊?”
“站长,南京毛局长来电,要求您尽快去一趟南京,他要见你!”电话那头总机接线员的声音显得空洞无力,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
“我知道了!”丁恩泽懒洋洋地挂上了电话,他又一次窝在了办公椅里,嘴里下意识地嘟囔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一次毛人凤把自己叫到南京,肯定会有一场鸿门宴在等着自己,“焦土计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弄丢了,不管说与不说,对自己都没有好处了,毛人凤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世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看来这一次自己铁定是有去无回了!想到这儿,丁恩泽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来到门口的衣帽架旁边,穿上外套,戴上帽子,推门走了出去。
“站长,你去哪儿?要派车吗?”门边的秘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恭敬地说道。
丁恩泽脸色灰白,点点头:“好吧,我要回家一趟!”
司机阿旺很快就把汽车停在了楼下,丁恩泽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车门前,回头看了看保密局上海站这栋灰色的大楼,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刚要弯下腰钻进车里,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丁站长吗?”
丁恩泽下意识地一回头,眼前是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礼帽的男人,年纪并不大,脸很陌生,面带笑容。丁恩泽不认识这个人,他皱了皱眉,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你是?”
谁知来人并没有多说一个字,他只是脸一沉,动作迅速地拉开风衣,从腰间抽出两支经过改装的短管冲锋枪,冲着毫无防备的丁恩泽和他的两个随身保镖就开始了疯狂的扫射。一时之间,子弹乱飞,惨叫声连连,路人见此情景纷纷尖叫着四散躲避,而丁恩泽则连中数枪,胸口在转瞬之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怒睁着双眼,当场毙命。他的两个保镖也被当场打死,手放在腰间,连枪都没来得及掏出来。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枪声,保密局上海站里的军统特务从最初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后,纷纷拿着枪冲了出来。可是,由于冲锋枪的子弹过于密集,他们被牢牢地堵在了大楼内侧,根本就无法出来支援。
就在这时,辣斐德路街口飞速驶来一辆黑色的美式轿车,在枪手身边猛地一个急刹车,枪手拉开车门跳了进去,车子迅速加大油门,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被惊呆了的军统特务这才跑到几乎被打烂了的车子旁,查看丁恩泽和几个保镖的情况,可是,现场惨不忍睹的一幕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
半个小时后,一封加急电报就被送进了南京保密局局长毛人凤的办公室,电文上赫然写着——上海站丁恩泽被*当街枪杀!毛人凤重重地一拳打在了桌子上,脸色铁青。
丁恩泽死了,管生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不安,他亲眼见到了丁恩泽死后的惨样,粗略数了一下,自己这个短命主子的身上有一百多个弹孔!
收敛他那被打成马蜂窝的尸体对于管生来讲,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至于凶手,管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自己疏漏了的李汉年,肯定是他干的!除了他,那就只有以前那神出鬼没的“打狗队”了!这么一来,心惊胆战的管生再也不敢一个人回家了,在一个地方过夜的时间也绝对不会超过两个晚上,不到万不得已必须上街时,他也必定要派遣两辆一模一样的车,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行驶,而自己,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司机坐哪一辆车的。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一直相安无事,被管生这些奇怪举止折腾得惶惶不可终日的下属们终于受不了了,一时之间,大家开始议论纷纷,人心涣散。不就是几个共产党吗?更别提还是漏网的,作为一个行动队的大队长,怕成这个样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之下,管生的心里也有了些许转变。其实另一个方面,他也有些想自己的姘头阿翠了,观音巷那边自从出了事以后,自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了,反而成天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让人笑话。想到这儿,管生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又上来了,再加上阿翠的影子老在自己的面前晃悠,管生开始沉不住气了,他打定主意晚上一定要去观音巷好好会会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小情人!
在去观音巷之前,狡猾的管生还是派人先去打探了一下,或许是杀共产党杀得太多了吧,管生做事总是要求个万无一失,哪怕是去会自己的小情人。
他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
一直等到下半夜,管生乘坐的黑色轿车才悄悄驶进了阴暗的观音巷。车轮碾过满地枯黄的落叶,发出了“吱吱”的声音,随即,落叶就被风刮向了天空,落叶在空中拼命挣扎着,摇晃着,最终洒落到了地面上。观音巷里静悄悄的,没有路灯光,也没有来往的行人。管生的心七上八下的,有那么一刻,他竟然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当初租下这个地方,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老婆发现自己金屋藏娇而抄了自己的老窝。可是如今,管生觉得自己很愚蠢,见过了大风大浪,要是在这么个阴沟里翻了船的话,那可真是太冤枉了。他一路上紧张地闭着嘴唇,目光不断地前后左右仔细察看着。
坐在管生身边的特务保镖早就注意到了自己主子满脸的惊慌,他不由得撇了撇嘴,把视线挪开了。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管生并没有马上下车,相反他指示身边的特务下去查看一下。特务满肚子的不高兴,拎着枪打开车门就下车了。阿翠的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特务草草看了一眼,回到车旁,弯下腰对管生说道:“大队长,屋里黑灯瞎火的,没什么异常情况,估计嫂子是睡了。”
管生心想,也是,自己离开保密局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现在那小娘们儿要不睡着才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难以抵挡美人的诱惑,最终他打开车门,钻了出来,一边向前面的屋子走去,一边回头吩咐道:“你们明天早上七点来这儿接我!”
特务们正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呢,他们一个个领命钻回了车子,很快车子就消失在了观音巷的出口处。
又是一阵夜风刮过,管生打了个寒战,他紧走几步,来到姘头阿翠的房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小声说道:“阿翠,快开门,是我……”
敲了很久,屋里才传来一个女人懒洋洋的声音:“这就来!等着!”
管生心里顿时痒痒的,开始色胆包天地胡思乱想了起来,听着屋里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管生就像怀里揣了一只猫,他不断地敲着门:“快点呐,小乖乖!急死哥哥了!”
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门终于打开了,管生不由得一愣,因为自己的眼前竟然还是一片漆黑。闻着那扑鼻而来的熟悉的脂粉味儿,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朝屋里走去:“阿翠,干吗不点灯啊,我又不是没给你钱花!这么省干吗?”
话还没有说完,门就在他的身后关上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过,管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黑暗中“啪啪”几声枪响,管生毫无防备,顿时倒在了血泊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除了地板上传来的痛苦的*声外,屋里一点声息都没有,过了两三分钟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打开灯!”
屋里随即亮了起来,管生还没有断气,子弹击中了他的肺部,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就会有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来。
“你不要再动了,一切都是徒劳的!很快你就会被自己的血给活活呛死!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手里拿着枪的男人冷冷地看着在地上垂死挣扎的管生,脸上一点同情的表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