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
石墨气急败坏的扑过来,想要抢回自己的手机,管他什么队长不队长的,直呼其名了。
闹到老师那里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李慕实在是太坏了,太欺负人了。
李似锦举着手机往后避开她,见她刚扑过来,他正想接个满怀,被她扑倒也行啊。
可石墨已经警惕的站住不动了,距离一臂远,她咬着下唇,气得不轻,小拳头都颤抖着,想打人,却又怕陷入刚才被他压住的窘境。
“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李似锦看她委屈又气愤的样子,心都化了,他真没想欺负她。
可想到她不老实,句句话都欺骗自己,又生气,只要他稍微一软和,她就又要骗他了。
他硬着心肠,面上却放到最软,语气也和温和的像是要滴水似的问:“你说有男朋友没?是哪个,我打电话问问。”
“你先把于老师的电话挂了。”
李似锦根本没打电话,他在最近通话记录里翻了翻,最近的一个也是这个于腾飞,还是一周前的,这像是有男朋友的?
他就是故意那么说了骗她的,哪舍得拂掉她比葡萄皮还薄的面子啊。
“好。”他假装按了按。
姑娘舒了一口气。
李似锦继续当面翻查手机,一边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还有男朋友吗?我看看哪个最像,打过去问问。”
说完,他抬头看了石墨一眼,他刚洗了头发,还有些湿,一绺刘海柔顺的搭在额前,软化了硬邦邦的面部线条,一边脸上有一个巴掌印,有些红,嘴上却依旧说着这么混账的话。
“你……”石墨被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憋得脸上通红,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无赖。
李似锦叹了口气,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满意了,不翻了。
幽深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还撒谎吗?”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就算是没有男朋友,我也不想跟你……”
李似锦目光越沉,石墨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李似锦道:“你就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石墨往后退了退,退到门口,将锁打开了,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还可以随时逃走,道:“你把手机丢给我。”
李似锦看她防狼一样的眼神,心里在吐血,却也依旧没有拦她,还是将手机丢给她了。
然后才轻声的问道:“明明就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我哪里让你特别厌恶。”
姑娘认真的思索他的问题,不时抬头瞅李似锦一眼,他耐心的等着,先弄清楚原因再说,无声的警告,没有满意的答案,他是不会走的。
以前石墨跟这个队长没有任何交集,只远远的见过几次,也谈不上什么印象,昨天晚上才跟他算是第一回见。
他个高,长相也不错,没听说有什么不良嗜好,听到最多的评价是“李队平时话不多,心里门儿清,别想糊弄他。”
现在石墨觉得这话对也不对。
他的话分明就很多,强行进来她的宿舍,想娶媳妇疯了一样,好在他到底还是有点道德,没有再狠狠的强迫她,道德也不算太坏。
要说她特别厌恶他哪一点……
“我讨厌你强迫我。”
李似锦抓着被子的手有些紧,“我也不想强迫你,可不这样,你会让我靠近吗?”
石墨不吭声,自然是不会了。
“不强迫你,你会喜欢我吗?”
“……”
“还有别的吗?”
“不讨厌就一定要是喜欢吗?”
李似锦倒是被她问住了,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继续问:“你上次说不跟西华的男人恋爱,我不追问你原因,我要是不再这里了呢?你是不是就不再这么抵触我了?”
石墨一手篡着手机,另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发出细细的声响,她飞快的道:“你不在这也一样,我们不可能。”
见李似锦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有任何的动作,这让石墨略放松了一些,拉着门的手隐隐的颤,只要他一动,她就赶紧跑路。
李似锦探究的打量她,看清楚了她的局促和抗拒,他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石墨被他看得越发不安,垂着头反问他:“你又喜欢我什么?长相?我们一点也不熟,你也一点不了解我。”
李似锦沉吟不语,姑娘胆子大了一些:“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上次问的那些人我也都不认识,我就只是我自己,不是任何人。”
她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但是所谓一见钟情,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见色起意,可她也没有美色到这样的程度,让李慕不是惊艳,不是心悦,而是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的狂喜,他的情愫表露的太明显,也太深沉了,让石墨无法忽视和承受。
她才有此一语。
李似锦也没法立刻回答她,样貌的确是关键,若没有这样貌,他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也想反驳,他当然了解她,他阅人无数,一眼就将她看得半透,她虽然有些变化,但是给他的这种一样的感觉是不会有错的。
就是感觉。
感觉是最没道理可言的,他就是认定是她。
他第一眼见到她就有渴望,他想要靠近,他心里就不孤单了。
就是这样,他的心告诉他的,而他向来随心而为。
沉默了一会,他才半是解释,半是反问道:“相信一眼万年吗?我从上辈子就认识你了。”
石墨本来想嘲笑他,“这是从琼瑶剧里学来的台词吧?早就过时了!”
可见他说得分外认真,眼底没有一丝玩笑之意,她鬼使神差般的陪他发疯,“都轮回了你也不怕认错?”
李似锦闻言笑道,“认错了那也是缘分。你就接受攒了两世的感情,还赚了。”
石墨听他这鬼扯的话,真想送他一个白眼,想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顿觉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也不说话了,心道,真想不到李慕他还是个油嘴滑舌的人。
李似锦知道没人会信,他也不是非要她相信不可,转而问:“有心上人了吗?”
石墨抿唇不语。
“嗯?”
“就回答这个,我马上离开。”李似锦站起来,并没有走过来,隔了一张床看她,略带威压的补充了一句:“不许撒谎,你撒谎我总有办法印证。”
“没有。”石墨回答了,然后飞快的道:“你答应了问完就走的。”
李似锦点点头,“嗯。”
她没有心上人,他也有些头疼。
他往前走了几步,指了指放在她面前的桶:“被子放在里面,你答应了会算数吗?”
“会。”
“那好,我也说话算话,现在就走。”
石墨赶紧拉开门,贴着门后,恨不得快点将这尊大佛给请出去。
李似锦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做,要是再做点什么,恐怕留给她的印象就更差了。
他得好好想一想,如何将她从还“不讨厌”变成“喜爱”呢,不仅仅得喜爱,还得爱他爱的跟他一样。
身后的门飞快的合上了,他回头看了看那门,面上苦笑。
回了房间,李似锦倒在床上,一点睡觉的心情都没有。
很多年以前,他的诗书画就能让人喜欢上他的人,可现在时代不同了,他可没有在这戈壁上见过几个喜欢诗书画的人,也没有在石墨的房间里看见一本诗词歌赋。
她也变了,虽然外表怯弱,却带着他也看不懂的倔强,石墨说的对,他并不是完全了解她。
他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用可以想到的一切手段,搜索和查找,那么多的社交网站、联络工具,可惜查到的有用信息却并不多。
她从不在网络上写下一言半语的心情记录,也从不分享照片,连转发都没有,干净的很。
李似锦费了些时间,才从熊嘉琪的分享里找到她的几张照片,画面里她面对镜头笑的淡淡的,有一张她站在熊嘉琪背后做背景,盯着天上的风筝看得有些出神。
李似锦将这张照片单独保存了,处理了一番,只留下她一个。
又在局内网的招聘资料后看到她的个人简历,也让他走马观花似的了解和揣摩姑娘的成长经历。
石墨,女,22岁,籍贯山东。
母亲,丁翠娥,无业。
父亲一栏里则是空缺的。
李似锦盯着这一处,心里有些发酸,又是个没有父母缘份的姑娘,她成长的过程肯定很辛苦。
爱好长跑和二胡。
李似锦心想,就算是擅长长跑,那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二胡,他倒是不会,不过不管她奏什么曲子,他都能给她迎合上,这一点上他倒是十分的自信,琴瑟和鸣不成问题。
再往下看,石墨是在山东日照上的小学,中学是在距离戈壁最近的县城中学,大学又是在山东,是学的石油开采,上学期间拿了很多的奖学金,奖励一栏里满当当的。
实习经验很丰富,几乎每个寒暑假都有在外实习。
老师给的评语里就是几句套话,刻苦努力、文静优秀,能够积极参加班级活动。
薄薄的两页纸,李似锦盯着电脑屏幕一句一句看得很仔细,这些资料倒是跟石墨给他的印象能够匹配起来。
只是依旧不够。
他还想要知道更多。
李似锦闭上眼睛,脑子里回想起先前翻看她的手机上,看到的几个手机号码,他一个一个输入自己的手机里,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他倒是没有一个一个的打出去,而是挑选了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石墨的未接来电里被这个号码给刷屏了,但是没有备注姓名。
李似锦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见过,可他脑子里都是石墨,现在也想不起来。
戈壁上天黑的时间比东部要晚两个小时,这个点倒也不算太晚,想不起来,他干脆直接打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那边传来几声嬉笑声,背景里有个女人的声音:“江大哥,我送你出门……”只是一晃,就消失了,隔了无线电似乎都能够看见那边的情形。
李似锦眉头一蹙,顿时就想起来了。
他的确见过这个电话号码,在夜空里是发着大红色的光,十分显眼,挂在一座两层楼的楼顶上,老远了都能够看见。
对方不耐烦的“喂”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了:“我找石墨。”
电话那边愣了一会,才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神经病啊!什么石墨,石灰的,没这个人!”
应该是有人接电话的女人:“谁啊?”
那女人一边说着:“不知道。”一边“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李似锦对着电话,眉头却拧了起来。
……
李似锦忙活的时候,石墨也没有闲着,她看着那桶子被套,只想马上洗干净了,今晚就悄悄的放在李慕的房间门口,今天他说了不会欺负她,只能祈祷他能够说话算话,不要再来纠缠了。
年纪轻轻又有前途的队长,何必跟她一个小实习生为难呢。
还好熊嘉琪换了岗位,今天晚上就去技术组学习和适应去了,需要趁夜将一天的油井生产数据汇总出来,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没有看见这被子。也免得牵扯不清。
虽然没人发现,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那被子拿了出来,放在浴室的水盆里,还将浴室门给锁上了。
满浴室似乎都是李慕的气息,就从她手上的被套里发出来。
石墨拿了被套先看看哪里脏了,先重点洗,其余地方笼统的揉一揉,搓一搓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这一看,就看见了被套内里那斑斑点点的白色的污渍。
她顿时脸红成一片,手上的被子也似乎发烫起来了,该死的李慕,臭流氓李慕,他肯定是故意的,怎么脏成这样,他怎么能将这么脏的被子拿来给她洗。
他说有的地方脏,要指给她看,肯定就是这种脏,他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石墨赶紧将那一处遮挡起来,气呼呼的倒了一把洗衣粉,用力的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想着这就是李慕,她抓他泄愤,揉成一团,再绞在一起,又成一个新的团,乱成一团麻,然后捶了几拳,水花和泡沫飞溅,溅到她面上,胳膊上,衣服上,沾到嘴巴上。
嘴巴上似乎还有他的味儿,石墨赶紧呸了几口,这才想起来刷牙,洗嘴巴。
气愤的直接将漱口水吐在他的被套上了。
口腔里和浴室里都是牙膏浓烈的薄荷味。
被子还是得继续洗。
再也不吃李慕的东西了,他再强行塞给她,她就当他的面扔掉,一点也不欠他的。
换了水,石墨继续揉了一阵,发泄得差不多了,又看看被套的头尾,洒了洗衣粉再搓,确定干干净净了,为了避免被找茬,她又将被套一点一点的搓,想着揉了半天,那一处应该干净了。
也不记得是哪里了,她壮着胆子继续搓,搓着搓着,总感觉触感有些不一样。
总算是洗完了,她又拿了肥皂将自己的手仔细的洗了一遍。这才将被套塞进他拿来的桶子里,拿了饭盒汤盒,一股脑塞进去,才蹑手蹑脚的开了门,两头看了看,空无一人。
这才屏住气做贼似的摸到李似锦的房门口,门上贴了写了姓名的牌子,走道里有灯光,也不怕认错。
走近了,看见房门底下的缝隙里透出来的灯光,石墨吓了一大跳,生怕他突然跑出来,将自己抓进去。
这个臭流氓,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还不定在做什么龌龊的事情呢。
她轻手轻脚的放下桶子,正要往回跑,突然听见熊嘉琪有些嘶哑疲惫的声音:“小墨,你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石墨吓了一跳,走道那头除了熊嘉琪,还有技术组的阚盛然呢,两人正朝她迎面走来,她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想了个话:“回去跟你说。”
突然身后“吱嘎”一声响。
门开了。
李似锦出现在她背后。
石墨不敢回头,也觉得那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赶紧跑了,进宿舍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是看见李似锦正站在门口,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心烦意乱的拉回熊嘉琪,将门关上了。
熊嘉琪也累了,倒是没有多追问她。
石墨倒在床上,想着总算是解脱了,两清了。
李似锦也倒在床上,黑暗里目光灼灼发亮,心想,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闹钟一响,石墨就顶着黑眼圈起来了。
熊嘉琪不需要外出,还能多睡半小时。
今天她换了岗位,依旧跑野外,比起单调枯燥的守井口,坐巡井车来回去往不同的井口抄录数据,还是要有意思的多。
吃完早饭,出食堂的时候,正好碰到高泽鹏,这人一见到她,顿时脸色就黑沉下来了,浑身散发着怒气,跟之前的两次见面一样。
不知道自己何时跟他结了大仇,石墨也很烦躁,她也没有好脸色对他。
两人对视了一下,石墨很快挪开了视线,她佯装拿手机接电话,边往外走。
高泽鹏却一直盯着她看,看着她,就再次想起她虚与委蛇一把磷粉撒在他身上,差点将他烧死,两次驱动蛇虫想要咬死他,坏了他的大业。
高泽鹏无法将那视为一个简单的梦境,虽然他哪也没去,一直躺在医院里,可那伤痛和死亡的恐惧都太真实了。
就算真的是梦,他也认为是对他的警示,让他小心这个女人。
不然,他明明不认识她,怎么做梦会梦到她呢?
高泽鹏相信万事万物必有联系,他彻骨的恨意绝对不是莫名其妙来的。
不过,他这个玄乎的缘故却无法说出口,说出去只怕别人将他当成神经病。
不管怎么样,他无缘无故的针对一个实习生,是有点掉价。
可第一回见到石墨的时候,他实在是太过惊愕和愤怒了,所以没有控制住脾气。昨天晚上开会,虽然他没有当众发火,脸色也不好看,看石墨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很多人都瞧出来了,再这么下去,落人口实也不行。
尤其现在正是他考评的紧要时候,不能出乱子。
除此之外,高泽鹏还有些别的顾虑,这两年石油市场不景气,招聘的人越来越少,能来的要么的确能力超群,要么就是跟局里有些关系的。
石墨一个小丫头,虽然出于梦里的深刻教训,他并不敢十分小瞧她,但是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同样能力的宁可要男不要女,他心想,石墨能来大概还是因为长相和背后的关系。
就怕胡乱发作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昨天白天高泽鹏忙着熟悉虽然只断了三个多月,却像是断了三十年一样的工作,晚上开会之后,就去专门找局里人事处的熟人去打听了石墨的消息。
“哦,你说的石墨,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狐狸眼的妹子?人家成绩优异的很,人也很优秀,因为是本地的想回家乡,考虑到这样的人不会随便辞职的,老宋去招回来的,满意的很,现在在你们队上?表现的怎么样啊?老宋还想等她实习期满之后调她来研究院,免得被你们那风吹雨打的……”
高泽鹏又电话老宋,他是局长的女婿,就打听个人,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这点面子还是给的。
“石墨啊?那是上头特意嘱咐过的。她爸爸以前因公殉职,她又学的相关专业,成绩很好,就算不为了照顾老同志的子女,也得招回来,本来让她留在局里,她主动要去前线的,小高,在你们队上你也照顾点,话说回来,你打听她做什么?”
高泽鹏找了个油头搪塞过去了,再打听石墨的爸爸,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过去太久了,又是前线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
又问了问几句别的事情,高泽鹏才挂了电话。
他又不想问自己的岳父打听,他一个男人,在野外前线,打听近水楼台里的漂亮姑娘,不太好。
尤其,家里还有那么一个老婆,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他跟他老婆苗妙人绝对不会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这事要是被苗妙人知道可有的闹了。
现在,他还得需要岳父的帮助,当然,他不可能一辈子跟苗妙人过,日后离婚,也得是苗妙人提出的,还得她是过错方,不然,有得他受。
这打听的不够彻底,不过高泽鹏至少知道了一件事,这姑娘上头有人关注,他的确不好做的太过明显。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最好安份一点,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
石墨闻言,并没有理会他,心里想着:神经病,电视看了多了。害人前还先宣告一番啊!
她摊开了手上的手机,按下了上面的“停止”键。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功夫跟这个见鬼的高书记闲扯淡。
想着时间尚早,她去运行组的办公室借了一台电脑,大家很热情的借给她了,她将新鲜出炉的视频拷贝了一份出来,借着内部通讯软件,点击了群发。
她明明就什么错也没有,昨天也知道了,家里也没有得罪过高泽鹏,凭什么三番两次受他辱骂?
倒要看看高泽鹏该怎么跟人解释。
发完了,她大步往外走,要去隔壁的项目部找三号线的巡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