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未到晌午,武清距离不远,时间上还来得及。赵天四人随同秦文征乘着五匹俊马奔向北门。
临出城门,恰逢那日在狮子楼里与通判府官员吵嘴的那位将军,他率着一队兵丁正护送着一大批粮车出城。秦文征小声的对赵天说道:“他是林传鹏手下的悍将之一刘献,此人生性刁钻争强好斗,以后遇上他的时候要多加留心。”
赵天顺着秦文征的手势方向看了看,刘献乃是武将却是文人打扮,一看就知是个难缠的角色。林传鹏下令各个城门封锁粮食只许进不许出,可他的亲信手下却押粮出城,这显然不合常理。
城门本就不宽,这边不愿多事有意躲避着等他们押粮的队伍出城后再走。没想到刘献看到秦文征后主动上前来,“这不是秦大人吗?这么巧,不知秦大人火急燎燎的出城意欲何为啊?”
刘献不会认识赵天等人,只当是秦文征的随扈。秦文征见躲不过,便打马上前,抱拳道:“原来是刘将军,本官有公事差遣,奉命到武清一趟,却不知刘将军运粮何往啊?”
刘献哈哈大笑:“同往,同往。这不是山东局势骤变太子殿下缺粮吗,我奉林侯爷之命,特备二十大车军粮运往武清大营,以表我家侯爷对朝廷的忠心和对太子殿下的支持!我们正好同路,不如一起赶路如何?”
看着刘献在那里皮笑肉不笑的打哈哈,秦文征险些没被气死。献粮哪有才二十车的,对于大军团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山东局势骤变且形势极不明朗,太子兵团北上成了未知数,连天津府夹角的河间府驻军都东进山东。前阵子还在形势吃紧的天津府一下子松弛下来,这分明是林传鹏一系在看朝廷的好戏。天津府的局势一下子不那么紧张,也难怪刘献的脸上藏着阴笑。他们主动向武清献上去那么一点儿粮食,以此来缓和一下好意。意思是以后天津一带各路的官员以前干嘛现在还该干嘛,不论背地里如何的捅刀子,面上还得维持一团和气。
秦文征当然晓得这个道理,以后在天津城通判府还得和林传鹏一系搭台唱戏。
既是要恢复以前的局面,双方谁都不敢先撕开脸皮,遂秦文征也怎么惧这些林传鹏手下的官员,秦文征抱拳施礼道:“多谢刘将军的美意!林侯爷真是有心了,此等忠心下官必将如实上奏,下官另有要事不能与将军同往,告辞!”
与他们说这些昧着良心的话,秦文征一句都嫌多,告辞后打马就从缝隙里穿门而过。赵天等人当然听得出秦文征与刘献的套话,也晓得现在局势突变下天津府这把子人必是小人得志。见秦文征打马出城,赵天等人也急忙跟随而去。
五人乘的都是快马,到武清时太阳刚是临下西山。赵天几人算是刚在几日里故地重游,秦文征却是对此熟悉无比的样子,就好像久居险地而回到安全岛上一般。秦文征打头,带着赵天几人在小城里左转右转的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直隶按察使司门前。
此刻天色刚刚发暗,按察使司门前已经开始掌灯。按察使司正使白晨春乃是秦文征的亲外公,门前看守护卫都认识秦文征,纷纷上前给秦文征施礼并口呼少爷,秦文征一边将马缰绳交给他们,一边说道:“这是我的几位朋友要与我同见按察使大人,我爹爹可到衙门了吗?”
秦文征带进来的朋友哪敢阻拦,有门卫答道:“少爷请便,秦老爷和夫人刚到时间不长,这会儿正在后院。”
秦文征面露喜色,“自从永平府和父母一别,半年多未见面了,走,随我一起进去。”
赵天从属于布政使司,这按察使司他从未来过也未接触过,白晨春只是听过其名未见过其人。赵天等人随着秦文征直接穿过前庭来到后堂。大堂里人数不少,除了秦晋夫妇外其余赵天全部不认识,但可以猜到,大堂正中前方坐一老者想必就是白晨春。秦文征上前跪倒纳头便拜,孩儿拜见外公和父母大人。”白晨春笑呵呵的看着外甥没说话,秦晋夫妇上前扶起秦文征,“孩子,来,让爹看看长壮了没有?”
秦文征手扶着父母的手臂,抬起头来,眼含泪水哽咽道:“可想刹孩儿了!尤其听闻父母身陷辽东满虏之手后,孩儿寝食难安!”
秦晋回道:“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一家人不还是都好好的吗!倒是征儿你长大了,能主动请缨赴任天津,让为父刮目相看!”
人家都是一家人,半年多未见叙叙旧是人之常情。赵天几人站在最后面像是随扈一般未说话,但赵天的眼睛可没闲着,四下寻找,可惜没有见到秦文静的身影,赵天暗感可惜。想必秦文静必是留在了京城未与父母南下,否则这种场合她不可能不露面。山东局势混乱不堪,危险重重,秦晋未带令媛也是情理之中,赵天不过是心存一丝相见的侥幸罢了。
一家人说了很久,秦文征才回头将赵天拉向前面介绍:“外公,这是孩儿相交的朋友,蓟州县令赵天,家父也识得的!”
白晨春抬眼仔细的打量着赵天,“后生可畏,能在蓟州干的有声有色,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为征儿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
秦晋插话道:“岳丈大人有所不知,我夫妇二人多亏赵县令搭救,说起来还是咱家的恩人呢!”
“哦?有这事?”白晨春又仔细的掂量了一下赵天,吩咐家人道:“来人,看座!”
一家人全是高官,赵天这样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在按察使大人面前得到赐座,完全是出于人家有感恩之心。
赵天急忙诚惶诚恐般拱手施礼,“这怎敢当,折煞下官了!恩人谈不上,只不过是下官顺手力所能及而已!”
秦晋说道:“客气什么,让你坐你就坐便是,难道你还要驳了老大人的面子不成?”
“既是如此,下官告座便是,只是秦大人以后莫要以恩人相称,这折煞死下官了!”赵天一屁股坐下,却只是坐了一个边角,用手撑膝借力,以示敬重。官场这套学问,赵天还是深有研究的,眼前乃是官宦一家,赵天怎么也得装作拘束一番。
白晨春看到赵天这番模样,夸奖道:“持而不骄,孺子可教也!”接着,老爷子转向秦晋,说道:“山东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我看你可请旨擕他同去,也好提拔一番!”
秦晋说道:“孩儿正有此意,此次闻得赵县令在天津,专程让征儿带来此地正是为此,依他才华,可保半年内连升两级不成问题!”
赵天早已猜到秦晋有保举拉拢之意,但他亲口对自己说出,赵天也不好当面回绝,心里正在琢磨如何推辞,一时愣在那里。秦文征在边上轻轻捅了下赵天,小声说道:“还不快谢恩!”
赵天心里好笑,秦文征误解自己了,根本就不知自己的心思。赵天见已至此,只有从实,“大人高看下官了,下官其实并无多少才华,虽有些建功也多为巧合和下属的齐心配合,再者,蓟州现正面临辽东满虏的屠刀,下官还舍不得离开这些百姓!”
赵天虽说的委婉,但大家还是都听得明白,秦晋面露失望之色,“本官在永平府为任多年,深知那一带的民风和百姓的可爱。如若赵大人能够勤于政务,多为百姓着想造福一方百姓也是不枉为官,定会传为佳话,我不会强求!”
赵天急忙抱拳:“多谢大人的理解,大人的话,下官定会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