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妍的本事能被人正名自然是好事,但要是没有谭老爷那一出,他们家和张清妍能安安静静地呆到从城西搬走。眼下看来是不行了,这段时日肯定会有不少人上门。
李大郎关照李芳:“别搭理他们,我们过段时日就搬走,谁说话你都别答应。”
李芳认真地点头。看张清妍兴致勃勃地拆了那些匣子,一件件翻看谭老爷的摆件,她捏紧了手中的吃食,有些担忧地问李大郎,“这次的东西……”她是被王府的事情给吓到了。
李大郎失笑,“谭老爷一片好心,东西你安心收下。这些鸡鸭鱼肉就做给大仙吃吧。大仙来了之后,我们都没做顿好吃的的。”李大郎唏嘘。
若是放在往常,李家顿顿吃肉喝酒都没问题,可惜因为李招弟的事情,家产十去其九,又要搬家,大鱼大肉是吃不上了,只能每日吃些清粥小菜。
“大仙……能吃这些吗?”李芳疑惑。
李大郎一拍脑门,忙去询问张清妍:“大仙,您看这谭府送的吃食……”
张清妍把玩着手里的小香炉,不解地望向李大郎,又看看李芳手上拎着的鸡鸭鱼肉,“有什么不对吗?”
鸡鸭鱼都是活的,肉和菜都看着很新鲜,古代又是纯天然、无污染,吃的东西倒是比现代要健康。
李大郎无奈地直接问道:“大仙,这都是大荤,您能吃吗?”
张清妍恍然大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道袍。
这是赵嫂子给做的新道袍。
王府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自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对张清妍下手是暗害,明面上自然做得妥妥当当,给的布料也是适合道姑用的素色布,却比平头老百姓的粗布要挺括鲜亮,用来做道袍正好。
张清妍穿越过来,灵魂取代了清枫,行事风格也立刻就替换成自己的,一点儿都没有穿越人士的自觉。但从某方面来说,她和清枫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们都是假道士。
张清妍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一个女冠了,女冠自然要茹素。
“我不用守戒的。”张清妍果断说道。
张家继只有祖训家规需要遵守,祖训家规中可没有“杀戒”。张家人向来视性命如无物,不仅是旁人的、牲畜的,还包括自己的。
李大郎也是反应过来。
谭老爷那样一个人,怎么会送错谢礼呢?看来是早就知晓张清妍不是正经的道姑。他这个和张清妍同吃同住好些时日的人反而是没看透张清妍。
李大郎很是惭愧,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往常招待大仙有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吧。”张清妍玩够了那些摆件,就撩开了手。
“大仙,这太贵重了。”李大郎有些眼光,这三五样摆件做工和用料都是好的,值不少钱。
“我要这些也没用。”张清妍洒脱地说道,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子。
真的清枫已经死了,张清妍完事了也要回去自己的时代,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要彻底。即使是在张清妍自己的时代,她对金钱也不怎么看中。
张家人对自己族人向来是倾尽全力,张家传承万年,还是个阴阳师世家,本身要投胎进张家的就是命好、气运旺的魂魄,再加上张家什么改命逆运的本事不会?张家人是福禄寿喜财,样样不缺的。得来不费功夫的东西,自然不怎么珍惜,也不会重视。
李大郎看张清妍大方,也不客气。
张清妍来了之后就从没同他们客气过,有什么要求就提,但从不为难他们两夫妻。李大郎每每与张清妍相处,都庆幸自家碰到这么个高人大仙,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想到这儿,李大郎问道:“大仙,若是我回家上坟,祭拜祖宗,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张清妍诧异,“你以前没上过坟?”
“不,不是……就是想问问大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准备?”李大郎擦了把汗,他可不是什么不肖子孙,连自家祖坟都没去过,“原本都是照着习俗弄得,那都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张清妍“哦”了一声,“这就有点复杂了,我要同你解释其中的天道秩序,恐怕不是两三句话能说清楚的。你就照着原来的做就行了。”想了想,张清妍补充道:“除了祭拜家中祖先之外呢,你可以给阴差也烧一点。”
李大郎连忙问道:“这要怎么做?”
“找张黄纸写上‘地府’或‘阎罗殿’,在通往坟地的路口边烧了,灰烬埋进土里,在那块土上头上香、烧纸钱就行。烧的时候说清楚你是李家子嗣,为家中长辈孝敬阴差,请它们帮忙照顾长辈。烧完了,再把家中长辈的姓名和生卒年月写在黄纸上,最好写详细了,写到时辰,最后把这些烧了,就行了。”张清妍仔细说道,“记得每人写一张,每次烧一张,一张燃成灰了,再烧另一张。如果那灰烬被风吹跑了,就说明你家长辈已经投胎了,你以后也不用烧纸钱给他;如果没有呢,就是他还在地府排队等着投胎,你最好替他多烧一些纸钱。”
李大郎用心记下,末了好生感慨一番。这些道道,他过去可从来不曾听闻过。家有大仙真是如有一宝。
这等宝贝,城西人不珍惜,李大郎也不会替他们挽回。
李大郎向东家请了假,又是带着李芳回李家村祭拜祖先,又是跑城南去看新屋子,忙得脚不着地。
李家院子平日里紧闭大门。谭家给了些吃食,张屠夫又特意来送了一整只处理好的猪作为上次死猫事情的谢礼,这荤食就齐全了,李家院子里头本就有菜地,素菜也有了着落,李芳这些时日都不用出门买菜。除了李大郎要进出之外,李芳和张清妍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起了大家闺秀的生活。
直到四日之后,谭府的徐妈妈来敲门。
李芳听到徐妈妈报名字,连忙把门打开。一开门,看到的不仅是徐妈妈,还有另一个打扮差不多的婆子。两人虽是奴仆,却比李芳要有气势的多,李芳缩手缩脚地将两人请进来,就慌忙去准备茶水了。
张清妍看到那个陌生的婆子,有些疑惑地看向徐妈妈。
“大仙,这位是许府的赵妈妈。”徐妈妈介绍道,“她是慕名前来,有事相求的。”
张清妍看向赵妈妈,脱口而出:“怎么?你家也有人被王府的鬼缠上了?”
王府的两只鬼可算得上是她的大财神,一场丧事将城东那么多显贵人家一网打尽,倒是给她招来了几笔生意。
赵妈妈被这句话给噎住,望了眼同样尴尬的徐妈妈,说道:“这倒不是。我家夫人虽然当日也在灵堂,但并无不适。奴婢前来是另有一事相求。”
“你家夫人没事?”张清妍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倒是有趣。”
谭府的两只石狮子还没能彻底驱除戾气呢,不知道这许府府上有什么稀罕物或稀罕的人。
赵妈妈抿了抿唇。
徐妈妈则埋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