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未死。
哪个世子?
能让萧氏念叨的“世子”,要么和莫家有瓜葛,要么和萧家有瓜葛。说起萧家,说起萧勤,这个世子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姚容希知道张清妍不了解这个时空的一些事情,便给她讲解道:“应该是在说七爷的嫡长子。”
七爷的嫡长子,温润如玉的君子,一出生便被七爷请封了世子之位,长大后,文治武功平平,只有性情,让任何人都觉得舒服。当时的七爷是皇上和太子都疼爱的七王爷,是已经在京城出名的纨绔,世子平和的性情让人觉得难得,都说歹竹出好笋,七王爷府上以后就靠着世子爷了。后来,无论七爷被点出了龙气,还是陷入夺嫡纷争,世子行事作风不改,宠辱不惊,成了七爷除了虚无缥缈的龙气外,唯一拿得出手的资本。
等到七爷功败垂成,所有人都将七爷抛到脑后,反而是惋惜世子这位谦谦君子,没想到皇上的处置还没下来,世子年纪轻轻就病故了。七夫人哭成了泪人,晕厥过去几次,完全无法见人。七爷冷若寒霜,闭门不出。再加上那时候七爷府上风雨飘摇,王姨娘草草办了世子的丧事,将他落葬。
坊间传言,世子曾屡次劝说七爷忠心于皇上,但七爷一意孤行,世子爷那时候开始就心生郁气。等到七爷落败,世子想到不久后家破人亡的下场,吐了口鲜血,没几天就熬不下去,撒手人寰了。
死的时候,世子还未娶妻生子,赤条条地来到人世,孑然一身地归于黄土之下。七夫人因此心如死灰,不理世事。七爷的嫡脉就断了,如今掌家的是王姨娘,七爷膝下也只有王姨娘生下的一脉。
正因为如此,姚容希一直不明白清枫的身世怎么和七爷扯上关系的。是七爷的外室,还是和七爷春风一度过的女子?可七爷这个纨绔,只喜欢金银珠宝,不好女色,家中一妻一妾,还是先皇在的时候做主娶进门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一妻一妾也都只有一子。七爷不是子嗣艰难,而是无心女色。
现在,萧氏说,世子未死。清枫的身世就有了着落。
“王姨娘。”张清妍说道。
那时候七爷府上正处于混乱之中,世子的丧事也是王姨娘一手操办的。她完全有机会偷梁换柱。
“真要那个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以绝后患?”姚容希反问。
“呃……”
“而且那个时机也不对。七爷事败,所有人不是被砍头,就是被圈禁,还要处心积虑地赶走世子做什么?”姚容希又问。
这要是七爷大事已成,王姨娘下手除掉世子爷,那还好说。现在大家都要完了,王姨娘这是在最后疯狂一把?
“不是王姨娘,那还有谁?”张清妍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到姚容希平静的笑脸,也笑了起来,“七夫人。”
七爷事败,一般来讲,这时候都会将家族中的子嗣送出府去,留个香火。考虑到七爷的性格,世子若真是假死遁逃,只可能是七夫人着手安排的。这样一来,王姨娘的所作所为也很好解释了。她当时没看出其中蹊跷,等到她发现真相,又惊觉皇上对七爷态度亲切,没有惩戒,当然会想要借这个好机会杀掉流落在外的世子,让自己的儿子独占七爷府山的一切——没了王爵、没了宗亲的身份,七爷还有钱呢!萧勤必然是在那件管事的案子中发现了王姨娘古怪的举动,深入调查,发现了世子未死的惊天秘闻,不等他将事情透露,王姨娘就下手除掉了他。或许,还不是王姨娘动手的,而是想要保护儿子的七夫人。
“也有可能是世子自己。”姚容希补充道。
世人都觉得世子人好,他父亲造反,和太子抢皇位,他身前死后的名声却都很好,实在是匪夷所思。这样的人,要么大奸大恶,要么真的是大善人。同样是基于七爷的性格,也是相信皇上和谭老太爷的判断,姚容希觉得七爷陷入夺嫡纷争,除了佞臣贼子的野心,还少不了身边人同外人的勾连。王姨娘其中之一,但王姨娘当时只是侧妃,有儿子,上面却还有个更加名正言顺的世子。名正言顺的世子才是最有可能、也最适合的人选。
“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张清妍思忖着。
若是活着,那清枫为何流落在枫叶观?若是死了……那怎么证明清枫的身份?清枫的母亲又是谁呢?贤悦长公主的女儿遗珠?遗珠死在了皇宫内,应该做不了假。
清枫的父亲有了人选,清枫的死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张霄可能基于夺龙气的需要想除了清枫,但他不太可能自己动手。另一方面,王姨娘知道了清枫的身份,会不会动手?如果世子还活着,那么变数就更多了,他说不定也因为某些缘由,要杀掉清枫这个女儿。有人下手杀了清枫,之后,张霄发现了张清妍的存在,故布迷阵,一边戏耍张清妍,一边抹去清枫的身世,这样倒是更说得通。
“咦,这不是姚公子吗?姚公子身边总是有个道姑陪伴啊,怎么不见张大仙啊?”
戏谑的声音打断了张清妍的思索。
张清妍和姚容希同时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先看到的是一柄折扇,上面画了一幅美人图。美人娇躯横陈,眉似远山,朱唇半点,随着扇子扇动,有幽香传来。这么一柄扇子,也只有喻鹰这个纨绔会有用了。
喻鹰坐在马车上,懒洋洋地撩着车帘,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两人默契十足的动作时就僵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张清妍,对上了张清妍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由打了个寒颤。“不会吧?”喻鹰嘀咕了一句,看看张清妍,看看姚容希,眼神微暗,看向了巍山的方向。万里无云,那片夸张的雷云和电闪雷鸣早就消退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张清妍说道。
喻鹰默然。
“怎么就你一个?”张清妍看了看四周,喻鹰身后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几辆马车排了一列,听到动静都掀开了车帘,很没仪态地探头张望。喻鹰的车内没有旁人,没见到詹文鑫。她还有话想要问詹文鑫呢,毕竟是关于七爷府上的事情,还和王姨娘有关,詹文鑫这个亲孙子知道得总比旁人多。
“被王姨娘叫回去问话了,问的是你的事情。”喻鹰恢复了精神,似笑非笑。
张清妍挑眉,“我?”
“是啊,皇上都要召见你了,不光是王姨娘,整个京城都要再次打听你的事情呢。我看谭家的门槛很快就要被人踏平了。”喻鹰嬉笑。
“皇上要召见我?”张清妍惊讶。
“你不知道?七爷没同你说吗?”
“说什么?”
喻鹰用扇子一敲脑门,“七爷不是为了通德钱庄那事情跑进宫里找皇上吗?皇上便让他给你传口谕。”
“他来找我兴师问罪,之后又气跑了。”张清妍耸肩。
喻鹰无奈说道:“得了,我这就去找七爷。”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只说皇上听了七爷手舞足蹈的叙述,大笑之后让七爷带张清妍进攻,至于是什么时候,外头的人就不清楚了。
“能见到几位皇子的生母吗?”张清妍问道。
喻鹰敲扇子的手一顿。跟在他身后的狐朋狗友们开始窃窃私语。喻鹰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清妍,“张大仙想要学了然大师,看看哪位妃嫔能当上太后?”
张清妍淡淡说道:“修行之人,总对特殊的运势感兴趣。”
这便是毫不客气地承认了。
听到此话,那些纨绔子弟更加兴奋起来。
喻鹰笑容加深,“能不能见到后宫的妃嫔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大仙既然这么有本事,不如自己试试看吧。”
“我们还要吃饭,就不同你闲聊了。”张清妍笑了笑,走了几步,回头对喻鹰说道,“莫夫人去世了。”
喻鹰瞳孔微缩。
张清妍对着喻鹰一颔首,这次离开,没有再回头。
“鹰哥,这位张大仙还能真能看出运势来?”
“莫夫人,该不会是莫劭宏的嫡母吧?难怪今天没见到他啊。”
“喂,你家不是在宫里娘娘们跟前能说上话吗?让她们召见张大仙看看啊。”
马车都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喻鹰却充耳不闻。
莫夫人去世了。
是因为那只鬼蜮?
喻鹰捏紧了扇子,“走,去找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