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小姐,您的脸……”朱四娘的丫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朱四娘放下手,看着自己手指上沾染到的血迹,瞳孔一缩。
叮铃!
一声轻响,一根金蝉发簪落在了朱四娘面前,只剩下一片的蝉翼震颤,剩下几片落在了地上,其中一片上还带了殷红的痕迹。
朱四娘抬头,看到朱六娘正骑坐在叶三小姐身上,几缕发丝垂落在耳畔。
朱四娘目光暗沉,捡起了地上的金蝉发簪,慢慢站了起来。
“小……”丫鬟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谭家的仆妇们终于到来,将两位小姐拉了开来。
朱四娘站到了朱六娘面前,朱六娘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狠辣的眼神变得惊疑不定,“姐姐,你的脸……”
朱四娘举起手,金簪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猛地冲入朱六娘的眼窝。
“啊啊嗷嗷嗷嗷!”朱六娘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嚎,整个人发狂地挣脱了那几个体格强健的仆妇,捂着眼睛在地上打起滚来。金簪断裂,疼得她又是嘶声力竭地大叫。
朱六娘站在旁边,垂头看着满地打滚的妹妹,慢慢勾起了嘴角,笑意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脸正在变形,艳丽的容颜变得可怖。
几位小姐都吓傻了。
言语挤兑是一回事,动手打架是另一回事,而朱四娘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口角或冲动能够描述的了。
鲜血顺着朱六娘的指缝流淌出来,朱四娘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无力,整个人微微发抖,小声呜咽着。
张清妍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按住她们两个!”
谭家的下人们一惊,对上束手而立的朱四娘和匍匐在地上的朱六娘都有些下不了手。
谭念瑶说道:“没听到大仙的话吗?”
仆妇们回过神,冲上去反剪住两位朱家的小姐的双手。
“你们做什么?”朱四娘阴测测地问道,声音很怪,粗哑难听。
张清妍面色黑沉,缓缓走向了朱四娘。
朱四娘眼中闪过慌乱,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对自己的丫鬟叫道:“你是死人吗?看着别人就这样欺负你小姐?”
丫鬟还在哆嗦,一点儿都不敢靠近朱四娘,甚至在听到朱四娘的声音后吓得大哭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地磕起头来。
张清妍咬破了指尖,另一手抓紧了朱四娘的下颚,手指在朱四娘的头上画上了符箓。
朱四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却因为下颚被制住,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
当张清妍将符箓画完,朱四娘白眼一翻,整个人痉挛起来。
“放开她吧。”张清妍呼出口气来,又走向朱六娘,板着她的脸观察一阵,摇了摇头,“去请大夫来。”
朱四娘摔在地上,不停抽搐,整个人面容扭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诸位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慌不择路地就往远处跑。
谭念瑶和姚婉恬算是镇定,但都有些双腿发软,站立不住。她们两个没逃,反而是往张清妍那儿走了几步。董萱秫秫发抖,死死抓着姚婉恬,也被姚婉恬拖拽到了张清妍身边。
“这是怎么了?”主院内的夫人们都赶了过来,看到这场景,都脸色惨白。
女孩们扑到了自己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叶夫人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朱夫人摇摇欲坠,声音嘶哑地喊道:“我的乖囡囡……你……你做了什么?她们怎么会……”
谭念瑧扶着谭太夫人,看到花园中的场景,一颗心就怦怦直跳。
叶三小姐两颊肿胀,嘴角带着血丝。朱六娘左眼插着一截金簪,鲜血流了半张脸。而朱四娘正在地上发颤,露出的半边脸上有一道殷红的血痕。
真如张清妍所说,三人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而且这灾,不等谭太夫人做准备,就在谭家应验了。
张清妍抬眸,视线扫过那群雍容华贵的夫人,在其中找到了朱夫人,说道:“蛊毒发作,姐妹相残。朱四小姐体内的蛊已经成熟,我现在在为她解蛊,至于朱六小姐……”张清妍看向一眼淌血、一眼流泪的朱六小姐,“她体内的是死卵。”
朱夫人怔住了,“你在……说什么?”
“哇!”朱四娘大叫一声,吐出一口污血来。
张清妍眉头皱起。污血只是污血,并没有蛊虫。
朱四娘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凄惨绝望的叫声,“好疼!好疼啊!啊啊!”这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哑,好像有几个人在她的体内叫着。她仰起脸,额头上用鲜血画的符箓散发着妖异的光,但那光芒很快就淡了去。朱四娘疼得用头撞地,血色的符箓被抹去,又被她自己的鲜血覆盖。
张清妍叹了一口气。
“四娘!”朱夫人大急,冲过去就要去抱住自己的女儿。
张清妍一伸手,拉住了从身边飞奔而过的朱夫人。朱夫人一个踉跄,回头瞪视张清妍。
“啊啊啊啊!”朱四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叫。
她侧躺在地上,脸对着众人,被血污覆盖的额头渗出更多的鲜血来,很快,又有白色的东西流淌而出,碎肉和碎骨仿佛被什么东西顶了出来,让人牙酸的嘎吱声从那个小窟窿里传出来,紧接着,一根尖利的触角从中探出。窟窿扩大,钻出来的不再只是触角,而是一个可怖的脑袋,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圆形绵软的突起,触角颤动,左摇右摆,那个怪异的生物从窟窿里爬了出来,爬过朱四娘睁大的双眼,落到了地上。
张清妍手一挥,念破祭出,那狰狞丑陋的生物在火焰中挣扎,嘭地爆开。
朱夫人坐倒在地,正好面对着自己的女儿死不瞑目的模样,两眼一翻,就此晕厥过去。
“大仙,这是怎么回事?”谭太夫人声音平稳地问道。
那些被吓傻的夫人小姐们这才回过神来,惊叫连连,顾不得形象,就想要撒开腿往外跑。但也有人强压着心中的惧意,等待张清妍的回答。一阵吵闹。
“都安静些!”谭太夫人拔高了声音,一向慈爱的她展露出了威严,众夫人和小姐都噤声了。
“是蛊毒,一种我没见过的蛊。具体的,我得看过朱家的人才能清楚。”张清妍皱起了眉头,“就目前看来,这种蛊虫在还是卵形的时候就会影响人的神智、性情,有的成活,性情就不外露,还有几分理智,知道隐藏,比如朱四小姐;有的死亡,成了死卵,就不会有顾及,比如朱六小姐,平日里就暴躁易怒。”
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护意识。活着的虫卵知道自己不能被发现,在影响宿主的同时,也让宿主掩藏自己的本性。而死卵则没了意识,只余下对宿主的影响力。
严书齐身体里的应该就是死卵。毫无顾忌地虐杀动物,没有半点儿隐藏。而严家的另一个人体内则是活卵,知道不能暴露自己嗜杀的性情。
但蛊虫始终都只是虫,再怎么精明能干,当宿主受到外界刺激,它们就会爆发。
女子容貌无比重要,朱四娘发现自己毁容,顿时失了冷静,虫卵只当宿主受了生命威胁,破卵而出,想要从宿主体内逃脱。因为这动静,也让张清妍终于发现了它的存在。本想着像对付情|蛊一样将蛊虫逼出,没想到这蛊虫攻击性太强烈,在破卵的同时就将原本的寄生环境——大脑——给一块儿破坏了。
张清妍回想了一下那只蛊虫的模样,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朱四小姐尸体,上前抬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她眉间的洞,又探手摸了摸她的小腹,眉头蹙起,手指捏诀,点在了她子宫的位置。
嗡嗡嗡嗡……
嘈杂的声音从朱四小姐体内传出来,鲜血晕染衣摆,和刚才那只蛊虫一模一样、个头却只有它十分之一的虫子蜂拥而出。
“啊!”夫人小姐们惊叫。
张清妍一挥手,那些虫子也跟那只母虫一样化作了灰烬。
有聪明的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脸色苍白如雪。
谭太夫人强忍着心中惧意,问道:“这是会传给子嗣?”
“嗯。”张清妍点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