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身上可有铜钱和红绳?”张清妍转头对几人问道。
几人都是当大官的,手中有银票、银两,却是没有铜钱。
“若是没有,几位还请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两人去就行了。”张清妍和姚容希对视了一眼。
卫友山还没看到天河呢,哪肯就这样离开?苏辉想要和张清妍套关系,又紧张自己的治下,连声请张清妍稍等,派人去取了铜钱和红绳来。
不过片刻功夫,就有衙差抬了一小筐铜钱跑来,堆得小山似的铜钱上还放了几捆红线。
张清妍看着哭笑不得,但还是取了铜钱和红线,炼制出几串项链来,让几人挂在脖子上。这铜钱串出来的项链,和当初在肃城张清妍给那利亲王府钱侍卫的铜钱项链一模一样,是为了克制怨气所做。
看几人戴好了铜钱项链,张清妍才转身往天河的方向走去。
越走近天河,那滚滚的水声就愈发振聋发聩,敲击在人的心头。挂在几人脖子上的铜钱项链逐渐变成了小剑的模样,紧贴在几人皮肤上,带来丝丝灼热的触感。
天河水流湍急,如同巨蛇穿过,震得周围土地都在轻轻颤抖。水流四溢,水花溅起,肉眼可见那河流宽度正在不断扩大。
苏辉等人也是头一次靠近天河,看到这情景后倒吸了口凉气。
卫友山研究了大胤朝各处河川,也曾经到过天河,现在再见到天河这与以前迥异的模样,最是吃惊不过,口中不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张清妍站在河边端详一阵,长叹一声。
苏辉问道:“大仙,这天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邪祟做法,这才害了那么多人性命?”
“起因如何,我不得而知,但现在这情况和邪祟无关,是河灵在作祟。”张清妍说道。
这天河大概在数百上千年前就生出了河灵,施源光修建凌天堰、炼制镇河玄龟,改变、镇压的不是天河运势,而是那天河河灵。河灵被这样镇压数百年,心中怨气横生,等到施源光的玄龟损坏,没了功效,它一朝获得解放,立刻就肆意起来。
凌天堰被它吞没,周围的土地、屋舍、活人也被它吞没,那些人淹死河中,却连成为水鬼怨魂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河灵吞噬了。
但这实际上并非河灵的报复。
“还请大仙做法消灭这河灵。”苏辉一听张清妍这话,立刻弯腰拱手请求。
张清妍蹙眉,“我不会消灭这河灵的。”
苏辉茫然地看向张清妍。
“河灵并非邪祟,之前被凌天堰和镇河玄龟镇压,那模样才不正常,它现在不过是在恢复原貌。至于河灵怨气,如今施源光已死多年,等到它恢复原貌,这股怨气也会渐渐消散,并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苏辉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是……这……这城镇……”
“这里本就不该建立城镇。地势如此,是由天道决定的。数百年来这里能居住人,都是施源光逆天而行的结果。我不知道施源光为何要那么做,但我家族传承并不允许我这样无谓地改变地势。”
张清妍猜测施源光当初镇压河灵另有所图,她现在却是没有这种目的,更何况这河灵虽然带着怨气,但不带恶意,并没有刻意伤人的意思。之前会有人死于河灵怨念之下,也多半是因为凡人动了自身怨念,受到了河灵的影响,才发生了意外。像施源光一样镇压河灵,那根本是吃力不讨好,她自然不会做。
“我看了天河的气息,它原本应该有二十里宽,如今还未拓展完全。你提早做好准备吧。”张清妍对苏辉提醒道。
苏辉的脸顿时就苦了下来。
二十里宽,这要占了西南多大的地方啊!这些地方等于是废了,不能住人,不能耕种。西南本来就是贫瘠,再这样被挖掉一块地方,他这个西南布政使境遇就愈发显得糟糕起来。
马蹄声忽然传来,一队疾驰而来的士兵冲到了众人面前。
为首的将领正是曹立顺,英姿勃发地骑在马上,看到喻庸后勒住缰绳,一跃跳下马,对喻庸抱拳行礼,“将军!”
张清妍忽然脸色一变,“你们怎么过来的?”
曹立顺不明所以,看到张清妍的打扮后猜出了她的身份,对着张清妍也是一礼。
其他人也不明白张清妍那一声质问的意思,只有喻庸眸中精光一闪,猜到了几分。
“苏大人没有人让人封锁这一块?”喻庸问苏辉。
苏辉还在苦恼中,听到这问题,晃神了一下,“封锁了,不让百姓进入……”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原来怕天河水泛滥,再有人被卷走,所以封锁了天河沿岸,派人值守。因为无故消失了数人,其中还包括了衙差,封锁的地方离天河更远了几分。但这封锁只防范百姓,对于驻扎在西南的大军毫无用处。他原来还当消失的人是被蛮族杀死,要让那些士兵处理此事,下头的人更是不会阻拦这些大军了。
他们一行人靠近天河前,张清妍特意做了法器给他们,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没有这法器不要靠近,苏辉却是没有改变原来的命令,看守这地界的衙差们按照老命令,根本就没阻拦曹立顺等人,反倒是给这一队士兵指明了方向。
“先离开。”张清妍冷声说道。
曹立顺作为武将,知道有时候得先执行命令,再问缘由,连忙下令准备离开。
苏辉知道这问题要归咎在自己身上,顿时汗如雨下,心慌意乱。他知道曹立顺的身世背景,若是曹立顺等人没有死在和蛮族的对战中,反倒是死在他的疏忽下,别说曹立顺的家族,就是喻庸都不会放过他。天河的事情没解决,现在横生波折,苏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辉一抬眼,就看到喻庸森冷的眼神,心头一跳,连忙挤出一丝笑容来,将脖子上的铜钱剑摘下来,递给曹立顺,“曹将军快戴上!”
曹立顺皱眉,不耐烦地说道:“苏大人没听到吗!我们先行离开这里再说!”
苏辉被曹立顺一喝斥,眼神就阴暗起来,“曹将军,我好心将法器给你,你为何不领情?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认为我这布政使不过是因为没人要才白捡来的,但我好歹也是一方大员,管辖西南大小事务,你没给我脸面,也该给我这官位脸面。再不济,论官位品级,我也胜你一筹,你见了我该对我行礼才是!”
张清妍厉声喝道:“有完没完!把法器戴上快离开!”
“大仙你是高人,不把我们这等凡夫俗子放在眼里,但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想要活下去。明明只要你略略抬手就能给我们生路,为何你不愿意?”苏辉眼中阴霾更深了几分,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攥紧了手中的铜钱剑,忽然一甩手,居然将那那串铜钱掷到地上,“你不给我们生路,我们要不了你的性命,但豁出命去撕扯下你一块皮肉总是可以的!”
他威胁着,身形起了变化,突兀地胖了一圈。
张清妍手上掐诀,对其他人喊道:“你们退开!”
众人连忙退避。
张清妍口中念咒,一道金光从她身上浮现,扩散开来后在苏辉身上集聚。
苏辉发出痛苦的嘶吼,那声音完全不像是人声。不远处的天河随着那嘶吼浪潮暴涨,拍打着两岸土地,在地上硬生生拍出裂痕来。苏辉身上也出现了裂痕,不断冒出黑气,在苏辉周身凝聚,和那金光对抗,但越来越淡。
水声越来越响,天河忽然间从浑浊的土黄色变成了一种浓黑,河水翻涌间,一个古怪的人形从河水中浮出,如同一个人站在河面上。那人张牙舞爪,振臂一挥,河水升起,成了一道水幕,露出了河底的淤泥。
苏辉的声音微弱下来,那些黑气被彻底驱散,金光跟着消失,他的身体软到在地。
众人早就没去管苏辉了,都目不转睛地瞪着那黑色的河水。看久了才发现,那并非是黑色,而是一种红得发黑的诡异颜色。河水中不时浮现出几个鬼影,在河水中痛苦挣扎,拼命地伸出手,似是乞求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