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云走到主位之上,当下迫不及待的拆看起了手中马宇的书信。信的内容不长,只有两页纸,马宇毕竟是武将,不像那些文人一般寒暄磨叽。信中的内容,主要是交代了前线的战况,当然也祝贺了卫清云率军建此不世之功。
信中所讲,大军发动攻势之后,受到的抵抗不甚激烈。只是一轮的冲杀,就在湾台守军引以为傲的“天堑”防线之上撕开了数道口子。随着大军的陆续登陆,几个照面的厮杀后,对方就相继的投降了。甚至部分守军根本没有与登陆的将士们交手,其领军大将就率手下全军归降了。这一战打得很是莫名其妙,轻松的让人难以置信。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敌军都望风归顺的,也有部分的敌军在将领的带领之下依靠所占的地形顽固相抗。对于这部分的残军,马宇只是分出了部分兵马前去剿灭,相信不用多久就能解决那些残军的问题。而二十五万大军则是留在了原处,用于看管那些投降的士卒,以及收复附近的城池,先行在湾台岛上占据一块地方,作为大军的安身之所。马宇则亲自率领五万大军朝着北台城进发,与卫清云的这支孤军会和,当然顺带先行收复一路之上经过的城池。
看来先前陈欠扁的临阵易帅以及将防线之上原驻军相互调防的举动,不仅动乱了前线将士的军心,而且还使得守军的战力大幅下降。再加上前方的将士收到都城沦陷的消息以及接到陈欠扁投降的诏令,无疑更加失去了抵抗的意识。再者两军本是同族之人,相互的厮杀亦非众人的本意,只是不敢违抗君王的命令罢了,此刻连陈欠扁都降了,他们还有不投降的理由吗?这些种种因素结合起来,这才使得前方的战事如此轻松,而这也正符合半年之前所规划设想的,至此湾台这一战可谓是大局已定了。
卫清云随即将书信递给了一旁的廖达辉,随着廖达辉的诵读,殿内诸人俱是了解了此中的信息,也知道局势已定
送走了殿内的众大臣,卫清云这才激动的自语道:“湾台的前线大军已经归降,此战再无任何变数可言。而颍川侯的五万大军快则十数日,慢则月余时间就能赶到北台城,若不趁其未至之时动手,怕是再难有此机会了!”
一旁的廖达辉听了个大概,心内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当下神情肃然的追问道:“你又打算做什么事啊,虽说眼下局势明朗,但你可千万不要妄为生事啊!”
“怎么会呢,我只是去做些顺应民心之事罢了,你就无需费心了。”卫清云笑着回答道,随之即朝外行去,急着避开廖达辉的纠缠。
待到廖达辉从他的这番话中反应过来,随即追出门外想要问个清楚,殿外早就没有卫清云的身影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卫清云虽说还不至于彻底了解,但也不会感到陌生了。尤其是几次三番的胆大妄为之举,更是让他印象深刻,因此他还真有些担心卫清云又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来。不过转而想来,虽然卫清云的某些所为的确是过于大胆并且不合规矩礼法,但是他还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此时廖达辉也只有这么安慰自己了。不过显然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二日清早。
“将军……将军,大事,大,大事不好了!”
廖达辉素有早起练武的习惯,今日清晨这才刚刚舞了五六个回合,就被匆匆赶来的亲卫打断了。身旁的亲卫皆清楚他的习惯,若无要事是不会在他练武的时候前来打搅的。看着来人呼吸急促满脸汗水一副疾奔过后的样子,廖达辉也知道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随即他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昨日卫清云临去时的那一幕。
“发生什么事了!”廖达辉急忙询问道。
“是,是周将军他,将军您还是自己过目吧。”来人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如何开口,随即就将手中的一张布告递到了廖达辉的面前。
看来的确是卫清云又有了什么惊人之举了,廖达辉当下接过这张布告就急忙的看了起来。越往下看,廖达辉的心就变得越发的沉重,这根本就是一份揭发声讨蒋贱石生平罪责的檄文啊。其上列举了大小共计三十八条罪行,其中的勾结狗日族,割让北东三郡,残害百姓,攻打邻国等等随便一条,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消百姓之怒啊。当然,最让廖达辉震撼的还是布告的最后,竟然写着今日巳时要在北台城西门外将蒋贱石的尸骨当众挫骨扬灰。
“这份布告你是从何得来的!”
“在街上。”
“那么赶紧派人将街上的布告全部收回。”
“将军,来不及了,城内已是有不少百姓看过了这份告示,看过之人皆是激动不已,眼下口耳相传间怕是大半个北台城都已传遍了。”
“唉!”廖达辉闻言之后无奈的叹息道,随即急忙前去找卫清云对质。
赶到卫清云的住处时,发现屋内早就没了人影,随即四下询问了一番,这才来到了西门城楼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廖达辉直接将手中的告示甩到了卫清云的面前,质问道。
“顺应民心罢了。”卫清云平静的回答道。
“难道你不清楚眼下湾台尚未完全平定吗,这般过激的行为只会激起那些蒋贱石的死忠之士的抵抗情绪,平白弄出一些波折。”
“这我自然清楚,眼下前线的二十余万湾台守军投降,湾台之战大局已定,纵是部分地界有些抵抗势力,那也只是螳臂当车之举罢了,影响不了局势的。若不是考虑到这点,早在十几天前我就打算派人去挖蒋贱石的陵墓了。”卫清云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情。
“你可知此举一出,你就会成为天下家儒子弟口诛笔伐的对象吗,到时仕途之上定然满是曲折,更甚至日后的史书之上任其颠倒黑白平添骂名,你这又是何苦呢!”对于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一辈的青年,廖达辉敬佩感慨之余,更有着一种关切与期待之意。是以看到卫清云做出这般自毁前程的事,他才难以控制情绪,这般急切的前来劝阻。
廖达辉话语间包含的情谊,卫清云自然感受的到,对于能有这么一个亦师亦友的长辈,他心内也是甚为欣喜的。而对于他话中所讲的,卫清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当然对他而言,官位仕途自是可有可无的,他最在意的还是日后青史之上的声名。
“此事的后果我自然清楚,但我同样清楚的是,一旦错过此事,必然是我一生中的遗憾,我不想今后都活在这么个遗憾悔恨之中,你明白吗?”卫清云收起了淡然的神情,而是一脸严肃神情坚定的说道。
看到这,廖达辉也知道卫清云心意已定,再劝下去也是没什么结果的了,遂不再计较而是放眼打量起了城外的场景。
西门外半里左右可见一处高台突兀而立,正是昨天下午卫清云命人搭建的,此时高台外围正围守着一圈的士卒,距离太远也看不清台上的具体物事,想来当是蒋贱石的尸骨了吧。此时距离辰时尚有三刻的时间,可是原本该是空旷无人的城外平原上,却是聚集了不下万余的人影,而且城门处不断有百姓携众往外赶去,看来将蒋贱石挫骨扬灰之举的确是深得民心的。这也是,只要是个稍有良知见识的炎黄子孙,面对着蒋贱石的诸多恶行,哪个不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可惜倒是便宜了这个畜生,死的到早。
随着日头的高升,深秋清晨的寒意逐渐的消退,而相应的城外汇聚的数十万百姓的热情却是越发的高涨。看着时辰将至,卫清云这才率众走下城楼朝城外的高台行去。
“将军留步,还请听我等一言啊!”
卫清云刚刚走下城楼,就看到一群人围了上来,看他们的装束想来就是那家儒的子弟了。对于家儒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学派,卫清云向来深恶痛绝,可悲的是现今天下却是充斥着家儒的思想。既然惹不起的话,那么躲远点总是可以的吧,可是眼下对方却是堵在了自己的眼前,再怎么想躲也躲不了了。
“诸位请讲。”卫清云只有无奈的停步,总不成让身边的士卒将这些人驱散吧,若真这样做了,无疑今后又会徒增一条骂名。
“将军今日之举,自古以来几无所闻,残暴无道人神共愤。正所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将军今时掘墓盗尸,已是不和礼法,扬言挫骨扬灰更是暴虐无仁。再者奉平王他乃一国之主,将军不过是一国之臣,安敢行此忤逆作乱之事。”说话之人乃是领头的一名老者,看其声势当是这群儒生的领袖了。说完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后,那老头显然自我感觉很好,伸手摸了摸山羊胡子,摇头晃脑作势一番,这才接着道,“吾等前来正是为了阻止将军的不仁不义之举,还请将军听吾等一言,悬崖勒马为时未晚矣!”
“哦,那究竟该如何做呢?”卫清云眼下是被气乐了,按捺着脸上的怒意,问道。
“将军需即刻公告天下承认犯下的罪行以示悔意,然后即刻以王侯之礼将奉平王的尸骨迎送回陵寝之中,另外调遣大量的工匠民夫将损坏的陵寝彻底修葺一新。如此而为方可挽回些许的声名,还望将军速速实行啊!”那老儒还以为卫清云被他这番“大义凛然”的高论给折服,当下感觉浑身飘飘然,话语中越发透出激动的情绪。
“敢问先生,现今沦陷区内成千上万尚在遭受狗日残害的百姓,他们如何!”卫清云冷声道。
那老者一时还未听出卫清云语气的顿变,虽然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太过突兀,显得莫名其妙,他也没多想就下意识的回答道:“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那些平民百姓了!”
“你!你!来人,将……”卫清云恼怒之下就待命人将这帮腐儒败类给就地杀了,好在一旁的廖达辉拉住了他,情绪稍稍平复之下,他也想到了杀了这些腐儒的后果,这才厉声道,“将他们轰走!”
“将军,不能啊!”
“暴夫何敢如此……”
“你今日之举,必将受到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
……
卫清云却是无视了这些谩骂之语,转而想到,若是说家儒创立之初还是有那么一些为民着想的善意,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彻底的变成了祸国殃民的邪说恶意。而相应的现今遍布天下的诸多儒生学子之中,真正为国为民之人却是凤毛麟角。而遍地的都是眼前这般为求权贵声名,何曾顾及寻常百姓死活的腐儒败类了。
“秦屎皇这个残暴不仁、心理变态、志大才疏、穷奢极欲的畜生败类,虽然一生作恶多端,没干几件像样的人事,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还是做对了的!”
在这么一个时候,突然听到卫清云莫名其妙的谈论起了秦屎皇,廖达辉显然也被他这番跳跃性极大的言论给镇住了,虽然不知何意,但还是下意识的问道。
“何事?”
“坑儒!”卫清云眺望着远方天际,语气之中透出一股冷冽的杀意。
当感受到城外聚集的十数万百姓的欢快激动之情,先前遭遇的不快也就极大的淡化了。穿过层层的人群,卫清云等人这才来到了摆着蒋贱石尸骨的高台上。待到时辰已至,宣读过蒋贱石所犯下的罪状,在百姓震天雷鸣般的谩骂声中,卫清云下令将士将台上的尸骨用铁锤等重物砸成碎末,当然他也亲身上去砸了几下。随后即宣告众人,将这些尸骨碎末分成两份,一份投入粪池之内,一份则埋入茅厕底下,这般处理也是为了符合蒋贱石“遗臭”万年的结局。
处理完此事之后,卫清云也就带人离去了,不过留下的百姓并没有随之散去,而是陷入了普遍的庆贺之中。他们虽然并没有经历过蒋贱石的残酷统治,毕竟蒋贱石败退逃亡到湾台不久就死了,他们也不像那些沦陷区内的百姓因为蒋贱石的缘故落入狗日的残酷统治之下。但是同是炎黄子孙的他们,注定了这种源远流长的同胞情意,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对于一个给自己民族造成巨大伤害的罪人,人人皆有痛恨谩骂制裁的权力。
这一天注定是意义非凡的一天,对城外的这些百姓而言,对于真正的炎黄子孙而言,更对于那些尚在狗日统治之下饱受非人虐待的百姓而言。
卫清云虽然激动兴奋,却也没有时间去沉浸在处理完蒋贱石这个民族罪人的喜悦之中,对他而言,这一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匆匆用过午饭之后,卫清云即刻点兵将软禁在家的湾独主要份子都提到了王宫前的空地上,同时将他们的亲近家人也都押到了一旁。
当廖达辉随着卫清云来到王宫的宫楼上时,看到眼前这么震撼的一幕,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还有什么事能够比今早上干的还要震撼人心呢?不过虽说承受能力增强了,但不代表廖达辉就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了,说到底,蒋贱石是已死之人,对其所为只会招来天下文人儒生的口诛笔伐。但是眼下以陈欠扁为首的这些湾独分子,却是投降了华浙国的大活人啊,按例是要护送至长安城听候皇帝陛下的处置的,这可不是他们这些将领可以随意处理的。
“你又打算做什么!”廖达辉颤声着说道。
“给这些民族罪人应有的惩罚!”
“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以陈欠扁为首的这些降臣可是要护送前往长安城,听候吾皇陛下发落的,你若私下对其用刑,轻则是对陛下的不敬,重则就是抗旨犯上了。”
“你我都清楚,陈欠扁这些人一旦送往长安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番什么待遇,难道你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畜生毫发无损的在长安城享福吗?”
“话虽如此,但是以你我之地位又能改变什么呢。”廖达辉清楚,作为家儒思想盛行了数千年的华浙国,朝野上下早就根深蒂固的充斥满了什么“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以德服人”诸如此类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思想,纵是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还要摆出一副笑脸迎人的姿态。
即使是碰到一些十恶不赦的强盗山贼,或是类似狗日族那帮手上沾满百姓鲜血的畜生等主动归顺,朝堂之上的决策也都是千篇一律的既往不咎,反而还要大加赏赐,以示朝廷的恩泽深厚,家儒的仁德礼仪。丝毫不曾顾及底下平民百姓遭受的伤害,内心那沉重的悲痛之情。
类似此番收复湾台,陈欠扁等人投降之后,送往长安城接受皇帝的召见,随后必是以侯爵之位作为封赏,虽无在湾台之时的风光,但是一生富贵却是免不了的。更甚者还有可能在朝堂之上谋取个一官半职,手上握有些许的实权。
“廖将军,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