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励锋急忙上前与二叔合力扶起了奶奶。
“小锋,你身上的血是咋弄的啊?是不是跟人打仗了?”二叔是老实的庄稼人,性格较为懦弱,一辈子也没跟外人红过脸,看到侄子浑身是血,腿都开始哆嗦了。
幸好奶奶没事,只是年纪大了,心脏一时间受不了强烈刺激,缓了缓之后,喝了杯热水,便与二叔一同问张励锋浑身是血的究竟。
但张励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自己帮女孩子穿裙子,之后被人误会成色&狼?
加上脑子现在还是晕晕沉沉的,根本解释不清,就索性说自己跟别人打架了,引得奶奶和二叔又是一番的敦敦教诲,张励锋佯装唯诺的连连点头称是,这才蒙混了过去。
“对了二叔,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呢?你是怎么知道奶奶生病入院的?”张励锋非常好奇于二叔是怎么来的,不是一直在老家种地吗?
二叔又给奶奶喂了几口热水,之后放下杯子:“现在是农闲,前院老张的亲戚的隔壁邻居在莱蒙市里包了个工程,招呼我们过来打个短工,之前跟俺娘说过的,她记性差忘告诉你了……”是的,张励锋的奶奶这几年记忆力衰退的很厉害,常常刚叫了张励锋一声,就忘记她自己要说什么。
紧接着问住院押金交了没有,二叔说工资还没有给算呢,张励锋说自己带钱来了,等一会就去交,出奇的是奶奶竟然没有阻拦,没像每次那样嚷着出院。
“对了二叔,我刚进病房的时候,怎么好像看到你在哭呢?”张励锋刚经问出二叔这句话,眼见二叔的眼泪竟然又开始淌了出来,之后抱住张励锋说:“小锋啊,俺娘,俺娘得癌症晚期了……”
张励锋感觉嗓眼里仿佛有一颗石头堵住,上不去下不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之前的祈祷一点没有见效,奶奶到底是得了癌症。
转头深深的望向奶奶,仍然是红光满面,张励锋害怕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难道奶奶已经命不久矣了?瞬间情绪失控,拉着奶奶的手开始抽泣,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喷涌。
“小锋啊,哪个人都是有大限的,你&爷爷不是早就走了,奶奶这就要去底下陪你&爷爷了,奶奶一点也不害怕哩……”张励锋的奶奶坚强的很,就从她将自己的胃溃疡硬撑成了胃癌晚期这一点就可以体现的淋漓尽致。
“二叔,那大夫说我奶奶还可以活多久?”张励锋虽然不像二叔是地地道道的种地农民,但城乡结合部出身的他依旧不懂得太多的巧言避讳,对奶奶的生命期限问题直言不讳。
二叔收了收哭咧开的大嘴,对张励锋道:“顶多还有一个月,但要是不肯用药的话,一个星期都顶不过。”张励锋想都不用想,奶奶当然不肯吃下那些昂贵的抗癌西药,更别说化疗了,为得就是给自己和妹妹多节省出一些钱来,哪怕用一块钱就能换取一整天没有胃痛折磨,奶奶都不会觉得划算。
两个小时之后,二叔和张励锋的心情渐渐平稳了下来,接受了老人家不久于人世这个现实,开始商讨家族的下一步打算,因为这些商讨是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进行的,她非常担心于自己去世之后,这个家族的未来将会有怎般变化。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奶奶叫二叔将窗帘拉上一半,握着张励锋的手,语重心长的述说着:“小锋啊,俺这辈子有你爹和你二叔这两个儿子,还有你这么一个大孙子,虽然你妹妹暖情不是你爹妈亲生的,俺也算能是子孙满堂了,咱们老张家的人都心善,儿孙对我都孝顺,况且俺这辈子也没攒下什么值钱的物件,即便是有,俺也信咱家不能像刘三家那样,为了点老人的遗产子女就斗出了人命官司,那还跟牲口有啥分别……”
二叔苦笑道:“娘,你说啥呢?那哪能啊。”之后奶奶要过了二叔手里的热水杯,喝了一口捧在手里,又继续道:“小锋啊,你爹妈这辈子没啥出息,只能上外国打工赚钱供养你和你妹妹,现在你也懂事了,在饭店打工赚得钱也舍不得花,全家人拧成一股绳为得就是将你妹妹供上大学,这能说明啥,说明咱老张家的人心是真善啊,你妹妹刚到咱家的时候已经记事儿了,她能当咱们是亲人,也说明这个孩子将来对咱家人也差不了……而且她又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可,可毕竟她不算老张家的血脉……”
“奶奶,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您到底想说什么?”张励锋能听出奶奶话里欲言又止,怕奶奶有什么心事憋在肚子里难受,想叫奶奶一吐为快。
“俺,俺就是心疼大孙子哩,想当初你也是个学习的好苗子,身上要不是顶着那么大的生活压力,你未必比你妹妹的学习差,走那么远的路上学,吃的也没有别人好,还要帮家里干那么多的活,换做别人能学好习才怪哩……可你硬是在考学之前把机会让给了你妹妹,自己跑去饭店打工,我心想,你这将来的路可咋走啊,而且你妹妹又不是老张家的血脉……”
奶奶的话说到最后,张励锋还是听得不明就里,可坐在一边的二叔坐不住了:“娘,有话你就直说了吧,别拐这么多弯弯绕了。”显然奶奶接下来的话二叔是知道的。
“是啊,奶奶,既然你和二叔都商量过了的事,就直说了吧。”张励锋的好奇心更重了。
“俺想,俺想叫你到结婚年龄之后,就把你妹娶了,以后你俩成家过日子。”奶奶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张励锋听到奶奶这个说法后,有种晴天霹雳般的感觉,连连摇头称否,但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了妹妹的形象和身世来。
记得那年自己刚过十岁,妹妹还是自己的邻居,叫彭暖情,因为她随了母姓,所以姓彭,为什么没跟父姓赵?说起来有些复杂,想要理清顺序,必须从她的母亲,莱蒙市德托县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彭姝娜说起。
彭姝娜生得容貌姣好却家境平寒,成年后上门提亲的穷小子她是一概不理,厌倦了家里的清贫生活却没有谋生手艺,九十年代进省城闯荡,专门到各大高档酒店和宾馆应聘迎宾和女招待。
所以不到半年时间,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某领导的小三,而且还怀了孕,成功的气死了老家的父母之后,生下了彭暖情,是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情夫取的名字。
再无依靠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情夫给她个名分,逼其与发妻离婚,跟自己组成新的家庭,二十万块钱都没有妥协。
最后竟然闹到了情夫的工作单位,搞得沸沸扬扬,哪知道情夫在官场上的平步青云全依仗他的岳父,最后跟老婆坦白认错,挨了一通耳光,也就消气了事了。
待到彭姝娜再闹,情夫的大老婆直接介入,找人挑了她的脚筋,硫酸泼了半脸,打回县城老家,从此不再出门见人,靠在家里做一些糊纸盒,折元宝的手工维持生计。
拉扯彭暖婷到了十岁,期间张家时常接济彭姝娜母女的生活,最终她还是积劳成疾,郁郁而终,弥留之际将彭暖晴托付给了张家。
病房里的张励锋愣了神,奶奶知道亲上加亲是封建社会的老黄历了,现在的年轻人哪还能接受得了这种违背伦常的事。
可转念一想暖婷并不是张家的血脉,所以这才跟二儿子一来二去的商量,怕唯一的大孙子吃亏。
张家现在的全部财力都投在了暖婷身上,假如这丫头以后远嫁他方变了心,那老张家现在的付出岂不全都白费了?那自己的孙子今后哪还有机会过上好日子呢?
“奶奶,不行,暖情可是我亲妹妹,我可不能娶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绝对不能跟她结婚……”张励锋话说的异常坚决,奶奶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连声咳嗦起来,竟然有血沫喷到了白色的床单上。
张励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错了,干嘛要和奶奶叫这个真呢?还不如刚才直接答应了奶奶,但转念一想这个办法不妥,妹妹暖情现在就在莱蒙市里上重点高中,只要自己一松口同意,奶奶必定叫她来认下这门亲事。
暖情今年二十岁了,现在正在高考冲刺阶段,就是自己回头跟她解释只是演戏给奶奶看,也务必会影响到她的学习,万一有什么差池,耽搁得可是暖情得一生,还有张家多年以来的全部期盼和心血。
“大侄子,俺也跟你说实话吧,其实你爹娘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们也希望你将来能跟暖情成两口子,况且,况且……”二叔也开始劝张励锋就范,吞吞吐吐的言语背后貌似还隐藏着一个更为惊天的秘密。
张励锋试探的狐疑问道:“况且什么?”二叔没敢正眼看张励锋,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况且暖情已经同意了,她现在已经改回姓彭,不姓张了,答应到了年龄就跟你结婚。”
张励锋再次的迷醉了,回想起小时候有坏男孩欺负彭暖晴的时候,即使是头破血流,不管对方有多少人,自己也是拼死的保护着她,其中一次她还说等长大了一定要嫁给自己,直到被抱养到张家以后才不再这样说,但那也都是小孩子间的玩笑话,哪敢当真……
“哥!”没等张励锋的胡思乱想完毕,妹妹暖情居然来到了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