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向老嬷嬷示意,那个老嬷嬷转身从旁边拿过来一个红绸包袱,递给樱儿。
樱儿知道,这一定是良妃的遗物,连忙跪下双手接过......
她缓缓打开包袱,里面正是那幅《庄周化蝶》图。
上次樱儿在良妃那里,看到的只是绣了一半,现在看到原来未绣完的花卉,后面绣上的却是几朵樱花,左上角绣了“梦蝶”两个字。
樱儿小心、恭敬地捧着这幅图,反复摩挲着,不禁又垂下泪来......
“良妹妹看似柔弱,但是骨子里就是太要强了些......”
德妃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再也说不下去。
“良娘娘既然已登仙界,樱儿从此只能为娘娘焚香祈祷.....”樱儿小声道。
“樱儿,当日听得你在良妹妹灵前念的《逍遥游》,才恍然大悟......何谓‘逍遥’?可不就是化蝶而来的么?唉,显见得你们娘儿俩个真的心有灵犀......怨不得良妹妹一口一个惦记......”
说到这里,德妃眼里又滚下泪来,身边的老嬷嬷连忙又过来劝解不迭......
樱儿也过去跪在德妃跟前,“樱儿永远铭记良娘娘的恩情......娘娘也要保重身体。”
德妃又默默地流泪许久,叹了口气,“樱儿,本宫也听说了那日畅春园的事,唉,天意......”
过了一会儿,德妃才一字一句地道,“樱儿,既然已经身为皇家的人......有很多想头,从此就不能有、也是万万有不得的......本宫原不该私相授受......但这也是看在死去了的面上......”
樱儿知道德妃误会了她和八阿哥,连忙擦去泪水,恬然笑道,“樱儿感谢良娘娘的爱惜赏赐。但是,樱儿此刻却更要感谢德娘娘,有那么出色的儿子......直到樱儿无怨无悔的爱上了,方才懂得这个世上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真爱......”
德妃呆了一下,猛地抓住樱儿的手,坚决道,“樱儿,这话以后断断不能再提!唉......老十四......只怕再没法听见这话......”
樱儿想不到德妃会如此声色俱厉,而且竟然会扯到十四那里,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嗫喏道,“不,不是这个儿子,是......是另外一个......”
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樱儿偷偷抬起头,对上了德妃大有探究的眼光,最后竟然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
“樱儿,你说什么?你......你......竟然......你刚才说,你属意的,竟然是四阿哥?”
“是。樱儿此生所爱,正是王爷。”
德妃好似还没有醒悟过来,“这......怎么会......本宫实在搞不懂你是怎样想的。”
“娘娘,这个事儿,樱儿也无从解释......樱儿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怎么爱上王爷的......但是,樱儿的心里十分清楚,这个世上,只有王爷才是樱儿的真爱。”
德妃看到樱儿认真的神态,好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那......那么说来,畅春园......不是......你是愿意的?”
“那是樱儿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
这下轮到德妃有些不知所措,“这......早先一些传闻说八阿哥对你......况且他又......唉......可怜的良妹妹.......”
樱儿不解地问,“什么?”
德妃又哭了一阵,叹了口气,“本宫原以为八阿哥......还以为这里面还有老十四.......可是......你既然属意的是老四,这么些年来也不显......又和他闹成那样......”
樱儿想,这事千头万绪的从何说起。正自低头想着该如何解释,这时外面有人来回,“雍亲王来给娘娘请安。”
德妃定了定神,这才点点头,“传。”
说罢又叹了口气,带着樱儿走到前面会客。
只见胤禛穿着朝服,早已等侯在那里,显然也是刚刚脱去孝服就匆匆赶来的,他见到了樱儿,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德妃于是问道,“四阿哥,你的福晋们都已经回府去了,你怎么还会绕道来这里?你是来接樱儿的?”
胤禛目不转睛地盯着樱儿,一面只对德妃说,“刚才皇阿玛又交办了几件差事,所以儿子接下来会忙一些,不能时时的进来给额娘请安,今天特地来告罪的。儿子到了这里才知道,额娘留了樱儿在这里说话,那么儿子就顺便接了她一起回去。”
德妃点点头,“你有这个孝心就够了,到底是差事要紧......对了,樱儿回去后,可还要给她好生调理才是,看看,她还是那么清瘦。”
胤禛答应着。
“小阿哥现在可好?本宫听说这个小阿哥不是一般的壮。”
胤禛笑道,“回额娘的话,小阿哥很是壮实,这几个月已经长开不少,很是灵动可人。过几天,儿子就让福晋抱进宫给额娘看,让额娘喜欢喜欢。”
德妃点头笑道,“好,好,本宫也盼着早些看到这个孙子呢......”
德妃又和他闲话几句,赐了樱儿一堆补品。让老嬷嬷包了一大包,吩咐连同良妃的那个包袱,送到胤禛的车上。
两人谢恩后告退出来。
樱儿低头跟着胤禛出宫。
刚上了马车,胤禛连忙抱住她,急切地说,“樱儿,你怎会轻易就去了额娘的宫里?这阵子关于你的传闻不断......我还以为额娘会处置你呢,刚听说额娘单独留下了你,就赶紧赶过来。以后,这些事都要先问了我,尤其不可一个人进宫、或到别处......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在宫里遭暗算的事?”
樱儿笑了笑,刚要说让他“放心”之类的话,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王爷......王爷这么说,这阵子可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岂止是近来......当日太医刚说你有了孕,就......”
樱儿点点头,她也想到了,既然张明德当日的预言真的应验,那么当初大阿哥的手下,也不会不意识到,当然时刻想象着要补救、要斩草除根......
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其他事,也不得而知。
樱儿心里感动,低声道,“王爷,于是前一阵子王爷就索性让樱儿隔绝起来,还派小全子一直带人值守着?”
“你果然聪明......樱儿,你恨我么?这些时日只将你一个人扔在那里......”
樱儿心下感动,低声道,“樱儿就是任性妄为,从不为他人考虑,害得王爷操心担忧。以前一切的一切原也是我的不是,是我自己自作聪明,胡思乱想,还带累了周围人。樱儿辜负那么多人的一片真心,真是无地自容......”
胤禛看看她,把她搂在怀里,“你呀,凡事只能让你自己想明白了才好,这世上可没有人做得了你的主的。”
“可惜樱儿总是自作聪明,又不听别人的劝......王爷,樱儿这就给王爷赔个不是,以后樱儿再也不敢啦。”
“傻瓜,从此以后可别再胡思乱想,我也不会让你去胡思乱想的。”
樱儿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樱儿看着他道,“王爷,其实很多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王爷应该知道我十二岁那年,骑马摔坏了头,醒来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而我的头脑之中从此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不知道我偷走了谁的生活,占了谁的身体。当我发现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你,我害怕了,我怕连我这个人都不是真实的,那么这份感情会不会真实?可能我会突然消失,带累到周围的人......直到孩子出生,我才明白不管我曾经是谁、以后是谁,我来了,且为你而来,而且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来到你身边。现下樱儿不再害怕了,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不管那一日何时到来,我应该珍惜当下的每一刻......”
胤禛搂着她,“樱儿,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多的顾忌,我只道你心里没有我......直到那晚,看到你写的东西才知道......自从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在你心里始终有座山,很大也很沉,是你的心魔。但是我偏偏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折磨受苦.......我虽然心痛,但是只能忍住,我知道这个坎只有你自己能过,你一旦过了这个坎,才能完完全全属于我。”
樱儿点点头,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心中却畅快无比,方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有定数,但若是没有这之前的种种煎熬,如何又能体会到这一刻的欢yu?
胤禛又笑着轻声问道,“樱儿,这世上从来没见你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害怕爱上我?难道爱上我竟然是那么艰难的事情?”
樱儿低头笑道,“王爷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王爷日后......”
樱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他,“王爷,若有一天你对樱儿厌倦了,或者将来无论是什么原因,你再不需要樱儿,那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走开的,决不会缠着你......”
胤禛深吸一口气,紧紧握起她的手,“樱儿,你还是不信我,那就是说,你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心。等一会儿,我给你看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