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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五天卖的很好,天色即将日落,走进一家面馆,河南路可通火车站,这条街有两家面馆,进到这家面馆,那人看了我一眼道“来碗面条。”他道“交钱吧!”我道“怎么?你认为我没钱么!”那小店店主怒视我,我生气时从不爱说话,不愿与其理论,怒气冲冲走出面馆,找到另一家面馆,一气之下吃了两碗面,那感觉比过年吃饺子还香。本来想吃碗面好好享受这一天的业绩,五天来第一次卖了将近两元钱,计划次日可向那小伙伴串一斤卫生球,准备来日大显谁手,如果再创新的业绩将可大翻身。饭后想从火车站走到栈桥,此时黑云遮日,不多时暴雨如注,无处可去跑进火车站,那年代青岛站晚上清站,那夜由于人多,警察和车站人员也没法强迫人们马上离开,那夜在车站睡了香甜的一觉。半夜醒来时看天仍没停的下着中雨,自己暗想明天会有好的收入,马上可以改变尴尬的处境了。

上帝偏于我作对,次日一次又一次的出外观察天气,这雨却不紧不慢的下个不停,心急如焚,那焦躁情绪无法形容,但又有什么法子呢?由于雨不停,肚子饿得咕咕叫,没办法出外买吃的,无奈花了两角钱买了个大面包,几口吞下,好似一颗豆粒下肚,为了节省钱只好忍耐,中午过后肚子忍受不了,虽车站有水喝,水不能充饥,水喝多更加难受。下午实在忍不了,买了三个小烧饼花去一角五分钱,没有吃饱强忍到夜晚,在买个面包吃下,没吃饱但也不敢再吃了。车站旅客多了,人声嘈杂,醒来时见天色大亮,雨过天晴那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那兴奋劲只有我这个大病不死,活在人间的流浪儿才能体会,民国年间有歌“流浪的人归来”,当时少年没体验社会生活,没学会。《春秋》电影高觉新、觉民及母亲出走,《一江春水向东流》张忠良战场救伤员一幕我流过泪,印度片《流浪者》拉兹下场催我泪下。如今我虽八十高龄,每听到歌曲“流浪的人儿想有个家”自己都会跟着唱,心酸不止。只可惜2013年镶牙后发音不准,年老气力不佳再也不能唱了。今日之下有吃有住、有退休工资、有存款,但比流浪年代更伤心,更悲观,这个天永远也晴不了,不再有那温暖的阳光,生世流浪,命运注定。

出了候车室西转弯几步之遥,喝了甜沫(粥)吃了两根油条一个大烧饼。庆祝即将到来的时机,也庆祝这雨后旭日东升的时刻到来,今天定能多卖几角钱。越想越高兴,大步流星奔向中山路,此时精神十足,信心百倍,进青岛第一次睡了这样安静的觉,吃上如此丰盛的早餐。雨后的空气那样新鲜,马路是那样的干净,不再是农村到处都是泥泞。急切找到那小伙伴拿到货大干一场。到中山路从栈桥走到胶州路口,国货公司楼下不仅没见他本人,往日的男女商贩也没见几个,这才发现是自己来早了。东南西北胡乱走了一阵子,直到九点那小伙伴终于出现在人群中。这小子和谁也没交情,也从不和别人打招呼,终日板着面孔,只有别人跟他说话,其他小伙伴们也很少和他说话。大家见面相互之间没什么交流,最多就是聊聊当日的收获而已。

当我向其提出串货时他竟说“不行,今天没货了,明天吧!”听其言如晴天霹雳,没想到他竟如此冷漠。他打开包袱见果真货不多,最多也就一斤左右,可我没货卖日子又怎么过呀?苦盼两天,夜里做梦都是货,如果今日不卖货手中几角钱会吃光的。满面愁容几乎流泪,咬紧牙关强忍着,真的绝望了。中山路这块生财之地却没有和我同命相连之人,更没有人同情我的遭遇,满腹苦水向谁哭诉。中山路到广州路过了天桥便有亲戚,那里有大我一岁、小我一岁和小我两岁的三位姑姑。还有同辈同族的长兄在造船厂工作,他曾经随家父去东北延吉,想到此,不行!不能去!如此狼狈不堪谁家也不能去。男子汉大丈夫死而何惧?给别人增加负担或被人嗤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人要有独立志气。(那位船长工人长兄,听说60年不养母亲,老太太自杀了。有两儿一女竟落得如此下场,可恨可悲。)在中山路来往走了多少遍自己也数不过来,脑子里出现一个念头,那小伙伴没货了,去上货会不会为我多上点货?我手中仅有几角钱,如果以批发价购进,那利润是多少呢?从那小伙伴平日为人和其交往的人间看,那是不可能的。又想到他没有货了,那明天又会怎么样呢?

直到下午快四点那小伙货卖光了,他抖抖那白包皮不动声色沿中山路往北去,好奇的我随后观察,发现他边走边回头看,他这行为更引起我的好奇,难道他有什么秘密吗?于是我便采取隐蔽偷窥手段随后跟踪,到市场三路路口时,他站住脚往后观察了十几秒后才拐进市场三路。这市场三路本就不长,小小广场对过一大门洞,我看他进了门洞,便躲在更加隐蔽之处观察其动静,十几分钟后见他手提大包皮走出大门洞,明白了,他是在此处上的货。打定主意,我要进去探个究竟,鼓起勇气大胆的走进院子,迎面碰到一位六十多岁老太太忙问“大娘,那家是卖卫生球的?”老人手指了左边最里边一家开着门的房子道“就那家。”其实我进院已听到呱嗒呱嗒的响声,只是不敢冒失往里走,人家是民宅,不可冒险闯入私宅的。旧礼教讲礼义,私闯民宅有罪,自己言行必谨慎,否则人家会骂你“没有教养!”或指责你是野孩子。

走至那户门前只见两位三十几岁男子,一位手握一把子摇动那机器,轮子转一圈立柱正触到下边一方块铁上,曲轴强有力发出咣当一响接触呱嗒一响蹦出一粒卫生球。正巧蹦进机器前簸箩里,白花花有二三十斤卫生球。正在我看出神之际,开机器男子道“小孩,有事吗?”我道“大叔,卫生球多少钱一斤?”他道“五角。”我惊讶了,五角一斤是真的么?立刻从口袋摸出自己仅有的五角五分钱,递上五角,那人立刻用秤称了一斤,装进一牛皮纸口袋递给我,心花怒放,五角一斤,再也不受那厮刁难和控制了,急忙走出大院,在楼下凉快处,数了数,二百五十粒,天助我也,可以卖两元五角,净挣两元,再也不愁吃饭了。急忙赶往中山路,边走边想,这小子太狠了,翻倍要价还难为我,城市人真奸诈,一个小我一岁的孩子竟有如此手段,与城市商人办事时刻谨慎,铁的教训。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回忆起半年前经商的失败主因是城市同行人的不良行为,多么可怕,从此对城市商贩时刻留心。当回到中山路小贩大部分已经回家了,只有少数几人还在,但行人已寥寥无几,失望的走到栈桥上,边观海潮边思考这几日的经历,今日得到货的来源,对那小伙的行为及两个多月艰辛自己确定货源可以长期销售目标,但要依众小贩相互帮助。没有钱不能吃晚饭,只能忍耐,虽饥肠辘辘,也只有忍,心中有了底,准备力量来日大战。

次日晨天亮在海岸等到七点来到中山路,结果商贩一个没有到场,只好在高密路,大窑沟一带转了几圈,直至八点后小贩们逐渐来到,往来游人增加,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活跃在马路上,拼命叫卖。不知什么时间那小伙一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对我的货源感到奇怪,我俩没有打招呼,他瞟了我一眼,表现奇怪和反感,他是诸城人,相比之下青岛人对其语言有些不适宜,我虽穷困形象不佳,两人的销售量不相上下,我一天下来买了一元四角,去了吃饭还余八九角。于是又去进了一斤,即有备货又可吃饱,但仍不敢住旅店。那小伙嫉妒心强,他想结合几个小男孩排斥我离开中山路,可那几个小男孩不听他的挑拨,这样一来两人成了仇敌,在卖货时互相挣客源。几天下来我有了钱还穿上了新衬衣。只可惜鞋子破的已不能穿了,只好花三角钱买了一双木屐穿上。

二人都在中山路卖相互争买卖,同时出现卖货少,甚至是不卖货的现象。那厮也有时到场,有时不到市场。看到这些我也犯了愁。原先二人是朋友,如今成了仇家,即伤了友情也不利买卖。近些天经常下雨,有时下半天,有时下一天,对我极为不利。别人有家下雨可以在家休息,我的去处是栈桥凉亭或车站却不能休息。一日三餐除烧饼杠子头,吃面条也是很少。一是小饭馆一碗面条吃不饱,包子饺子从不敢问,别说什么好吃的了。记得背肥皂在王村还吃过炖鱼。海岸山区渔产比青岛多而便宜,青岛虽是岛屿,但不产鱼产品。所以只有以烧饼杠子头为生。青岛市内小朋友有时去包子铺或饺子铺而我们不敢,为了积蓄财产备下雨天有饭吃,总要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尽量节约。后来我想出一条新的出路,走街串巷卖卫生球,于是做出大胆的尝试,挎个纸箱串街走巷居民大院,发现比在中山路卖得好,有时一天卖两元多,虽然可以吃饱饭,仍不敢住旅店。每天仍住车站或栈桥,在这当中风风雨雨,饥寒冷暖有谁知流浪儿的苦难。栈桥的夜晚气湿可能接近零度。钓鱼人都穿棉衣服而我只能独自忍受。走在街上人们瞧不起,用一种鄙视眼色看着自己。我不屈服于人,以自己条件感到满足,没有大的能力,没有更高的奢求。

有一天再次走进高密路大院,几位中年妇女低声叽叽喳喳在议论什么,当我买完卫生球要走时,一位中年妇女叫住了我,他道“小孩,大娘和你商议点事,这些天见你来来往往走街串巷真不容易,看你衣服这么脏,小脸又瘦又黑,大娘为你找个家。”她用手指了指坐在旁边的一位年约五十老太婆道“她没儿子,你给她当儿子,她供你上学,要什么给你买什么。”我回答“我有爷爷奶奶,我有爹,有叔叔婶娘,虽然穷苦,但我绝不会给别人当儿子。”说完大步走出大院。那几个女人道“这孩子真是犟种,老太太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大的楼房。(多家门市全部出租)”1961年再回青岛,女同学住此院,告知我,其全家出走国外,有人去了台湾,提出与我同养其老人,并说“老太太金银珠宝,存款无计其数。”我不同意,我告知她十年前的故事,那院人称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傻蛋。我这个人生来就是不重视金钱财物,那时我虽穷,吃穿困难,但志不穷,我要凭自己能力去挣钱。从小的志向要创造一番事业,见别人经商建起纺织厂,有人建楼开商店,决心要有自己的工厂或商店,决心要为奶奶争气,为死去的娘争气,要为死去的二舅争气,为二舅立碑,要向世人宣布二姑残害我娘,决心向世宣泄后娘对我的残暴,更想让世界上没娘的孩子学如何作斗争,同命的孩子自小有志气,面对现实勇敢的去创造自己的世界。不依赖家庭,不依赖别人,要有独立闯荡世界的精神。

其实不是第一次有人要我为他们当儿子,早在一年前有人家没男孩,要我为他们当儿子,我坚决不从。特别是有人以为我穷想要我当儿子,可以摆脱贫穷。永久也不忘日军向我校全体学生散发铅笔糖块那一幕,乡下孩子买支铅笔没有钱,百分之五十的孩子别说吃糖块,看也没看过。日本侵略者发的铅笔和糖在一片不做亡国奴声中被扔进便所。我的决定使自己的命运遭受过致命打击与政治迫害,雄心不死,殊死拼搏,即将成功,没想到竟失败于不贤妻子和儿女之手,这也许古人迷信说法“命运”吧!我一生不相信命运,更不信鬼神,在一生南江北国拼搏中,却遭遇如此之多的强神恶鬼。

买卫生球虽辛苦自己却不灰心,秋雨不断,一连几天雨下个不停,带来的卫生球销量渐渐下降,那小伙不再见踪影,后来听说人家已转行。是啊,人家有姐姐们支持,有自行车。我要奋斗,努力,要买一台自行车回到店集,看看兄嫂,让店集人看看我的成果。卫生球销量日益减少,青岛三天两天雨,再后来天天雨天,几日没有晴天,夜间梦中盼晴天,醒来仍是连绵雨,再不见中山路上的小伙伴,你们去哪里了,四处寻找,不见踪影。鬼天气便与我作对,热气滚滚,下着雨仍然闷热,偶尔太阳出来也卖不了几粒,来至国棉四厂五厂门前,等待下班时间还是卖不动,山穷水尽,钱几乎花光,卫生球已彻底滞销,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危险已逼紧没有一线希望。有一天发现四方岭一群与自己相仿或小于我的男孩在打闹取乐。在一旁看了片刻发现这群小伙伴玩耍时很怪的特点,他们任何人不许伤及别人,玩闹中不许出手重,小伙伴们相互之间如同一个集体或死一个家庭。后来发现他们在吃小食品时共同分享,特别是谁也不抢不争,有人淘气的多吃小朋友们会几个人打他几下,被打的不以为然做出怪相,大家哈哈一笑完事。虽然个个蓬头坞面,如此举动引起我的好奇,于是走近他们,他们没有戒备的意思,有个胖孩个子与我相似,他问“兄弟,家住哪里?”我笑笑没回答,他道“怎么啦,不敢告诉我?”我道“家离这里一百三十里。”于是加入其中与小伙伴们聊起自己的经历。

他告诉我,他们靠拉车挣钱,每日半夜后从农村拉菜,人力车装着满满蔬菜进青岛必经之路。路坡高又长,推车人自己推不上去,只有靠这些孩子帮忙拉上坡,推车付给一角或两角钱。大多数菜贩给一角,孩子们就靠拉车日挣三五角钱生活。因为这里是进青岛必经之路,星期日挣的或许多些。小伙伴们没有反感,当晚我参与其中,大伙打闹说笑,骂架,深夜来到四方一个木亭子靠着木板睡下,下半夜有人喊“该走了!”一窝蜂出了那木板停,吵吵闹闹打骂中奔向四方坡下。等了好长时间见由人力车来,大家争相去拉,有人拉过两台车,我不争一台也没拉成。因为自己还有几角钱不想与人争。那位较瘦的小伙伴道“你们别争,他(指我)一车没拉,让他也挣两角钱。”他推了推我,递给我一根绳子,那绳子一端有个铁钩子,挂到车子前端底部铁管子上,另一端有个长长扣结,套在肩上猛地拉,不多时上了坡顶,老汉头上同样大汗淋淋,我没说要多少,老汉递过来一角钱,我瞅着这一角钱在想,这是加入这个行列的第一张钱币,那老头道“怎么,嫌少啊?来再给你一角,天天从此经过不愿和你争,你们这些玩劣孩子,有时群攻,起哄,得罪不得起.”我道“不,大爷,我不知道应该多少钱。”老人道“你是新来的?”我道“是。”老汉叹口气道“你为什么加入了这行列?”我没回答,落下泪,老人道“好啦!我不该问。”说着推起车走了。

在这个小集体圈子五六天,一天晚霞来临,有人提出去沧口挖虾虎,没人反对,乘晚霞夕阳,孩童气的天真爆发,说笑声,又唱又喊传扬在上空,这气氛和欢乐已几年没有过,我不仅没有他们的欢欣精神劲,相反思念起自己童年,也思念自己的家乡,更加思念起家中的老奶奶。孩子们好似忘记拉车流汗和吃不饱那时刻。当年的沧口飞机场西往南接近沙山岭庄,附近海滩是我们的乐园,这里集中了几十名男孩女孩,三三两两结伙,四五人一伙的拿着小铁桶和工具(用苇子杆切成二十多厘米),每人预备很多很多,和一支破毛笔或自己做的形状。海水退潮后一窝蜂奔向海滩,此时顾不得脏或湿透衣服,踏着泥水将苇子管插进虾虎的巢穴,(手指粗的孔)插上一大片,然后开始收获,将苇子管拔出,立刻将毛笔插入孔内,那虾虎立刻抱住毛笔,立刻往外拔,虾虎自然被带出,放进小桶里,不多时小桶满了。喜获丰收大家并不是拿回家,树枝,干草,早有人准备好,点火烧烤,早有女孩子围在一起吃。说说笑笑吃得香,再看着男女小伙伴们都成了黑胡子老头。下海也有危险,有一天大家只顾抓虾虎,伙伴们说笑打闹忘了海水涨潮时间,海水进入水流,当大家发现时,海流(海滩水沟)水已经很深,男孩子一马当先冲进水沟,手拉手保护女孩子先上岸,高个子的水没到肚脐,小个的齐胸口,怕小个子发生意外,大个的抱着小个的渡过河流。渡过河流有的女孩抹起眼泪,衣服都湿了,没有人着急回家,此时几伙人集中于沙滩上,不知哪位孩子说“这么晚了,回家不挨打也要被骂的。”孩子们吵成一团,后来竟变成诉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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