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雾水的余警和叶姹既不知道被派来这里是为谁做什么买卖,也不知道伺候一个有眼疾的鲍老板是为了干什么。现在,为了执行手机短信发来的指令,又不明不白被从陪护病人的房间里带出来。余警还算沉稳,因为眼睛一直在观察,心里一直在琢磨,无暇顾及害怕两个字。叶姹就不一样了,她比余警早一天被人强行带到了她至今也不知道的这个地方,而且在余警没有到来之前,她是在一个小黑屋子里独自一人度过的。她问经过她身边的个个身体粗壮打手体格的人,没有一个人理她。黑暗和无人理会像一颗恐怖的种子在她心里不停地生长,她由心虚开始一步步心灰意冷,怯懦怕事了,当被两个彪形大汉带出房间时,她感受到的是恐惧。
其实,领着余警和叶姹去另一个房间的两位大汉,既不训斥他们也没有亲近感,像没有安装情感程序的机器人。他们走到地下一层的走廊里站下来,等待其中一个大汉接听电话。那个大汉接完电话,领他们去了别墅地下极不规则的几个房门中的一间房子门前。
两位大汉在门口停下来,接电话的那位说:“你们住在这里要老实,不能大声喧哗,电视也不能声音太大,声音大了将影响到隔壁。一般情况下,有事我们随时叫你们,没事,你们就呆在屋里。现在,你们把身上带的东西都拿出来,特别是手机。”
余警把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了大汉。
叶姹衣兜里除了一小包餐巾纸没有别的东西,也塞给了大汉。
大汉看着手中的照相机、钱包、钥匙、微型手电筒、袖珍笔记本、半截铅笔、公交卡,还有叶姹的一小包餐巾纸,先问余警:“手机呢?”
余警掏出手机不打算给他,解释说:“这不是我的个人财产,我是替别人保管的,不应该交给你吧?”
大汉面无表情,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说:“我要的是你身上带的东西,不是要你的东西。”
他收过余警的手机,又问叶姹:“你的手机呢?”
叶姹说我的东西早被你们拿去了。大汉也不没收叶姹的东西了,把一小包餐巾纸还给了她,将两人推进房间,从外面上了锁。
这是一个带洗手间的双人房间,很像宾馆里的客房。
看见厚重的门关上,锁门声消失了,叶姹说话的声音变得很伤感,他问余警:“让咱们来做什么买卖?卖的东西就是咱们俩个吧?”
余警已经在床边坐下,他还在琢磨他们被人带到这里是为什么?并随便应叶姹的问话说:“不能吧,我们也太值钱了。山下城里的人,做梦都想到西山住别墅。咱们进来时,我看见这是一座老别墅,是有钱的人才能享受的地方。”
叶姹嘲讽地说:“你也这么想?这么说,咱们是山下城里的人终于梦想成真了!”
余警没有一点恐惧,还一脸笑意,肯定叶姹的说法:“对呀,不花钱白住,比有钱买别墅住,还划算。”
但叶姹没有嬉笑自己处境的心情,她摇摇头,未乐极先生悲了,她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你看看,别墅的墙比监狱的墙还厚,我越想越觉得咱俩就是人家说的:被人卖了,还乐着给人点钱的两个傻帽!”
余警的脑子里正在想鲍老板床底下的贵重文物,思绪又被叶姹打乱了,他再应付叶姹说:“还没走到绝路吧?”
叶姹突然看见余警不男不女的装束衬托着他沉思的面容,十分滑稽可笑,但想笑又笑不出来,痛苦地说:“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亲爱的余女士!”
余警听叶姹叫他余女士,想到自己肯定是一个引人发笑的面目,什么也不想了,冲进了洗手间。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怪模怪样,先是哭笑不得,继而苦笑,又转成大笑,气得把假发、女装撕下来,一起扔进了浴盆里。余警笑完了也发泄完了,坐在浴盆边沿一会儿抬头看天花板一会儿低头看脚下,看着看着,他兴奋起来,摇着头走出了洗手间。他看见叶姹趴在别墅对外的固定了窗棂的窗子边,轻轻地走去她的身边。他有一个想法,但是现在不能告诉她。
他们两个人趴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静静默默的窗外的西山。
余警因为清理不出自己的思路,只好暂时放弃了思考,从北京回来,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他现在很想跟叶姹说一会儿话。余警没话找话说:“西山真大,是吗?”
叶姹说:“是房间太小。”
余警关切地问叶姹:“想什么?想家?”
叶姹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愁苦,她说:“是他们想我,到处在找我呢。你想什么?”
余警还在努力转回他原来的思路上,说:“自由的空间小了,咱们接触的空间大了。”
叶姹扭头看余警,不明白余警说的话是指什么,叶姹问他是不是指自己:“余警哎,你这话是想对我说什么?是想说我和你吗?你是不是对我有点钦佩,欣赏?”
余警故意不说明白了,眼睛继续看着窗外,不忧不喜地说:“物以类聚呀。”
叶姹问:“我还没问完,你是对我有好感?或者,比如说亲近的想法?”
余警答:“我也没说完,一对傻子吗。”
叶姹不愿和余警继续谈论才开起头来的话题:“笑不起来,你说,咱们还能出去这个地方吗?”
这次,余警突然笑起来,诡秘地说:“好像能吧,但要等到天黑。”
叶姹扭头又盯视着余警,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啊”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余警的头。
他们开始盼望天快黑下来,等到了天刚黑,送他们来这个房间的大汉给他们送来了应该说是很丰盛的晚餐,还有水果,还有洗漱用品。
他们抓紧吃完饭,虽然叶姹没有听余警说晚上要采取什么行动,但她看出了余警兴奋等待天黑的期盼,为了余警的期盼,叶姹的恐惧已经淡化了。
隔壁的电视机从下午一直传来清晰的声音,走廊里传来好似头顶上发出的厨房刷锅洗碗的嘈杂声,还有人们时断时续的说话声,听不出具体内容但能听到嗡嗡的声响。
囚禁余警和叶姹房间的洗手间里,叶姹通过余警的肩头爬上了顶棚,叶姹听到了清晰的电视体育节目的解说声就在隔壁,她看见了从顶棚盖板透过来的另一间洗手间里的灯光。叶姹趴在还算宽敞的顶棚上,一动不动听着从另一间房子里传来的声音,终于,她听到了从下午一直传来的电视声音关掉了,随后,传来了关门声。
叶姹大胆地出声地叫余警也爬上来:“上来吧!大概人家吃饭去了,给咱逃亡的机会了!”。
余警笨拙地拉着垂下来的绳子,艰难地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