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吴若初顿了一下。“你们有孩子吗。“
“沒有。“徐恩砚说。“我太太天生不孕。”
吴若初一颤。原本无意识放在腹前的手立刻挪开了。“这就是你们离婚的原因。”
“当然不是。但……那或许是我和她结婚的原因之一。”
“你对别人这么伟大。却唯独对廖子君那么吝啬吗。”吴若初一声叹息。
她无意再多说什么。收好了下班的东西。将徐恩砚送出事务所。
聂鼎的电话來得很准时。说司机正在路口等候。吴若初搭了车回到家里。换上参加晚宴的服装。再系了一条深色丝巾遮盖脖间的红线。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想调整出一种半虚半实的表情。以融进接下來的社交场子。却发现自己眼中似乎蒙着一层水雾。隐含着焦灼的微亮。
想着马上就可以跟他见面。告诉他那些事。她几乎无法管住自己飞起似的步履。出门前抱着女儿亲了一口。就火烧眉毛地跟着聂鼎去赴宴。
司机载着聂鼎和吴若初來到了位于海边的宴会地点。这是一座极为华丽奢靡的餐厅。在徐徐晕开的夜幕之下。胜似一颗奇异的夜明珠。整个建筑是纵向伸展的。东西两面都是巨大的玻璃墙。如宏伟的电影荧幕。大厅里的人可以透过它观海望月。赏鸥看沙。再加上蟹螯在手。好酒在侧。正是享乐的富人们喜于光顾的地方。
吴若初听说这个地点是徽野的袁总选定的。她挽着聂鼎找到大厅的长桌入座时。正好看到对面的玻璃墙就如画框般嵌着聂家商船在海上停泊的傲姿。婆婆邱灿华看了一定志得意满。
徽野是请客的一方。自然來得比较早。魏荣光已经到了。立在窗边跟几个夙达的股东说着门面话。袁劲也在另一个方向招待另外几位贵客。二人就像梁忠文发出的两枚锦箭。各司其职地命中在需要他们的位置上。
梁忠文坐于正席。含笑望着自己教出來的两个后生。与身边的卞总耳语着。卞总顺着梁忠文的话望去。目光在袁劲身上逗留。嘴里虽是夸赞梁董之子大器将成。神情却是一丝不敢苟同的隐忧。《+棋+子+小+说+网ωωω.α更多更全》。吴若初知道。卞总也是经常在公司里和袁劲互唱反调的。。随后。那目光又移到魏荣光身上。这才终于变成了心悦诚服之色。
由于邱灿华和聂栋夫妇还未到。以梁忠文的九五之尊尚无必要起身走动寒暄。一些想要攀结他的人纷纷围过來对他极尽奉承吹擂之能事。梁忠文儒雅回应。时不时捏着手帕咳嗽几下。额角渗汗。
他的健康状况似乎有些不佳。据传。这次晚宴过后。他很可能从徽野退休。致力调理身体。吴若初暗望了梁忠文一会儿。手指揪着餐布上的穗子。心里的推想还未有头绪。就感知到魏荣光从窗边转过身來。发现了她。
他和她四目相接。吴若初水汪汪的眼睛直视着他。似有百种柔肠。而他眼底是某种抑制不住的惊喜。仿佛在说。我沒想到你会來。
这样的场合里。他们沒办法说上话。连长久的对视也不敢再有。紧接着。袁劲也归座了。邱灿华和聂栋夫妇踩在整桌人即将饿疯的边缘踏进厅中。
开席之后。气氛一度沸热。邱灿华极为喧哗。大显声威。聂栋笑出一脸褶子。让人看着都觉得颧骨发酸。他的妻子就坐在吴若初旁边。如同十里洋场的一朵红玫瑰。娇笑连连。媚眼频传。对服务员却是恶语相加。白眼乱抛。
由于大厅的结构和桌椅的摆位。最方便上菜的入口正好就在聂栋之妻和吴若初的中间。因此服务员们沒少被这位聂家的大太太刁难。
吴若初跟随聂鼎敬过几杯酒后。就一直食不知味地用餐。在餐盘间隙里偷瞄魏荣光。他几乎就沒有坐定过。四面八方的酒盏如潮袭來。喝完了这一杯。那一杯就递上來。而他丝毫不乱。在杯影人语之中旋绕自如。祝酒词说得不落俗套。
吴若初想起当年恋爱时。魏荣光是极孤高的性子。每次她在学校有聚会。别的姑娘都会拉着男朋友出來遛遛。但她知道魏荣光不想去。所以一次都沒有强迫过他。偶有的两回。他为了让她高兴。跟着她去了。在席间极力表现良好。却还是显得不合众。
现在。他看上去是那么善于交际。投人所好。进退有节……他装得实在太像了。又或者是他变了太多了。
他和袁劲代表徽野。一直在跟夙达的人敬來敬去。杯杯浓酒入喉。越喝到后面。越发收不住。别人敬给梁忠文的酒也多半由这二位代劳了。
袁劲有些喝高。脸膛红得像烤熟了一样。留守在邱灿华的椅旁。兴头高亢地表决心。说想与夙达往更深远的层次走……
魏荣光也喝了不少。吴若初见他竟來者不拒。不免有些忧心。但他脸上倒看不出什么醉色。眼睛依旧黑得清明。沒有一点杂色。在这种需得步步留心的时刻。他即使喝得再投入。也会留一份清醒。
晚宴过半。第二**菜接连从吴若初身旁的空档上桌。聂栋之妻痛斥服务员的声音混着盘子的碰撞声传來。
或许是被骂怕了。服务员上菜的姿势开始尽量远离聂栋之妻。偏向吴若初这一边。尤其是当手上端着一盘油星四溅的铁板鲍鱼时。铁板上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一定会触怒聂栋之妻。服务员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将铁板往吴若初身侧极度靠拢。动作出现了倾斜。盘里的鲍鱼一滑。激出了几滴油点子。“嗖嗖”全喷在了吴若初的脖子上。还是裸露在纱巾之外的部分。
“嘶……”吴若初吃痛。抬手去捂脖子。仪态万方的脸色顿时抽缩了一下。服务员哇呀呀惊得连退几步。吴若初忍痛侧转头去看了看这个闯祸的服务员。只看一眼便立刻愣住。
对面的魏荣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吴若初被烫伤了。今晚他表面上忙于交际。其实心思一直都在她身上。虽然只是皮肉小伤。但他还是望着她就移不开眼睛。
聂鼎就坐在她身边。却是迟了魏荣光一步才发觉妻子的异常。赶紧扯了湿纸巾递给她。让她润湿和冷敷伤处。又顺着她微惊的眼光望向那个正被聂栋之妻骂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的服务员。
此中年大妈面黄肌瘦。一脸债台高筑的赌徒样。赫然就是偷窃吴若初的玉坠而被聂家开除的那个保姆。
吴若初用纱巾挡了挡沒什么大碍的烫伤。也护住玉坠。连多看对方一秒都欠奉。直接对聂栋之妻说道。“算了。让她下去吧。”
大妈逃窜而去。宴席继续进行。新一轮的劝酒又展开了。吴若初和聂鼎心神游离地接受了袁劲和卞总的敬酒。魏荣光就抓住这个时机端杯过來。站到了她的面前。他身上除了红酒的气味。还有一阵阵凉淡的薄荷烟草香。
“我敬二少爷和二太太一杯。”魏荣光弦外有音。“虽然在生意上。不曾与二少爷接触。但二少爷确实……待我们不薄。我沒齿难忘。”
随后。又以很低的音量问了一句。“若初。刚才……要不要紧。”
吴若初沒回答。只是斜斜地看了聂鼎一眼。聂鼎上前一步。与魏荣光碰了一下杯。身体正好挡在桌边。杜绝了席中人的视线。魏荣光不解何意。方才吴若初对聂鼎使眼色的样子是那么默契。令他不由得泛起一点醋意。
然而就在这时。吴若初借着聂鼎作屏障。以极快的手势将一枚纸团塞进魏荣光的西装口袋。然后晕出一个笑。跟魏荣光碰了杯子。“别的不多说。就祝魏总万事顺心。得偿所愿……这杯。我干了。”
三人一同饮尽杯中酒。
魏荣光回到自己的座位。面无异色地吃了几口菜。等到无人留意。才将口袋里的纸团取出。在桌下展信一看。上面是她潦草的字迹:到餐厅后面來找我。我有事跟你说。不见不散。
果然。沒过多久。吴若初就悄沒声地出去了。魏荣光如坐针毡地拖延了一会儿。等到她已经走了一段时间。才胡诌了个借口离开。
除了他们俩之外。桌上另有几个座位也是空了的。离席的人或去抽烟。或去厕所。或去醉吐。他和吴若初应该不会招致太多联想。
他揣着即将与她密会的欣喜和怯慌。沿着餐厅后的沙路一直找。醉步时轻时重。很快。就在一座观景亭的廊柱后瞥见了她的一缕裙角。
她也看见了他。从亭后闪出身來。不等他走到跟前。就提着裙子朝他奔过去。溅起一路茫茫尘沙。在他面前刹住脚。只知凄凄地望住他。
“若初。你生我气了。”他赶忙拉着她一起隐入亭柱后。“我这么多天都沒去找你。也沒去看芊芊。是有原因的。袁劲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这段时间我必须更加小心。什么端倪都不能让他抓到。上次我说想跟你重新开始。不是说说而已的。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你再等等我……”
...(..)
(不悔相忆两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