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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溪家的新房落成了,高墙大院,堂屋东屋西屋外加前屋统共有十七间房,每间房都宽敞亮堂,地面平整光滑,便是用来娶官家的公子哥也甚是体面了。
自吃罢早饭后,前来莫大溪家观摩新房的人便是络绎不绝。每每有人来,许韶林便得陪着他们从前屋看到堂屋,再从前院逛到后院。来人会一边看一边‘摸’一边啧啧咂舌赞叹,如此好的大‘门’,如此高的院墙,如此宽敞的房间,如此平整的地面,真正是无一处不令人羡慕。
便有人忽然提议道:“啊,许大哥,你们家的地面全是打磨石铺就的,可比晒谷场好上不知多少倍,晒谷场是泥地面,每回晒粮食都会陷进泥地里,‘浪’费不少粮食呢,不如今年粮食打下来我们运来你们家晒吧?成吗?”
许韶林一听,心道,这院子只够他们自家晒粮用的,若是让给别人用,那他家的粮食又该朝哪儿放?但直接拒绝又怕伤了邻里之间的和气,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正当许韶林纠结着该如何回答时,便听另一人说道:“你想得美咧,大溪家自己也有地,到时候也要收割粮食,总不能自家院子让给你用,而他们家却跑到晒谷场去晒吧!”
“啊哟,许大哥,你瞧我这个人,说话总是瞻前不顾后的,别见怪啊!”
许韶林也跟着笑了笑:“没事没事,邻里之间帮个忙什么的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啧啧,瞧这院墙砌的,真气派,哟,院墙顶上为什么还‘插’了好多碎瓦砾是做什么用的?”
“那个呀,大溪说是留着防贼的,用碎瓦砾比较尖锐的一头朝上嵌进墙头,‘毛’贼若是翻上墙头便会被尖东西扎到。大溪说这些对真正的惯偷或许没用,但多少会增加他们翻墙的难度!”许韶林笑着说道,那脸上便是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原来如此,大溪的脑子真好使啊,回头我家若是盖房砌院墙了,一定也整点碎瓦砾上去!”
“就是就是,这点子真不错!早前还真没看出大溪能有这般能耐呢!许大哥有福气喽!呵呵呵……”
来观摩新房的几人都笑了起来,许韶林便跟着笑,其实他也整不明白大溪的脑子里怎会想出这些东西来的,他记得她当时提了句‘波’什么离的,说是那种碎片嵌进墙头才好使,就不知那‘波’什么离的是个啥物件了!
来人光顾着看高墙大院了,倒是没注意到灶房茅房什么的,若是注意到了,怕是又得一番议论不可。
莫无轻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身旁放着针线篓,手里正做着孩子的小衣服,还有两个多月孩子便要出生了,得早点准备起来。
莫小羽和莫小翼正蹲在地上玩石头。那些石头便是之前工匠从河滩那里运来的鹅卵石,大部分用作铺浴室的地面了,莫黛只从其中挑了些形状好看的石头给莫小羽和莫小翼玩。
莫小羽一回头看到了莫无轻手里的小衣服,立时便站起身跑到他身边,指着小衣服问:“三爹,这是给我和弟弟的吗?”莫小羽说的弟弟是指莫小翼,莫小翼一听也赶紧跑过来,见到有崭新的小衣服,手里的鹅卵石也不要了,直接丢了石头去抓小衣服。
“小翼,不能抓,瞧你手脏的!”莫无轻赶紧收起小衣服塞在一旁的针线篓里,伸手将莫小羽和莫小翼揽在怀里,“这小衣服是给妹妹的!”莫无轻这一胎肚子特别大,平日里孩子在里头动得也厉害,见到的人都说会是个‘女’娃,而莫无轻自己也认为会是个‘女’娃。
“妹妹?”莫小羽直觉用小手去‘摸’莫无轻的大肚子,“妹妹在这里吗?”
莫小翼也跟着咿呀着用小手‘摸’向莫无轻的肚子,忽然的,莫小翼感觉到有东西在他掌心下动了动,吓得他赶紧缩回小手,大眼睛警戒地瞪着莫无轻的肚子瞧了又瞧,并未发现有东西要出来。于是过了一会儿,莫小翼便再度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莫无轻的肚子,而那肚子里的小娃娃似是感应到莫小翼挨近了一般,又动了动,莫小翼又被吓了一跳。如此这般重复了好几次,莫小翼不怕了,反倒是玩上了瘾,娃娃一动,他便赶紧缩回手咯咯笑出声,然后又将小手放上去等着……
而莫小羽见莫小翼玩得欢喜,也便有些跃跃‘欲’试了。
莫无轻无语了,可怜见的,他原本还有些嫌自己的大肚子碍事没用,这回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大肚子也有些作用了,便是可以当两个小娃的玩具了,瞧把他们乐的。
莫无云和莫无风依旧忙着收拾,擦完窗棂‘门’框,便是清扫地面。莫大溪之前与他们讲过,打磨石的地面扫起来虽然方便,但会扬起甚多灰尘,为此她还让许韶林找来一些破得实在不能穿的旧衣服撕成布条做成拖把,留着拖地用。
等到他们将新房的里里外外皆清理干净之后,已到午时了,许韶林送走了又一‘波’前来观摩的村人后,便拄着拐杖到莫桂‘花’家去做饭,因为新房的锅灶尚未完全建好,暂时还是只能用莫桂‘花’家的灶房。
莫黛不在家,莫大溪一家人的伙食质量明显就降低了,穷怕了的四个大人哪舍得专吃白米白面,于是午饭便是稍微掺了一把白面和一把白米的黑面稀饭,然后炒的是大白菜,那油也压根儿舍不得放,只是念在有两个孩子以及一个孕夫的份儿上,许韶林才狠心拿了三个‘鸡’蛋煮了。
这一个多月来,莫大溪一家人的胃口显然被莫黛做的饭菜养刁了,包括许韶林自己吃着自己做的缺油少盐的白菜帮子都有些难以下咽,但仍是默不吭声地吃着,其他几人亦是如此,就连两个小的亦不闹腾叫唤,迅速喝光一小碗黑面稀饭,并不吃大白菜,只是小手握着许韶林给的‘鸡’蛋便溜下饭桌玩去了。
而丸牛,不得不说它甚有‘性’格,索‘性’不吃了,此时的它早已忘记初到莫大溪家时,为了填饱肚子,它可是连那一小碗粗糙的黑面糊糊都害怕两个孩子觊觎,当仁不让地吞进肚腹。
许韶林也只吃一碗稀饭便落下筷子,抬眼扫了一下没有莫大溪的饭桌,总感觉空落落的,而这吃饭时的气氛也便如那缺油少盐的大白菜,甚是清淡无味。两个孙子溜了,三个儿子闷吭不吱声,唉!
若是大溪在的话,两个孩子断不会早早溜出去玩,也断不会一口白菜都不吃,那一小碗稀饭哪里够饱的?怕是他们在等着他们的娘回来给他们做好吃的吧!
若是大溪在的话,三个儿子虽然不说话,但看着大溪逗两个孩子时,他们还是会‘露’出不同神情的,哪像现下这般死气沉沉的?
一顿饭就这么沉默着过去了,饭后,莫无云和莫无风俩人刷锅洗碗喂猪,然后便是继续把之前因忙于盖房琐事而暂时没空做完的两个孩子和许韶林的新衣服做完,当然,他们没说的是,其实他们也替莫黛做了一件。
未时末,莫小羽突然冲进新家的院子里,而莫小翼‘腿’短跑得慢则跟在后头,莫小羽见到祖父许韶林正在编竹筐,于是兴奋微喘地说道:“主(祖)父……娘,娘回来了!”说完也不等许韶林有所反应,便又飞跑出家‘门’,莫小翼刚跟进来却见哥哥又要出去了,于是捣腾着小短‘腿’又跟着跑出去。
许韶林一听莫大溪回来了,心情居然有些‘激’动,竹筐也不编了,拄着拐杖便跟了出去。
三辆牛车稳稳当当地驶进莫家村,牛车上堆满了用桐油漆刷得锃亮的各式家具,有摆放在堂屋正厅内的长案,两头各有一个可开关的柜子,有两张大圆桌,一张短书案,十二把靠背椅,两个茶几,八个凳子,六个立柜的组合衣橱,一个带黄铜镜的梳妆架,两把躺椅,还有两只做工‘精’致的摇摇马以及奇怪的铁箱子铁桶什么的。莫黛没有让谷木匠做‘床’,因为家里所有能够住人的房间都砌上了炕,只需编了竹席铺在上面即可。
看到朝她飞跑过来的莫小羽和莫小翼,莫黛‘唇’边的笑容加大,利落地跳下牛车,张开两臂迎向他们。
莫小羽直接飞奔进莫黛的怀抱,而莫小翼则在半途停了下来,见莫黛仍旧朝他张开手臂等着,他愣了愣,最后猛地拔开小‘腿’朝莫黛扑了过来,不过,眼瞅着就要扑到了,却不料小脚被不平的泥路给绊了一下,啪叽一声摔倒在地,登时大哭起来。
莫黛赶紧上前扶他起来,一边掏出汗巾替他擦泪,一边拿着两个糖人在他和莫小羽眼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莫小翼立时便被糖人吸引,瞬间止了哭声,大颗的眼泪犹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莫小羽同样被糖人吸引住,兴奋地叫道:“猪!猪!”
莫黛将糖人分给他们,一手抱起一个,这一个多月的伙食有了效果,小家伙们的体重似乎有所增加,不过身上仍然没多少‘肉’,看来她得再接再厉了!
莫黛带回来的家具又一次引来村人的围观,经由上两次,莫黛已然麻木了,只自顾自与莫无云和莫无风将家具搬进院子里,若是谁同她说话她便笑眯眯地回应一下,能回答的便回答,回答不了的便“呵呵”一声,没多久,那些前来围观的人便都被她给“呵呵”走了。
莫小羽和莫小翼好奇又兴奋地看着莫黛莫无云和莫无风进进出出搬家具,虽然不觉得这些家具有什么用,但心里却是在想“这是我家的”,自豪和得意便显现在他们的小脸上。待见了那两只摇摇马后,甚是惊喜,欢呼一声跑过去,坐在上面就不愿下来。
待所有家具皆归置完后,莫黛便喊来莫桂‘花’一起将锅灶建好。莫黛将带回来的铁箱铁桶装回锅灶上原本预留的位置,最后的抹泥嵌打磨石的活儿便由莫桂‘花’来完成。
等锅灶拾掇好,已是酉时了,丸牛迫不及待地跑到莫黛的脚边腻歪:老子午饭就没吃,老子饿了,老子要吃饭!你赶紧去做饭!
莫黛:午饭为何没吃?
丸牛:太难吃!
莫黛:饿死拉倒!
丸牛不服气:你家两个小的也没吃多少,是真难吃!黑面稀饭配缺油少盐的炒大白菜,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莫黛发现两个小的亦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小肚子已然发出咕咕的叫声,跟着就皱了皱眉,既有些怨许韶林太过节俭,又有些担心两个小的会挑食。倘若她不能每日回来做饭,这两个小的要怎么办?想至此,莫黛瞪了丸牛一眼:有总比没有强!不过是头猪,还嫌这嫌那!
丸牛气得直想吐血,正‘欲’和她理论,却发现她已朝莫桂‘花’家走去,丸牛屁颠颠地跟着,而两个小的亦跟着跑过去。
莫黛今日不想做太复杂的,索‘性’将白菜萝卜猪‘肉’放在一起,做了一大锅的粥,因为没有馒头烙饼,莫黛便多放了些白米,是以粥熬煮得甚是浓稠,莫桂‘花’家的整个院子都飘着浓浓的菜‘肉’粥香味。这一大锅粥足够两家人吃的,除此之外,莫黛还在炉灶内烤了三四个番薯,想着若是有谁吃不饱,可以再吃些番薯。
吃饭时,大猫突然问莫黛:“大溪姨,你们家的锅灶什么时候可以用?”
“大概两三天吧,怎么了?”
“哦……”大猫不由地皱起眉头,一副极其哀愁的模样,“我在想,我只能再吃三天你做的饭了,唉!”说着便叹了一口气。
莫黛一怔,随即便笑道:“你和二猫三猫可以每日都到我家去吃啊!”
“真的吗?哦,真是太好了!”大猫站起来欢呼,二猫三猫亦不遑多让地站起来欢呼。
“都给坐好!”莫桂‘花’一声厉喝,三只猫立时便乖乖地坐好,又听莫桂‘花’说道,“大溪,你莫要惯着他们,好东西让他们吃多了,便看不上家里的粗茶淡饭了,他们还真当自己是官家公子哥的命呢!以后都给老娘家里老实呆着,不许再隔三差五地去你大溪姨家吃饭!”
莫桂‘花’的这句话令莫黛也不由地陷入深思,是了,人都是由俭入奢易,一旦过惯了好日子,若是再被一棍子打回穷光蛋,那还真有可能会活不下去。
莫大溪这一家人,许韶林善良却懦弱,莫无风也是一样,莫无云和莫无风倒是有些反抗的‘性’子,但在这个‘女’尊世界中,身为男子的他们很多时候却是无力回天的,而莫小羽和莫小翼这两个孩子更是只能依附着大人的弱小存在。
若有她在,她定会拼尽全力保他们衣食无忧,但倘若她不在了,他们又该如何生活下去?当然,她也是想多了,先别说她是不会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家了,即便是她离开了,她相信莫无云他们亦是能够撑下去,毕竟很多时候,人的潜力都是在困境的‘逼’迫之下才会充分发挥出来的。
罢了,教育两个小的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慢慢来吧,她会让他们知道,她是疼爱他们,但绝对不会溺宠他们。
当晚,莫黛和许韶林他们第一次住进了新家。现下房间甚多,正屋的东边有两间房,莫黛和许韶林各住一间,莫黛住最东边的一间,两个小的和丸牛跟她睡。西边有三间房,从西到东分别是莫无轻、莫无风和莫无云。
莫黛买的组合衣橱分解开来是六个立柜,除了莫黛用了两个立柜,因为有孩子的衣服要盛放,其他四人各有一个立柜。正厅内除了放着一张靠着后墙的长案外,还在中间放了一张大圆桌,围在桌子一圈的是八把靠背椅,正厅的东西两边也各放了两把靠背椅,两椅之间则放着茶几。另外的一张大圆桌和八个凳子则放在了前屋的西边隔间用来平日里自家人吃饭,若是有亲朋好友来便在正厅内吃。
莫黛的房间除了有两个立柜,还有一张短书案,而许韶林和莫无轻的房间内还各有一把躺椅。带铜镜的梳妆架放在浴室里头,孩子的玩具摇摇马则放在西屋最南边的那间房里。
许韶林对莫黛的分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却在想,他那三个儿子同大溪当初睡在同一张炕上尚且不亲,如今分得这般开,那妻夫情分岂不是愈发生疏了?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在初搬进自己房间的欣喜过后,也不由地觉得有些不适。感到最为轻松自在的人便是莫黛了,拥有自己的房间真的是分外舒爽。
然而,莫黛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对全家人来讲尤为重要的事——莫黛忘记买棉被了,而莫大溪家统共就两‘床’破被子。
于是,莫黛刚躺上炕不久,便听到了不大不小的敲‘门’声,一拉开‘门’,许韶林站在‘门’外,而他的身后还跟着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
呃,这是怎么个意思?
当许韶林以着少有的强硬姿态将丸牛和两个小的带走时,那两个小的还频频回头朝她和莫无云三兄弟看,那眼神里分明是对娘的不舍以及对三个爹的羡慕。
待屋内只剩下莫黛和莫无云三兄弟时,一时间静得诡异,除了莫黛,便好似其他三个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压抑、沉闷、尴尬在几人间来回兜转。
莫黛首先开口打破一室的沉寂:“是我疏忽了,明日里我便到镇上去多买几条棉被来,今晚咱们就凑合着?”虽是问句,但答案却只有一个,不凑合也得凑合。
“妻主说的是。”这时候还是莫无云接了莫黛的话,否则这气氛怕是还要僵滞下去。
莫黛瞧着眼前三人明显绷得过分僵直的身体,心下了然,虽然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与他们几乎都是分开睡的,但他们毕竟是妻夫关系,晚上睡觉时做点这样或那样的事实属正常,他们这是在担心接下来她会不会与他们行妻夫之礼吧!
莫黛甚想说,你们真的想多了!先别说她现下完全没那个龌龊心思了,即便是有,她也还没豪放到要与他们三兄弟一起!
想着今晚总得睡觉,总这么让他们尴尬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莫黛甚是温和地笑了笑:“呵呵呵,别紧张,又不是没睡过,一起吧。”话一说完,莫黛才发信自己也是紧张的,否则她不会将话说得这般没头没尾没中间过渡,而这句话一出来,莫无云三兄弟更紧张了。
莫黛想,罢了,她还是先睡她的吧,只要她一睡着,他们三兄弟心里的危机感也便解除了。想至此,莫黛直接爬上炕,拉过破被子倒头就睡,留下那三兄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莫无云皱了皱眉头,果然,他之前一直觉得莫大溪这回转‘性’变好之后,什么都做得甚是到位,却独独缺少了些什么,现下他才蓦然惊觉莫大溪缺少的是什么,便是‘女’人对男人的“‘欲’”,他们是她的相公啊,虽然早前一度反感疏离她,但如今他们明明没什么反抗地站在她面前,她居然,居然……
“大哥,我们也歇吧。”莫无风倒是没有莫无云想得多,于他来讲妻主变成这样已经甚好,只是面对这样的妻主,他有些窘迫‘混’‘乱’,明明是觉得安心的,但还是有些害怕,同时又觉得尴尬害羞,真是一团‘乱’麻,是以他嘴上虽然说歇,但脚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嗯,歇吧。”莫无云虽然应声,却也并不见他挪地方。
莫无轻倒是干脆,见大哥二哥犹犹豫豫的,心里一赌气:“我先睡了!”说着便脱了外面的旧袍子,上了炕,直接挨着莫黛躺了下来。
莫无云和莫无风愣了愣,不再多说什么,也跟着上了炕,熄灯睡觉。
莫无轻的肚子大了,夜里睡得甚不安稳,呼吸也困难,睡着后呼声震天。莫黛几次被吵醒,想着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许韶林他们是怎么过的呀?倒是不见莫无云和莫无风有醒来的迹象,想来已经习惯了。
莫黛想起自己前世十六岁之前,她也是见过‘女’人‘挺’着大肚子的模样的,相当辛苦,现下换做是男人来诞生子嗣了,同样艰难,而莫无轻自打怀孕以来脾气愈发急躁的主因便显而易见了。
莫无轻又动了动身体,似是腰部极为不舒服,莫黛便用自己的背抵着他,希望他能够舒服一些,岂料她才挨近他,他整个人便缠了过来,再一次如初回到家的那晚一般,手臂拦腰抱着她,大肚子搁在她肚子上,一条长‘腿’再横过来压着她的‘腿’,整个将她固定死在炕上,动都动不了。而莫无轻却终于睡安稳了。
莫黛在黑暗中默默地反省着自己,下回决计不能再好心,好心的下场便是让别人的痛快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翌日卯时,当莫无云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莫无轻死死缠在莫大溪身上的情形,莫无轻睡得甚香,而莫大溪则是大睁着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房顶,就像是……
“妻主?”莫无云一瞬间有些害怕,颤颤地轻唤了一声。
睡在最里头的莫无风这时候也醒了,见大哥坐在炕上愣愣地看着什么,他也便坐起身来,轻声问道:“大哥,你看什么呢?”说着也侧头看过来,一看之下,他也当场懵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突然传来莫黛有气无力的声音:“无云,无风,赶紧把这厮给我拉开。天可怜见,昨晚我真以为自己会被自己的相公和其肚内尚未出世的孩子给活活压死,若真发生那种事了,我估‘摸’着你们出去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是怎么死的,我莫大溪便是死都死得没脸哪!”
“噗!”莫无风忽然就被莫黛的话给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他赶紧抬袖擦去。
莫无云亦是有些忍俊不禁,但常年保持冷淡表情的他也只是稍稍有些松动,不知不觉便吐出一句近似于打情骂俏的话:“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说这般不吉利的话!”话说出口的同时,莫无云自己也愣住了,下一秒,羞恼的情绪便席卷而来,莫无云赶紧伸手去拉缠在莫黛身上的莫无轻。
莫无轻原本不会睡得这般死的,只是在梦里得了一个又香又软的抱枕,正是用莫大溪买来的月白细布做的,虽然他嘴上和心理上皆不认同,但身体的本能却直白告诉他,抱着那个抱枕睡觉真的很舒服。是以,他便一直抱着抱枕,舒服得不愿醒来。
莫黛走时,脸‘色’甚是疲倦,嘴里嘀咕着甚想泡个热水澡,顺便试试浴池好不好用什么的。而得知自己又做了怎样蠢事的莫无轻再次羞窘得躲进自己的房间不愿出来。莫无云和莫无风亦是有些尴尬,脸上有着在许韶林看来甚是暧昧的红晕。
于是,许韶林欢喜了,看向莫无云和莫无风时便是笑呵呵的。
莫无云窘得不敢与许韶林对视,急急说道:“爹,我去做早饭!”
莫无风见大哥走了,也赶紧跟着说:“爹,我去挑水!”说完便挑起两只木桶出了‘门’。
两人略显慌‘乱’的举动愈发坐实了许韶林对他们的猜想,是以他笑得更开怀了。两个小的自然不知晓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大早醒来便与丸牛在院子里玩作一团。
巳时,当莫黛再次束起长发,身着房凌给她的那件粉紫长衫出现在福满堂二楼的说书场地时,原本还嗡嗡唧唧嘈杂声不断的会场霎时间鸦雀无声,而紧接着便是群起响应的叫好声,还没开讲,那赏银便噼里啪啦地朝小二娘吴莲的铜钵内扔。
房凌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时隔那么久,莫大溪仍能引起如此大的轰动,若是让说书老先生商一红见了,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莫黛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受欢迎,才想就着商一红昨日说过的情节继续向下说时,却听一人高声道:“莫大溪,老娘今日不想听《西游记》!”莫黛一怔,却又听那人道,“既然你来了,老娘便要听那《武娘打虎》!”
此人一带头,接连地便有众多人吆喝着响应——
“对,我们要听《武娘打虎》,好久没听了,甚是想念!”
“老娘就想听那段摔茶盏的,摔得那叫一个痛快!”
“莫大溪,赶紧讲吧,我们全都等着呢!”
“讲!”
“讲!”
……
莫黛暗自吁了一口气,老天,一上来便是几度起承转合,一开始的鸦雀无声差点让她以为自己也被冷场了,下一秒却又被叫好声和赏银砸得云里雾里,紧接着才要开讲,却又被人喝断说不想听,再接着又说要听《武娘打虎》。今日,但凡她的胆子小上一些,或是心理承受能力弱上一些,一准会当场给她歇菜。
莫黛看了站在会场后方的房凌一眼,意思是,掌柜的,您看,我说还是不说?
房凌瞪了莫黛一眼,臭丫头你就给老娘得瑟吧!说说说!当然得说!反正摔碎茶盏的银钱也是要他们自己付的!
于是莫黛说了,重又拾起早前讲过的段子,莫黛这回更能抓住听众的心情起伏,明明就是听过的段子,但被她这么一说,那便如身临其境,活灵活现,全场的呼吸尽在她的掌控中,惊险刺‘激’便在她那红‘唇’贝齿间应运而生,那一双黑亮黑亮的瞳眸,扫向你,可以纯澈如水,‘春’风拂面,亦可以犀利如刀,剜开你的灵魂,那斜飞的黛眉,聚散间,场景变幻,直至最后一句结束,在场的众人仍愣愣的无法从‘精’彩的故事中拔回心神,良久才听得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喝彩声。
一场书说完,房凌走到正端着大碗喝水的莫黛身后,不说话,却只长叹了一口气。
莫黛喝完水,转头看她:“掌柜的,怎么了?”
房凌亦看向莫黛,皱眉道:“大溪啊,你真的不考虑说书?”
“不考虑。”
“你再考虑考虑呢?你甚有说书天赋,若是有你说书,别说是一成利了,就是再加点,一成半,我也可以考虑的!”房凌狠狠心说道,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不信莫大溪这死丫头不想赚钱。
莫黛见房凌一副咬牙切齿忍痛割‘肉’的模样,甚给面子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回道:“不考虑,我要为相公和孩子好好保重身体……”
闻言,房凌在心里默默吐血,自动忽略掉孩子这一环,只听到莫黛说她要为相公好好保重身体,这臭丫头,是在影‘射’她平日里的纵‘欲’过度吗?
“真不考虑?”
“不考虑。”
“啪!”房凌心里不爽,猛地抓起莫黛喝过水的大碗砸在了地上,恨恨地鄙视了莫黛一眼,“没出息!整日就知道相公相公的,老娘瞧不起你!”说完甩袖离开,正巧碰到萧笑端着客人吃剩下的汤汤水水下楼来,差点没与萧笑撞上。
“掌柜的,谁又惹你生气了?”萧笑堪堪避开房凌的身体,笑着问道。
房凌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滚边儿去,你跟莫大溪一个鸟样儿,老娘看着不爽!”
萧笑听后立时便纠正她:“掌柜的,你错了,我跟大溪完全不一样……”
房凌烦躁地大吼:“你再多说一句就给老娘卷铺盖回家啃自己去!”
萧笑立时便闭嘴不说了。
房凌出了大堂去了后院,萧笑将手里的碗碟放进灶房的洗碗槽内便出来找莫黛,途中遇见了白胖子,两人各自相看两厌地互瞪了一眼之后别开脸,再一回头,萧笑立时便冲着莫黛‘露’出明快的笑容:“大溪!”
午饭后,莫黛又说了一场书,是空城计,听众反响依旧热烈,只是不知哪个说了一句:“若是有史小姐的琴音伴奏就更妙了!”
莫黛笑着表示赞同。说到史岚,她已有多日未来福满堂了,对此莫黛从未有过任何疑问,毕竟这福满堂就是她史家的产业,来去全凭她个人意愿。
自那一日史岚巧妙地半途抚琴为自己配乐之时,莫黛便知晓史岚有心与她结‘交’。但莫黛始终认为自己与史岚是不同社会层次的人,史岚是雇主,而自己却只是雇工,雇主可以赏识雇工,但却不大会与雇工成为知己好友。莫黛紧守着自己的本分,史岚帮助过她,她感‘激’她,除此之外不会再有更深的关系。
申时二刻,莫黛打算离开福满堂回家时,房凌喊住了她,扔给她一个十两的银锭子:“这是今日说书的赏钱,下回商老先生休息之时你还得继续说!”
“谢掌柜的!”莫黛笑着道谢,“小的发现您近日来愈发得丰神俊朗,英姿勃发了……”
“去去去,少给老娘嬉皮笑脸的!”房凌挥挥手赶走莫黛,一转身,不由地‘摸’上自己的脸颊,嗯,最近的皮肤确实不错!
莫黛离开福满堂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棉作坊买棉被。棉作坊是专‘门’弹棉‘花’的地方,坊主也会做一些棉被来卖,依据内里棉‘花’的品质以及被里被面的品质,棉被的价格也分为好几等。莫黛不买差的,也不买定贵的,中等便可,统共挑了六‘床’被子,被里是中上等的细白棉布,被面则是中等的大红‘色’绣牡丹绸布以及大绿‘色’绣鸳鸯绸布,‘摸’起来甚是光滑细腻。
除此之外,莫黛还买了一大包弹好的棉‘花’,这回她是一定要替莫无轻做个抱枕的。六条被子,外加一包棉‘花’,统共‘花’了七两多银子。因每条被子约‘摸’七八斤重,叠起来都是一大抱,单凭莫黛一人根本背不了那么多。坊主甚是热心,说是自己有马车,可以帮莫黛送货回去,莫黛自然求之不得。
当作坊内的伙计帮莫黛将棉被装上车时,另有几人也过来买棉被,莫黛不经意一瞥,居然发现其中有个眼熟的,而那个她觉得眼熟的人此时也恰好看过来。莫黛认得那人,正是随记老板娘上回让她看的那个白小老板,随白小老板一起来的两个中年男人,想必是她爹了。
那个白小老板只匆匆扫了莫黛一眼便迅速别开脸随着两个中年男人去挑被子。莫黛不甚在意,装好被子便坐上车,由那名伙计赶车朝莫家村驶去。
莫大溪家。
院子里,许韶林在编竹筐,莫无轻坐在他旁边缝着小娃的衣服。莫无云在刷洗浴室内的大池子,刷干净后,朝里头倒水,莫小羽和莫小翼跟在后头好奇地看着。
“大爹,这大水池是做什么用的?”
“洗澡用的。”
“大爹要在里头洗澡吗?”
“不是,是你娘要洗,你娘说今晚要试试这池子好不好用。”
“大爹,我也要洗。”
“等你娘回来再说吧……啊,小翼,你不要趴在池边上,会掉进去的,小羽,快带弟弟出去玩!”
“大爹,我也要洗!”
“好好好,你也洗,现下先带弟弟出去玩……”
莫无云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小的轰出浴室,赶紧关上‘门’,以防他们偷溜进去。池子里的水才只到池子的三分之一深,还不够,莫无风挑水还未回来,估‘摸’着得等他这两桶水回来才能将将半满,届时便可以点火烧水了,等到莫大溪回来应该能烧热。
“爹,我去看看无风挑水回来了没,你帮我看下两个孩子,不要让他们‘乱’跑。”莫无云说着便走出院子,才踏出‘门’槛,忽然就见不远处,莫无风被一人背着朝家里急急走来,看莫无风两手垂搭在那人身两侧,眼睛紧闭的模样,分明是昏‘迷’了过去。
莫无云一惊,赶紧迎上前,这才发现背莫无风回来的人竟是村东头的沐寡夫。看着沐寡夫头上戴着的黑纱斗笠,莫无云一瞬间有些怔愣。
“无云公子赶紧把令弟背回家吧,他刚才受到了惊吓昏‘迷’了过去。”一道低沉的男音传进莫无云的耳内,他赶紧回神,待要从沐寡夫那里接过莫无风时,才发现莫无风发丝凌‘乱’,身上的旧袍被撕裂了好几道口子,右颊边还有几道明显的指痕。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无风定是在与人挣扎反抗的过程中扯‘乱’了发丝,撕坏了衣服,脸也被打了,而那个胆敢对无风动粗的人难道是想……侮辱他?想至此,莫无云的身形跟着就不稳地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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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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