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客栈里,掌柜的正哭丧着脸,不断劝道:“求求两位大爷,都别打了,住手吧。”
和扶松打架的正是一个年约四十几岁,身形瘦得跟猴子似的男子,不但身材像猴子,长得也像猴子,尖嘴猴腮,额头上凸,活像是没有进化成功。
扶松铁塔般的身形比他整整大了差不多一倍,一大一小反差很大,看起来很有意思,因此才吸引了这么多人来围观。
那男子身材虽然短小,却很是灵活,动作快如闪电,因此扶松虽然有身高的优势,却也只是和他打了个平手而已。
猴脸男手中握住一把软剑,如蛇吐出的信子般灵活,忽上忽下,令人看得眼都花了。扶松使的兵器是一把大刀,刀口锋利,看得众人都在暗想猴脸男要是一个不防,那小身板会不会让那大刀跟切黄瓜似的给砍成两段。
地上散落着桌椅的残肢,场面混乱。
周围有四五个男子在骂骂咧咧,各种乱七八糟的土话脏话,虽然众人没听懂几句,但都知道是在骂那个身形如铁塔般的男子的,显然这几个人跟那猴脸男是一伙的。
扶松仿佛没听见骂声般,专心应对着猴脸男,想到公子还在等着,手上不由加快动作。
那猴脸男将软剑一卷,便卷住了扶松的大刀,一刚一柔顿时缠在了一起。
“今天就让你这蠢汉见识见识我猴三的厉害。”猴脸男阴恻恻一笑,手中抽回软剑的同时,衣袖间似有什么东西飞出,一下子落到扶松的脖子上。
扶松感觉脖子上一凉,竟然是一条几寸大小的小蛇,那蛇浑身颜色艳丽,显然是毒蛇,小蛇快速地在扶松脖子上咬了一口,便又快速跃回了猴脸男的衣袖中。
围观的人见了那条小蛇,都不由惊呼一声,转眼就看到扶松脸色开始发黑。
扶松反应迅速地在自己身上几处大穴上点了几点,封住了全身的经脉,看向猴脸男的目光带了杀意,脚下却不敢移动半步。
那小蛇便是毒蛇中毒性强烈的五步蛇,普通人被咬上一口,恐怕用不了几秒钟就毒发身亡了,扶松护住了心脉,但毒液还是迅速地随着血液流遍了他全身。
“想跟猴三爷斗,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三爷走南闯北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咧!”猴脸男收了软剑,看着一动不动的扶松,啐了一口。
“就是,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天山六怪什么来头,就敢太岁头上动土!”方才在旁边叫骂的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也附和道。
围观的人中大多都是江湖中人,听了这话,顿时知道了这六个男子的身份,原来是天山六怪。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匪斗,这天山六怪虽然不是土匪,但行为却与土匪无异,横行在天山脚下一带,恶名远扬。
六怪分别是虎大、狼二、猴三、狐四、马五、鹤六,长得也跟他们的名字一样各有特色,六怪行走江湖多年,武功路数诡异,不少人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头。
“看你还能撑多久,三爷的五步蛇可不是吃素的。”猴三得意道。
那小蛇缩成一团躺在他的手掌间,任他把玩炫耀,别看他的小蛇个头不大,平时吃的可都是蟾蜍、蜈蚣之类的食物,毒性要比一般的五步蛇强。
掌柜的刚才还敢出声劝架,现在见了这情形,也不敢做声了,要是那猴三爷一个不高兴,放蛇咬他一口,那他也要玩完儿了。
猴三向掌柜的喝道:“掌柜的,还不开房来!”
原来扶松和猴三打架的原因,就是为了争房间。
扶松连续找了几家客栈都没有空房后,便来到了福来客栈,一问掌柜的,刚好这家客栈还剩下六间上房,扶松当即定下了,正低头掏银子的时候,天山六怪一行人走了进来。
猴三当先走在前面,问掌柜的还有没有空房,掌柜的说道:“哎哟这几位爷,你们来得迟了一步,小店剩下的几间上房刚好被这位爷包下了。”
猴三一听,来晚了一步,如何甘心?平时欺压人惯了,土匪习惯又上来了,见扶松面色木然,呆愣得跟木头似的,又见他孤身一人,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便嚷道:“小子,看你不是本地人,识相的就把房间给三爷让出来!”
扶松不理他,将银子掏出来放在柜台上,示意掌柜的开房。
猴三见状,伸手一扫,几枚银锭子哗啦啦掉落在地上,顿时怒骂道:“小子,三爷跟你说话你没听见?难道你是聋子不成?”
转身又对掌柜的喝道:“掌柜的,他分明还没付银子,你怎的说房间被他包了?”
掌柜的连忙赔笑道:“您别生气,确实是这位爷先来,说要将房间包了的……”
“胡扯!”猴三怒声打断,蛮横道:“钱还没付,房间当然不能算他的,就算付了钱,三爷来了,也要乖乖给三爷让出来!”
扶松仍是一言不发,弯腰将银子捡起来,又放回柜台上,冷硬的声音对掌柜的说道:“开房!”
猴三见扶松连吭都不吭声,更以为他是外乡汉好欺负了,当即骂道:“臭小子,三爷给你面子是你的福气,别不识好歹,叫你把房间让出来你没听见,难道你没爹生没娘养,是个狗杂种,听不懂人话不成?”
猴三话刚说完,脖子就被扶松快如闪电地扼住了。
捏住猴三的喉结,扶松冷硬的声音道:“再说一遍?”
猴三被捏住喉咙,哪里说得出来话来,其他五怪原本见自家兄弟欺压人,正在一旁看热闹,现在见此情况,纷纷亮出了兵器。
“小子,想动手?”虎大手执一根半米长的虎鞭,怒喝道。
扶松手一扬,将猴三瘦不拉几的身体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五怪面前,转身对掌柜的说道:“开房!”
那猴三横行多年,还从来没吃过亏,当然不肯善罢甘休,爬起身后登时大怒,立马出了手,一个“猴爪探路”直击扶松胯下,扶松闪避了几招,不耐烦了,便与他打了起来。
以上便是事情的经过了。
此刻,扶松脸色已经黑完了,毒素已经蔓延至全身,猴三料定他活不了多久了,抓起柜台上的银子砸在他脸上,不屑道:“几个破银子,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吧。”
“让开让开!快让让!”门外一道声音响起,尉迟铠分开挤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给诸葛瑾开路,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了,怎么跟这少年走在一起,自己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人家开路先锋了呢?
诸葛瑾看到扶松发黑的脸色,眸色微变,快步走到扶松面前给他喂了一颗药丸,转头对尉迟铠说道:“劳烦尉迟将军快带他去找颜公子!”
尉迟铠见扶松中毒不轻,赶紧扛起扶松,往外走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儿,敢管三爷的事?”猴三眼珠子一瞪,又发怒了。
围观的人见突然间出现了这么个姿容绝世的“男子”,差点都看直了眼。
白衣如画,红梅一点,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人一拍脑袋,激动地大喊道:“修罗帝师,她就是风云榜上的修罗帝师!”
修罗帝师的画像近来传得到处都是,有不少人见过的,纷纷想起来了,对,就是修罗帝师,虽然真人比画像上的远远要俊上三分,但就是修罗帝师无疑。
又想到近日传出修罗帝师杀了北冥太子,北冥帝震怒,要修罗帝师抵命,派人将她押送来北冥,那么修罗帝师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一时间,人群激动起来,每个人都有种见到了传说中的大人物的赶脚,那个心情澎湃啊!
猴三细细看了一眼,似乎真的是修罗帝师,心中顿时有些打鼓,天山六怪的名头虽然响亮,但说白了就是一群土匪流氓,连风云榜都没上过,哪里比得上在风云榜上连续出现了三年的修罗帝师。
刚才那个二愣子莫不是修罗帝师的手下?哎呀妈呀,横行江湖这么多年,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诸葛瑾冰冷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猴三身上,冷冷开口:“下毒的人是你?”
虽然这是在北冥境内,但并不是每一人北冥人都像北苍煌那样有个当皇帝的爹,敢那样无所畏惧,猴三知道了这人竟然是修罗帝师,脚先软了几分,连忙道:“小的眼拙,不知道那二愣……呸!不知道那位兄台是帝师大人的手下,小的该死,该死……”
“确实该死!”诸葛瑾冷声道,眉头一挑,“所以,你是要自己去死,还是由我来送你一程?”
猴三一听,脸色刷白,这是自己挖了个大坑把自己埋了啊,急忙道:“小的还不想死,帝师大人饶命……”
方才还一口一声大爷,神气活现,现在转眼就孬得跟龟孙子似的,围观的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其他五怪也不敢惹修罗帝师,虎大走上前来,向诸葛瑾抱拳道:“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多有得罪,还请帝师大人多多包含,不要计较。”
诸葛瑾冷笑一声,“多多包含?”
说完玉手一抬,那虎大手中的虎鞭不知怎么就到了诸葛瑾手中,诸葛瑾眼睛看也没看,仿佛只是随便一扔,那虎鞭就如一把剑般直直向猴三飞去,“嗖”地一声穿过了猴三的左肩。
“啊!”猴三大叫一声,胸口处就多了个血窟窿,汩汩地不断往外喷血,要是位置再偏一点,就是直接穿过心脏了。
众人脸色大变!
只听诸葛瑾不紧不慢道:“方才一不小心失了手,也请这位兄台多多包含。”
虎大一听,就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怒了,但又不敢跟修罗帝师对着干,只得压抑着怒火道:“那帝师大人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这位兄弟?”
“我一向讲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且……十倍奉还!”诸葛瑾淡淡道。
五怪一听顿时色变,猴三失血过多,已经开始脸色苍白了,听到这话,一颗心都凉透了,十倍还之?以五步蛇的毒性,中一次都死翘翘了,还要中十次?
“帝师大人不要欺人太甚!”虎大怒道,心中暗暗思量着凭他五人之力能不能杀了修罗帝师。
听说修罗帝师杀了北冥太子,现在正被北冥帝当做嫌犯,因此杀了修罗帝师,应该正中北冥帝下怀,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转念一想,修罗帝师风头这么盛,要是能杀了她,那他们兄弟六人还怕从此不名扬天下吗?
心念转换间,虎大眼中再也不是害怕,而是凶狠,与其他四怪对视了一眼,大家抱的都是同样的心思。
“想杀我?”诸葛瑾看破了几人的心思,挑眉道:“一起上?”
几个人再也没有犹豫,一拥而上。
四周传来惊呼声,真的打起来了!
虎大的虎鞭被夺了,只得赤手空拳,狼二一根狼牙棒,狐四两只流星锤,马五一支判官笔,鹤六一把拂尘帚,四面八方往诸葛瑾身上袭来。
诸葛瑾一个利落的翻身,跃出了包围圈外,转身一踹,正踢中虎大的穴道,虎大直直地向鹤六扑去,鹤六的拂尘帚差点卷上他的脖子,赶紧收回来。
转身的瞬间衣袖微动,三枚银针射出,直击狐四膝盖,狐四“哎哟”一声跪了下来。
马五见诸葛瑾一出手就这么厉害,当下严加小心,判官笔直击诸葛瑾脑门,诸葛瑾抬起一脚踢中他的下颚,判官笔一偏,笔头突然如一朵花般四下散开,飞出几枚暗器,正对准了狼二。
狼二急忙闪身,刚躲过了判官笔射出的暗器,手腕上突然一痛,已经中了诸葛瑾的银针。
鹤六跃上前来,拂尘帚从诸葛瑾眼前扫过,千丝万缕令人眼花缭乱,趁着诸葛瑾看不清的瞬间,伸手一抓,想要捏住诸葛瑾的喉咙。
眼看离诸葛瑾脖子不过一寸的距离,鹤六腋下突然一痛,手臂一阵酥麻,诸葛瑾抬脚直击他的肋骨,“咔嚓”一声,不知断了几根。
猴三在旁观战,见五怪都败下阵来,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意,手中一甩,那小蛇就飞了出去。
众人见又是那条五步蛇,还是从诸葛瑾的后背飞来,眼看就要缠上诸葛瑾的脖子,都不由自主地惊呼:“小心!”
诸葛瑾没有转身,手中微动,那直直飞来的五步蛇又直直地后退,“啪”的一下,被钉在了柜台上,待众人看清时,发现竟是一枚银针,正中七寸!
猴三脸色变了数变,看来今日在劫难逃。
诸葛瑾看着地上的几个人,冷笑道:“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饶命啊,帝师大人饶命啊,我们几个再也不敢了……”猴三直直跪下哀求道,胸口处仍血流不止。
“诸葛,手下留情!”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颜如风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诸葛瑾微微诧异,转头看向颜如风。
颜如风解释道:“五步蛇的毒性非一般药物可解,一时难以凑齐。”
诸葛瑾立即明白了,转头看向猴三,冷声道:“解药?”
猴三趁机说道:“交出解药,帝师大人可否饶我们兄弟几个一命?”
诸葛瑾最讨厌讨价还价和被人威胁,“杀了你,我一样可以搜出解药!”
猴三听了,再也不敢说话了,急忙从身上的包袱中拿出了解药,恭敬地双手奉上。
颜如风拿了解药,看了一眼地上被诸葛瑾打得七零八落的几个人,放心地转身回去给扶松解毒了。
“想要我留你们一条贱命也不是不可以!”诸葛瑾道。
几人一听,顿时欣喜道:“多谢帝师大人饶命!多谢帝师大人不杀之恩!”
“我可没说这么简单就饶过你们。”
几人一听,又瘪了脸,虎大问道:“帝师大人要怎样才能饶过我们?”
诸葛瑾冷声道:“你们使兵器的手是那只,便自废掉哪只手!”
众人一听,都不禁暗自心惊,废了使兵器的手,相当于废了他们的武功,这几人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没了武功,迟早也被仇家杀死!
几人一听,也是一身冷汗,狐四脸色更惨,他使的是流星双锤,那岂不是两只手都要废掉?
“要留命还是留手,你们自己决定!”诸葛瑾淡淡道,整理了下略微凌乱的衣襟,姿态卓然高贵。
“看来我来迟了。”门外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低沉的声音好似醇厚的酒。
又来人了?众人不禁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墨袍男子挥动着宽大的衣袖,缓缓走了进来。
墨袍飞舞,姿容绝世,联想到最近传遍天下的修罗帝师和玉面阎王的“断袖”一事,众人心中又是一惊,这男子就是玉面阎王无疑了。
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修罗帝师和玉面阎王自从公布了“恋情”后,现在正应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修罗帝师出现在这里,玉面阎王当然也在这里了。
风云榜上的大人物,一下子就出现了俩,众人心中一阵激情澎湃。
六怪见了宫无澜,心中已经绝望了,一个修罗帝师就够呛了,现在又来了一个阎王来催命,他们还真是想不死都不行啊!
几人连忙点头道:“我们这就自废手,请帝师大人饶命!”
生怕诸葛瑾改口或者宫无澜还要杀他们,几个人纷纷废了自己的手,速度要多快有多快,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诸葛瑾看了宫无澜一眼,他哪里是来迟了,明明是算准了才来的吧?活阎王往这儿一站,能把人的胆都吓破!
“还不滚?”诸葛瑾挑眉道。
六怪赶紧跑的跑,爬的爬,瞬间就消失在视线中了。
众人看到这里,都觉得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眼看结束了,赶紧散去了,生怕被修罗和阎王盯上。
诸葛瑾看了一眼地上被毁坏的桌椅,眉头皱了皱,转身问宫无澜:“你有没有带银子?”
“没有。”宫无澜道,他怎么可能随身带银子。
掌柜的会意,急忙走过来道:“帝师大人不必了,方才那位爷包了小店的几间上房,已经付了银子,绰绰有余了。”
掌柜的捡起地上方才被猴三扔掉的银子,足足好几两白银呢。
诸葛瑾点点头,说道:“那今晚就住这里吧。”
掌柜的连忙去张罗安排住宿了。
诸葛瑾并没有想到,今日教训了天山六怪,在她看来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却在这座小城镇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浪。
今日围观的都是一些经常在道上走动的江湖人士,今日之事经过一番大肆渲染,再被人绘声绘色地说出来,使得听说的人都如身临其境,仿佛也亲眼看见了那场面一般,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将诸葛瑾的名头打得更响亮。
于是诸葛瑾人还没到北冥京都,她的名字就名字就随着这一“修罗帝师单挑六怪”的“传说”,传入了北冥帝耳中。
北冥帝听了,怒火更加盛了,派人八百里加急给尉迟铠传令,让尉迟铠赶紧将诸葛瑾押回来,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诸葛瑾千刀万剐了!
*
扶松中了五步蛇的毒后,虽然有了解药,但因拖得太久,毒素入体,服用了解药后还要用药浴,内外并施才能将蛇毒逼出来。
因此诸葛瑾一行人不得不在小城镇上多住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尉迟铠就收到了北冥帝的八百里加急密信,让他速速押着诸葛瑾回京都。
尉迟铠跟诸葛瑾说了,诸葛瑾眸中冷了几分,说道:“北冥皇帝还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既然这样,那就启程吧。”
离开了小城镇,又行了几日,一行人离北冥京都——黎阳城外三十十里处时,正是傍晚,眼看日头已经西斜,诸葛瑾对尉迟铠说道:“今晚先歇一晚,明日再进城吧。”
尉迟铠有些为难,北冥帝的指令是要他尽快将嫌犯押送回去,这眼看就快到黎阳城了,再赶赶就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诸葛瑾还要再留宿一晚,就又拖了一天。
看出尉迟铠的迟疑,诸葛瑾道:“尉迟将军急也急不来,就算今晚赶到了黎阳城外,我们也进不去。”
尉迟铠听不明白了,“怎的就进不去?现在离城门关闭还有两个时辰呢,这还有三十里路,最多只消一个半时辰,是可以赶在关城门前进城的。”
诸葛瑾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嘲讽,淡淡说道:“尉迟将军明日就知道了。”
尉迟铠心中不解,却也不再问了,传令下去留宿一晚,虽然他是北冥帝派来“押送”诸葛瑾的,但这一路来几乎都是诸葛瑾在发号施令,尉迟铠在军中也曾指挥过数十万兵马,但一到了这个表面上看似温雅的“少年”面前,还是莫名地想要臣服。
有些人的气势就是浑然天成的,一举手一抬足间都含着莫名的威慑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到了第二日,一行人早起赶了三十里路后来到黎阳城城门下,已经日上三竿了。
尉迟铠走在前面,发现城门口聚集了大量或背着包袱或挑着扁担或驾着马车的百姓,城门紧闭,百姓们都在抱怨。
“咋地还不开城门啊,俺早起摘的小白菜想趁着新鲜进城卖了,这都等了一个上午,小白菜都晒蔫了,城门还没开……”一个肩上挑着两个竹篮的庄稼汉埋怨道。
“大哥,你还算好的,俺家媳妇昨天病了,俺进城买药,谁知道城门比平时早关了几个时辰,将俺关在了外面,俺在这儿等了一夜了,就等着守城的官爷早点开门呐……”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道。
“就是,俺也等了一夜了,昨晚在城外露宿了一晚,可冻死俺了……”
不少人纷纷抱怨,这城门咱的说关就关,说不开就不开,让人家怎么通行啊。
尉迟铠见这都快中午了,城门还没开,不由有些奇怪,看到城墙上站着几个守城的官兵,便扯着大嗓门问道:“我说兄弟,这城门怎么还不开啊?”
守城的官兵当然认得尉迟将军,一脸犯难道:“尉迟将军,实在不好意思,上头吩咐了不许开城门,小的也不敢私自开呀……”
尉迟铠一听更奇怪了,上头吩咐?黎阳城的治安都由应天府来管辖,应天府的府尹谢俊安他也认识的,这谢俊安在搞些什么名堂?
“你们府尹可说了为何不许开城门的?”
守城小兵答道:“小的不知道。”
上司吩咐了就照做,谁敢问为什么。
无奈之下,尉迟铠只得来到诸葛瑾马车前,说道:“帝师大人,城门还未开,我们还进不去。”
“知道了。”诸葛瑾淡淡道,仿佛已经在意料之中。
尉迟铠这才想起来昨晚诸葛瑾说的话——就算今晚赶到了黎阳城下,我们也进不去。
方才听那些百姓说城门是昨夜就关了的,这么说如果他们昨夜赶过来,进不去不说,还得在城外露宿。
心不由惊了一惊,尉迟铠看向马车,心里想着嘴上就问出来了,“帝师大人昨晚是怎么知道城门不开的?”
诸葛瑾和宫无澜正在车内对弈,闻言,落下一子,嘴角微微勾了勾,笑道:“我昨日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了‘前方有路行不得,前方有门进不得’,所以就知道城门不开了。”
听到她随口胡诌,宫无澜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想不到帝师大人还精通占卜之术!”
然而车外的尉迟铠听了还真就信了,这天齐帝师还真乃神人也,连这都算得出来,从此对诸葛瑾的信服又多了一层。
尉迟铠一个只懂带兵打仗的莽夫,当然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北冥帝急急要将诸葛瑾押送回来,到了京都,人在他控制范围之内,他倒反而不急了。
以北冥帝对诸葛瑾的痛恨程度,必先要狠狠羞辱诸葛瑾一番,当然不会轻易让她进城。
诸葛瑾正是深谙这一点,昨夜才在城镇上留宿了一晚的,不然天齐帝师也和乡野粗汉一样,在黎阳城城下露宿了一晚,被北冥帝抓住了这一笑柄,不知要如何冷嘲热讽。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诸葛瑾对尉迟铠道:“你去问问,天齐帝师来了,今天城门还开不开,要是不开,咱们还可以趁早赶回城镇上。”
尉迟铠依言去问了,守城的官兵听说是天齐帝师在城门下,便层层上报上去了。
应天府内,谢俊安听到官兵来报,不由也有些犯难,这关城门是皇上的旨意,他也不敢做主啊,连忙进宫请示皇上。
北冥帝此刻正在皇宫里发着火呢,他派了人一直关注着城外的情况,一看到诸葛瑾的马车到了就立即来向他禀报,原本他算好了诸葛瑾的脚程,料定她定会在当晚赶到城门外,便下令让人关了城门,哪里想到诸葛瑾竟然在三十里外的城镇上留宿了,今早才进城,没能羞辱到诸葛瑾,北冥帝不禁龙颜大怒。
应天府府尹战战兢兢地跪着,生怕皇上发怒牵连到自己,革了自己的职。
“启禀皇上,李太傅求见。”一个老太监进来禀报道。
“让他进来。”
这李太傅叫李冠,是北苍煌的老师,李冠当上太子太傅之前,就已经因为擅长溜须拍马,曲意奉迎而深得北冥帝宠爱,是北冥帝跟前的红人。
当上了太子太傅之后,李冠又有了另一番打算,北冥帝现在六十几岁了,也许用不了几年就要驾崩,到时候他可就失宠了。因此他便就着自己太子太傅的身份,一边不断扩张势力,一边引诱北苍煌无恶不做,将他培养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企图等北冥帝驾崩后控制北苍煌,到时候手中有个傀儡皇帝,朝中的事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北苍煌在北冥帝的溺宠下早就顽劣不堪,又有李冠的“教导”,更是坏上加坏,因此在北冥无法无天,到了天齐也不知收敛。
现在李冠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傀儡——北苍煌死了,李冠多年的幻想破灭,他可比北冥帝还要愤怒,当下也认为诸葛瑾是杀北苍煌的凶手,便要将诸葛瑾杀了泄恨。
北冥帝态度强硬一定要轩辕钰交出诸葛瑾,也有他在旁边推波助澜。
“参见皇上。”李冠跪下行礼道。
李冠年约四十,长着一副奸险小人的嘴脸,两撇小胡子形成小八字,下巴上还留了一小撮胡须,倒像是里描写的府衙里专给昏庸知府出馊主意的师爷。
北冥帝正心烦着呢,问道:“太傅可是又有了什么主意?”
城外羞辱诸葛瑾的主意也是李冠出的,北冥帝不过是执行者。
李冠凑到北冥帝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北冥帝听了,顿时龙颜大悦,立马吩咐下去了。
*
却说城门外,越接近正午,太阳越大,那位赶着进城卖白菜的庄稼汉见自己的小白菜都蔫得缩了水,不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带动得其他人也骚动起来,城下骂声一片。
再等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只听城内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随着一声呼喝:“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了。
众人都不由一阵欣喜,争先恐后地往城里挤,城里面也聚集了一群等着出城的人呢,一时间,你出来我进去,混乱不堪。
人群中传来一声喝骂:“挤什么挤什么,赶着投胎呢,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那人话落,立即有一队官兵出来开路,将拥挤的百姓都赶到了两边。
锋利的大刀抵在跟前,谁都不敢再动了。
官兵之后,走出来一位将军打扮的汉子,身形高大,鬓毛浓密,面相凶恶,刚才那骂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这正是北冥帝刚刚才派出来“迎接”诸葛瑾的右将军朱达,与左将军尉迟铠并列,但朱达是太子太傅李冠的心腹。
朱达大步走到城门外,明明已经看见了那紫檀木马车了,还要装作没看见似的大喊一声:“天齐帝师在哪里?”
扶松见了朱达,冷硬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平时木然的眼睛里含了一股强烈的恨意,压抑住想要冲上去将朱达的人头砍下来的冲动,扶松转身向车内请示道:“公子?”
“将马车赶过去。”诸葛瑾道。
看见诸葛瑾的马车上前来,朱达又大声道:“天齐帝师?本将军是皇上派来将你押回去的,你乃戴罪之身,本将军现在要给你套上枷锁脚链,还不快下来。”
说完,立即有两个官兵上前来,一个手中拿着枷锁,一个手中拿着脚链。
“戴罪之身?谁给我定的罪?我怎么不知道?”马车里传来诸葛瑾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朱达立即接道:“当然是我皇,你杀害我国太子,罪当处死!”
“连北冥帝都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北冥太子是我所杀,给我国皇帝的文书上也只说了我是‘嫌犯’,而不是凶手,你就知道我杀了你们太子,还定了罪了?”
朱达被问得哑口无言,强自蛮横道:“反正给你戴上枷锁脚链是我皇的命令,你不戴也得戴!”
尉迟铠在旁边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妥,这一路来诸葛瑾的所作所为,都令他不由自主地臣服,此刻竟然也想偏向诸葛瑾,说道:“北冥律法规定,犯人未定罪前,不能戴枷锁和脚链吧?”
朱达睨了尉迟铠一眼,不屑道:“这是皇上的旨意,尉迟将军想抗旨不成?”
皇命难为,尉迟铠听了,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若不戴呢?你能耐我何?”诸葛瑾淡淡道,张狂的语气几乎是一瞬间就将朱达的怒火点燃了。
他本就是太子太傅手下的得力助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冠是北冥帝跟前的红人,他在朝中的地位当然低不到哪里去,又被封了右将军,更是横行霸道。
今天奉了皇上的旨意出来押人,朱达当然要好好完成任务,好在皇上面前记上一件大功。
“不戴?这可由不得你,你若是不想自己戴,本将军不介意亲自帮你戴上!”朱达说完,就想上前拉开车帘。
刚走到马车边,车内突然飞出一个不知什么东西,正击中他的膝盖,朱达膝盖一弯,人直直向前扑去,正一头撞在车轱辘上,只听“哎哟”一声,门牙顿时掉了几颗。
朱达爬起来,满嘴鲜血,“噗”的一下吐出几颗大门牙,怒火更盛了。
“竟敢偷袭本将军!”朱达怒道,这才看到地上躺着一枚黑色棋子,这就是刚才的击中他膝盖的东西了。
“不知所谓!”马车内又传来一道声音,跟刚才清冷的声音不同,这声音低沉性感,却同样带着威慑力。
众人才知道原来马车里有两个人。
“说谁不知所谓呢?”朱达被磕落了门牙,胸口怒火正如火苗般“蹭蹭”往上蹿,当下也不管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只想将天齐帝师拉下来揍一顿!
朱达正欲冲上去,却被马车旁一直冷眼站着的扶松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哎哟”,又是一声叫唤,朱达仰面倒在地上,胸前多了一只脚印。
扶松还要上前去补上几脚,被尉迟铠拉住了。
“这位兄弟,他可是右将军,不可将事闹大了。”尉迟铠劝道,朱达虽然嚣张,但毕竟是北冥帝派出来的,打了他就相当于打了北冥帝的脸面,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几个官兵见此,立即将朱达扶起来。
“好啊,连个狗奴才都敢打本将军了!”朱达骂道。
朱达能当上右将军,除了和李冠一样会溜须拍马外,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当即愤怒地向扶松冲去,施展开了拳脚。
朱达牛高马大,一米八的大个子在扶松铁塔般的身形下仍是矮了一截,扶松等的就是他冲上来,先一个扫堂腿将朱达绊倒,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上一翻,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啊——”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朱达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扶松手一松,就将朱达扔在了地上。
朱达在地上翻滚了一会儿,转眼瞥到一旁的官兵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怒骂道:“混账东西,看什么看,还不快将本将军扶起来!”
车帘缓缓撩开一个角,一张惊世绝伦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诸葛瑾清冷的声音道:“回去告诉北冥帝,人已经到了城外,他若是不想见,我们可要打道回天齐了。”
城门外,方才赶着进进出出的百姓们不但不急着进城出城了,还站定了瞧热闹,乍然见了这神仙般的人物,哪里还回得过神来。
修罗帝师的名头在黎阳城并不陌生,但百姓们都是从各种流传着的故事中听到的,不管名头多响亮,对这些百姓来说始终很遥远。
哪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修罗帝师的真人,就好比是书上一个刻板的人物突然鲜活地出现在你面前,那种神奇与惊喜的感觉真是无法言说。
朱达先怔了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帘已经放下了,抱着被废掉的手臂,朱达怨恨地看了一眼扶松,急忙回去禀报北冥帝了。
另一辆马车内,颜如风透过清泉撩开的车帘一角,也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转眼瞥了一眼前面的紫檀木马车,温润的眸子里不禁有些担忧。
“公子,帝师大人不会有麻烦吧?”清泉问道。
颜如风抿唇说道:“她这一趟来北冥,麻烦何时少过?”
这应该只是开始,北冥帝不会轻易放过诸葛瑾,诸葛瑾名声再响亮,能力再强,也难以跟一国皇帝,一个国家抗衡,现在又是在北冥境内,北冥帝随时可以调动军队,诸葛瑾已经处在了劣势。
而诸葛瑾又是个宁折不弯的人,高傲的性格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因此若是跟北冥帝敌对起来,恐怕会吃亏,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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