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今儿个尝尝红烧肉炖土豆……”
这天旁晚,肖妹端着打好的饭菜走进病房,发现窦颖不在床上。她放下餐盘,看了看厕所也没人,着急找来护士却说不知道,心道坏了,这丫头准是自己跑了!加上那天晚上的怪异举动,她越发担心起来,正想着该怎么办时,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叫,然后是人群奔跑的杂乱脚步声。她跟着女护士跑到病房外面,看见窦颖一个人站在走廊中间,手里捏着一把滴着血的手术刀,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而痛苦的神色。
“豆子!”肖妹叫了一声,窦颖像没听到似的地朝着这边走来。
“这位小姐,请不要随便乱用医疗器械!”女护士像模像样地发出警告,然后对着肖妹小声说道,“等她一走过来,你就马上抱她底盘,我趁机夺下手术刀!”
“这……”
“相信我,我们一起把她制伏!”
见女护士语气笃定,肖妹定了定神,决定按她说的话做。当窦颖来到二人身前,肖妹猛地前向一抱,却发现什么都没碰到,窦颖身子一侧,与她擦肩而过,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她踉跄几步之后站稳,就听见身后那女护士大叫一声准备夺刀,但声音叫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回头一看,女护士慢慢倒下,脖子上喷出的血液犹如破裂的水管,哗啦啦飙射到白色的墙上,洒落在浅色的地板上。
“不……这不是真的……”肖妹吓得直打哆嗦,双腿一软跌倒在地,面对窦颖的步步逼近,她不停地向后蹭去。
“你还不明白吗?这就是现实。”窦颖缓缓开口,眼里充满了嘲笑,“既然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么就让我来终结一切好了,所谓的生命形式不过是一种病毒,疯狂,贪婪,是错误的存在,是无意义的存在,你亦如此,我亦如此。”
“不、不对!每个人都是有意义的!活着就是意义!”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我才站在这里,站在你的面前,如果非要给这一切找出一个意义来,那便是我今日所做之事,将所有错误重新修正,将无意义之物彻底清除,将宇宙间的一切归零,这便是我的意义!”
“不,不是的……不是的!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肖妹歇斯底里地大叫,眼睁睁看着冰冷的手术刀刺进自己胸膛,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泪眼朦胧中,她发现刀子只是在她的胸口前面停住,没有刺进去,一只手将窦颖握着刀的手死死抓住,然后用力一拖,窦颖猝不及防摔到一边,但很快重新站稳。
肖妹这才看向来人,竟然是之前在图书馆里那个只顾着自己的混蛋伊始!
“没事吧?”伊始对她道,“你这叫声能把刚出院的病人重新吓回院里。”
“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刚出院。”
“呵,竟然有自动送上门来的家伙,真有意思,不过结果都一样,病毒就该被消灭,只是顺序提前罢了。”窦颖说完便冲向伊始,只听见肖妹刚刚喊出一声“小心”,对方手上的手术刀就化作一道寒光斩去。见来势汹汹,伊始弯腰一躲,不遗余力地甩出一记摆拳,动作十分迅猛,直接锤在对方腰部,若换做常人恐怕少说也是个内出血,但窦颖却只是身子晃了晃,动作如同条件反射,马上抬手又是一刀,伊始略显诧异地往后一挪,脸上立即破开一条豁口,鲜血顺着脸颊直往下流,染红了大半边衣领。
一旁的肖妹看得心急如焚,她不希望有人为她而死,正想着该怎么让伊始逃走,不料还没开口就看到对方居然主动冲向了窦颖,在手术刀刺来的瞬间抓住其手腕一扭,同时脚下一靠,一把将窦颖撂翻在地,手术刀脱手而出,飞射过来在肖妹两腿间的裙子上划出一道口子,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裙子已经分了叉,顿时脸上一红,但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因为被束缚住的窦颖一阵猛烈挣扎,活像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身子一拱就将伊始整个人给震起来,直接顶到了墙上。
伊始刚好落到肖妹身旁,不由多想拉起她拔腿便跑,窦颖很快追上二人,跳起脚来一扑,伊始楸准时机往肖妹身上一推,力道掌握得刚好,两个人分别倒进左右两间病房,任窦颖在后面扑了个空。起身之后,他看到窦颖跟了进来,不由暗自庆幸:这才对嘛,明智的选择!既然想要制伏对方十分困难,不如直接干掉来得容易得多。他背对着窗户,待窦颖扑过来时往下一缩,果然如预想中的一样,身后炸起一阵玻璃破碎的噼啪声响,接着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窦颖脸朝下直直砸在水泥路面上。
“豆子!不!”肖妹哭喊着跑来,扑到窗前往下一看,悲痛在刹那之间凝固,楼下的窦颖正以极为诡异的姿势一点一点地站起来,那动作看上去如同逐帧动画一般,非常僵硬,伴随着一阵阵关节扭动的咔嚓声,令人汗毛倒竖,牙齿打颤。
这里可是八楼!
就连伊始也愣住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窦颖活动了下脖子,又甩了甩四肢,冲楼上二人笑了下,像爬虫似的蹿进了树荫里。
寝室里只剩下麦天然一个人,费飞他们今晚都去学校外面聚餐,本来是打算叫上他一起,奈何他死活不肯离床半步只好作罢,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把他们打发走后就一直蜷缩在床上。寝室门已经被锁死,他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在里面微微发着抖,即便如此内心的恐惧情绪仍像遮天蔽日的雾霭一样弥漫开来,越来越浓,让人几乎窒息。
这恐惧来自于一个影子,一个跳舞的影子。
自从几天前在湖边捡到那支钢笔过后,那东西就出现了,每次出现都会跳着一种古怪的舞蹈,只是远远地,远远地望着他。而每一次见到那个不知是人还是其它什么东西的影子,他都感觉到头皮发麻,顿时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仿佛跌入了一口深邃的泥潭,污秽的泥浆通过皮肤渗透进肌肉与骨髓。这使他变得敏感多疑,甚至身在嘈杂的教室里都会突然之间冒起一股冷汗,但凡这个时候转头望去,都能看到站在对面教学楼里的那个人影,正一面跳着叫不出名字的舞蹈,一面死死地盯着他……
正在这时,麦天然盖在头顶上的被子被人猛地掀开,床边站了两个人,是周锵跟陆传。周锵拉开被子后说:“快起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麦天然旋即跟二人离开了宿舍,沿着笔直阴森的公路往前奔跑。
月色朦胧,巨大漆黑的建筑群密密麻麻地耸立在公路两侧,大楼表面的混凝土已经出现松溃,层间露出一根根钢筋水泥,仿佛巨人的骨架。脚下的路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坑洞与深浅不一的裂纹,两旁荒废已久的商店破烂不堪,玻璃崩裂破碎,墙面裂口脱落,像一个个怪兽布下的死亡陷阱,街头巷尾呈现出一片黑暗、冰冷、凄凉、腐朽的末世景象。除此之外,空气里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血腥。
跑过一段距离之后,前面两人忽然停下脚步,麦天然也跟着停下,他们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对面的废弃商场里开始传来巨大的动静。陆传刚吼了声儿“跑”,麦天然就看到在商场里面,一群血肉模糊的人跟洪水似的一涌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怪叫着朝他们这边冲来。眼见如此,继续留在公路上显然是找死,几人飞快地闪进一条暗巷,在巷子的转角处,周锵贴着墙壁从背包里取出一捆炸药,转身冲着巷子入口处蜂拥而至的人群使劲一抛,三人立即卧倒。随着便是一声巨响,两侧的水泥墙面被震得接连脱落,洒了几人一身子灰。
跑出巷子,爆炸过后的街道显得一片死寂,几人觉得已经暂时安全下来,便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休息,在路边抽起了烟。没有经验的麦天然被这刺激性的气体呛了一口,咳嗽连连。
“几个月之前,我们哥几个还在课堂上吹牛打屁,没事儿就讨论着哪个副本好下,暴的东西给力,哪家火锅店的味道最正,哪个妹子又乖身材又好,哪个网站不但无毒还高清**,哪部电影多么精彩牛逼,哪本小说又多么显露深度。”周锵吞云吐雾,诉说着往日种种,不禁神色黯然,“谁又能想到呢?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世界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满目疮痍,明天也不复存在。”
麦天然想说点儿什么,憋了半天发现无从说起,昨日的一切都已模糊不清,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东躲西藏苟延残喘地活到了现在。世界末日,多么地不真实。
“明天吗?”陆传将烟头弹到半空,火星划出一道落寞的弧线,“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也是呢,总之活着就有希望,对吧?”周锵整理好行囊,起身道,“继续赶路吧,我们必须在十三号之前到达大本营。”
“对了……”陆传从包里扯出一个盒子样的东西递给麦天然,笑着道,“拿好这个,天然呆。”
“没问题。”麦天然接过东西,比想象的要重,这竟然是一把折叠式微型冲锋枪。他举起来瞄了瞄,货真价实,手感靠谱。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街道如此安静,刚才的爆破声不知传到了多远,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物应该都被惊动,这也就表示他们三个人正处在即将被怪物包围的极度危险之中!
麦天然刚准备开口,却看到二人的表情逐渐凝固,跟着看去,一个全身腐烂的人一瘸一拐地出现在拐角处的阴影里。二人各自把枪端在手上,周锵甚至将炸药也拿了出来,仿佛走过来的那“人”是头异常凶险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