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行完礼，唐贵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拿起帕子擦了擦，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她不说皇贵太妃也是了然于胸，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贵妃你跟了皇上多少年了？皇上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皇上又岂是听得进去劝的？”
人都是这样，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时候，一根稻草都可以视为救命稻草。
唐贵妃叹了一口气，又暗暗垂泪。
孙答应却是接道：“好端端的临走前禁了嘉贵人，只怕是嘉贵人惹恼了皇上。”
皇贵太妃拧着眉听着，心下却是一沉，自有一番思量。
孙答应却以为自个儿是说到皇贵太妃心坎儿上了，便接着说道：“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妖法把皇上迷上了，妖就是妖，手段再好，也是不过如此。”
皇贵太妃暗暗冷笑一声，抬眸凝视她：“你既说旁人媚惑君心，那依你看来，谁人是好？”
她被问住了，看了一眼唐贵妃，却见唐贵妃对她摆了摆手，再一看皇贵太妃，面色上虽是笑着，眼底却是充满了寒意。
她心中懊恼，也不知为何，连唐贵妃都是护着陆宛的。
那女子，当真是会妖法吗？
唐贵太妃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扫了众人一眼：“皇上早就把后宫交与你们打理了，哀家年纪大了，也插不上手，好多事，哀家也做不了主，你们在哀家这里哭，哀家也没有法子。”说着，皇贵太妃话音一顿，眼眸深了起来，“且不说旁的，皇上这次出去也是为了体察民情，这便是国家大事，岂是哀家能左右的？你们既为皇上嫔妃，应当体衅皇上才是，却是使这些小家子气，如何能做天子的妃嫔？”
众嫔妃被皇贵太妃说得是面红耳赤，其中唐贵妃最甚。
她长叹一声，破有些无地自容，缓缓一礼：“说来是嫔妾的不是，心中领念着儿女私情，多谢皇贵太妃娘娘提点。”
话说得差不多了，打了一巴掌自然是要给个甜枣的，皇贵太妃又叹了一口气，扶起了唐贵妃：“哀家也没有要斥责你的意思，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皇上不肯立后，后宫还是有劳你的。”
皇贵太妃这话一落，唐贵妃眼睛就有些湿了。
后宫一应事宜打理起来，的确不是轻松的，且为了皇后一位，她同皇帝已经是争了好几年了，却是没有半分用处的，皇帝最后提了涵贵妃和付妃，谁知她的苦。
皇贵太妃怜惜地替她擦了擦眼泪，感慨道：“好了，你也莫哭了，你的苦哀家都明白。”
是啊！他们天家，从来不缺情痴。
唐贵妃像极了当年的她。
唐贵妃破涕而笑，擦了擦眼泪，起身道：“那嫔妾也不打扰皇贵太妃娘娘了，嫔妾告退。”
唐贵妃一走，旁的人自然也是一并走了。
皇贵太妃朝着身旁的易天真苦涩一笑：“真儿，苦了你了。”
易天真不知皇贵太妃为何又是这般感慨，不免有些云里雾里。
唐贵妃看了一眼伺候在一旁的袁嬷嬷：“你定然是看明白了吧？”
袁嬷嬷一笑：“老奴同主子一样，不过是个看客，明白不明白，有什么打紧的？老奴也和主子一样，盼着小主子明白。”
袁嬷嬷这样一说，易天真便愈发不知发生了什么，挑了挑眉，不解的看着皇贵太妃：“还望姑母明言。”
皇贵太妃也没想太故作玄虚，便拉着易天真的手：“只怕，皇帝是带着她一块儿走的，这样巧，又这样突然……”
易天真自然是明白她是谁的。
一愣之后，她点了点头，看向了旁处，故作漫不经心道：“那挺好的。”
皇贵太妃苦涩一笑，也没多劝她。
总归是要有人得宠的，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易家的人，皇帝心中有梗。
若是旁人，皇贵太妃更愿意是陆宛。
“那主子的事……”袁嬷嬷踌躇一番，便问。
皇贵太妃闭上眼，略微一笑，手上的佛珠略拨了几颗：“等皇帝回来吧！”
袁嬷嬷点了点头，似松了口气一般：“甚好。”
且说，陆宛如今却是真的同皇帝在一道。
江南水乡的乌蓬船上，陆宛和皇帝对坐着，中间的案桌上，放着一壶清茶和一碟糕点，水波澜动，泛着涟漪，夕阳融进了水面，波光潋滟，远处的青山似隔着雾一般朦胧，却仿若仙境。
陆宛虽怎么样都觉得是上了皇帝的贼船，可看到这样的美景，心下到底是愉悦的。
皇帝笑着拿起茶壶，一边说着，一边替陆宛倒着：“朕从前说过，朕的手艺好，你偏不信，今日可要你好好尝尝。”
“臣……”她忽的意识到这是在宫外，便低眸摇头一笑，“我何时说过了？我却是不知的。”
皇帝知她也不算抵赖，她不算说过，只是不做声，明明就是不可置否。
陆宛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尖轻挑：“这就是皇上说的，放我出宫？”
皇帝挑了挑眉：“难道不是么？朕诓你了？你如今不就是在宫外？”
是的，他说了放她出宫，可从未说过，让她离开他。
陆宛轻轻一笑，早知没那么简单。
皇帝拿起一块云糕，递到她唇边，笑道：“你试试，这江南的糕点，可比宫里好吃。”
陆宛刚想伸手接过，皇帝却一避，哼了一声地看着她，陆宛哭笑不得，只好咬了一口。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乖嘛'……”
陆宛开始确信无疑了，她的的确确是上了皇帝的贼船。
皇帝起身，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似是轻狂，又似认真：“这大好河山和你，朕都不愿辜负了。”
夕阳的余晖映着皇帝的侧脸，他青色的衣袂轻轻飘动着，玉冠衬得他愈发明眸皓齿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了扇柄，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一时间，竟胜过这江南十里繁华，也一时间，陆宛恍惚得有些失了神。
皇帝伸出手在她眼前恍了恍：“沉迷于我的美色就说一声，我一直是你的。”
他似乎都要忘记了他是个皇帝，语气间是那般轻浮，又那般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