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落下。
并没有出现陌生人想象中的情况。
他本以为王石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自己这一指下去，对方必然会命丧黄泉。可在流光坠下的那瞬间，王石的身体向后平移了半寸。
不多不少刚刚好，半寸距离正好让他躲过这一指。
流光擦着王石的头发刺入草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洞。
陌生人皱眉望去，王石正平静地看着他，一脸调笑的表情。
怎么就跟一个打不死的怪物一样。
陌生人心中默念了一句，脑海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他本是一个骄傲的人，所以在接到任务后十分轻松，而且大山之中有人给他做内应，自信此次是手到拈来，根本没考虑过会有失手的可能。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那股霸道的金石之力依然在摧毁他的脉络，吞噬他的力量，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要不是因为这样，刚才那一指的威力也不会那么小，放在平时，足够能震死王石。
他默默地叹口气，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缓缓蹲下身，靠在王石的脑袋旁边。
王石身体无法动弹，除了那只右手。
刚才便是右手里残存的力量救了他，所以此时面对陌生人锋锐的匕首，那只右手缓缓抬起来，张开五指便朝着陌生人的脸庞扇了过去。
“啪。”
陌生人根本没有躲闪，任由王石这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只是摇摇头，然后举起匕首，朝着王石的心口就插了下去。
一声闷响。
匕首插了进去。
陌生人看到有鲜血缓缓从匕首边缘流出来，才艰难地站起身，闭上双眼静思冥想，伸出指头点在自己的几处要穴上，感觉到体内那股乱窜的力量被挡住，无法侵入自己的心脉重地，才略微放松地吐出一口浊气。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了此生再也不愿看到的景象。
那个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的年轻人竟然站了起来。
“啪。”
又是一巴掌。
这次他想躲却没躲过去，因为王石出手如风，角度力度达到完美的境地。
啪啪啪的声音连绵响起，王石那只右手就像机械臂一样，每一巴掌都是相同的角度，相同的轨迹，相同的力度，根本没给陌生人反应和躲闪的空间。
“够了！”
陌生人一声怒吼，伸出手抚摸着已经发肿的脸庞，他怎么也搞不明白，明明是武道高手之间的决斗，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无赖一般的斗殴？
他似乎忘记了，如果是走进灭威大阵之前的王石，那才能算武道高手之间的决斗。
可正因如此，他更加愤怒，就算演变成无赖之间的斗殴，那也是自己揍对方才是，怎么会变成被对方揍得跟猪头一样？！
从他睁开眼看见王石站起身来开始，他就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完全无法动用。
王石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陌生人条件反射一般地举起手臂挡住脸庞，结果却看见他只是擦擦脸上的汗珠，愈发羞愧愤怒，本就红肿的脸颊此时如猪肝一样黑红。
“忘记告诉你，那团白色锐芒侵入你的身体后，会阻塞你的脉络，短时间内你是没办法动用力量的。刚才你是不是封住穴脉想将其挡住？那样的话，恐怕你三个月内都是一个普通人了。”王石的脸色有些苍白，胸口那把匕首明晃晃地亮在那里，只不过没有再流血，看起来情形比较可怖。
五气朝元既然是席先生从无为山上抢回来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内家心法。
迈入功法第一层次的标志是右小臂能凝结出白色锐芒，这属于金石之力，能碎石裂铁，刚硬威猛，而且极为特殊的一点便是如果让锐芒侵入身体，那么便会吞噬自身力量，且阻塞脉络，短时间内会变成一个普通人。
经过灭威大阵的淬炼，参悟天元之力的诀窍，王石以五气朝元为根基，结合斩光功法的锐利，即便现在自身体内力量并不磅礴，却也算不上弱者。
前面的战斗之所以显得狼狈，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王石在生死关头悟得，所以效果并不明显，若是等王石日后休养痊愈后再战，对方绝对不能将他逼到这种程度。
“你没什么事儿吧？”王石看着这位陌生人，关切地问道。
陌生人脸上五味杂陈，疑惑，愤怒，惊恐，畏惧，不一而足。
“他当然没什么事，只不过被你打得有点疼。”
出乎王石的意料，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不是席九九，也不是张小凡，竟然是藏书阁的守护者，那位见到乔小桥姑娘就会变得胆小如鼠的丁小呆。
当然，此刻的丁小呆气度从容，看不见一丝尴尬情绪。
“你来得挺巧。”
王石这句话有点讽刺的味道，其实刚才挺危险的，如果他没有悟透，恐怕早就变成一具尸体。
谁知丁小呆摇头道：“我早就来了。”
王石很想嘲讽他一顿，思量片刻还是没有那样做，毕竟他不是张小凡或者席九九，和自己的关系并不深，便说道：“大家好歹都是山里的人，你也不能这样看着我被外面的人欺负吧？”
丁小呆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不是没死吗？”
“那我要是死了呢？”
“你要是死了，我自然会杀了这个人帮你报仇。”
王石被他打败了，没有再继续抬杠下去，而是坐下身包扎自己身上的十多处伤口。
陌生人从丁小呆一出现就紧紧盯着这个年轻人，以他的见识自然不认识此人，只不过听宗门内的前辈说过大山中的那些厉害人物，而面前这个不管多少年都是这副面容的年轻人就是其中一位。
“丁先生？”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丁小呆很不满地说道：“雪墓的人才稀少到这种程度了？如惊雷一般的渡劫指在你手里使出来，简直跟小孩撒尿一样，顺风尿不出三尺远。”
正在调息中的王石忍不住笑出声来。
陌生人脸色涨红，面对这个平平淡淡的年轻人，他心里生不出辱骂的勇气，但依旧强硬地回道：“丁先生，在下只是墓中最低阶的弟子，比起你们大山年青一代里的翘楚，自然要差那么一点。”
王石有点疑惑，过后才反应过来，这个翘楚说的是自己。
丁小呆淡然道：“你叫什么名字？令师是何人？”
“在下胭脂王，家师名讳不敢擅提，但墓中人都称他为若耶先生。”
“哦，是他啊，那你走吧。”
胭脂王一愣，在丁小呆出现的那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掌握，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地放自己走。
不仅是他，连王石都满心惊愕。
就算不杀这个什么胭脂，也要抓起来问个究竟，否则自己不明不白地挨上这一刀算什么？
但丁小呆早已别过脸去看着月亮，根本没有向他解释的想法。
胭脂王沉默片刻，对丁小呆抱拳说道：“多谢！”
说罢便转身一步一拐地离去。
等胭脂王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后，王石沉声问道：“丁先生，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这个人为了什么来杀我，我不管，但起码我因此受伤，难道不让他交待一些东西？”
丁小呆转过身来，叹气道：“你得到的还不够？不仅悟透金石锐芒，还能收放自如，更重要的是掌握了天元之力，这些够普通人花半辈子追寻的东西，你一个晚上就得到了，王石啊，做人最重要的是知足常乐。”
王石冷声道：“悟透是我自己的能力，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丁小呆看到他脸上的坚毅，想起母老虎乔小桥对自己的嘱托，便冲王石眨眨眼睛，轻声道：“你猜张师侄在哪里？”
“这跟张叔叔又有什么关系？”
“嘿嘿，傻小子，我那位冷血师侄就在下山的路上等着呢，那个什么胭脂落到他手里，还不得什么都吐出来。”
王石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洋洋得意的丁小呆，最后无言望着夜空。
神啊，带我走吧，山里都是一群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