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挡在门边的身子,陆昭纯和凤楠胥齐齐抬头,却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同陆昭纯一起入住府中的慕少倾。
似乎同样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慕少倾明显一愣,随后笑道:“哟,逸王爷真是好雅兴,大清早便敲开了佳人房门,不知有什么事儿啊?”
这般不屑的语气哪里能让君逸尘受得了,目光倏地变冷,回道:“这是本王的地方,本王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剑拔弩张的气氛轻易就能烧起来,陆昭纯有点无奈地与凤楠胥对视一眼,似乎都不知道这股子邪火,从何处而来。
慕少倾的坦然让君逸尘不爽,但更让他不乐意的,是这大清早功夫,竟有两个男人分别跨入了她居住的地方。脸色不善地看了陆昭纯一眼,君逸尘对着依旧含笑的慕少倾道:“倒是本王想问问你,大清早的你不回宫去复命,往她房中跑什么?”
又开始了……陆昭纯心头无奈增生,以前好像从未觉得君逸尘是这般小气做作的男人。更让她想不到的,君逸尘不应该是很讨厌自己的吗,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来亲近自己?这种夸张到固执的占有欲到底是从何而来?
“腿在我身上,我自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逸王爷管的,也太宽了吧?”冷静回复,慕少倾也不甘示弱道,“回宫?我何时说过我今日就要回宫?逸王爷莫忘了,陆昭纯现在可是陛下派来的人,是属于宫中太医院的宫女。眼下来你府上不过是惟命是从,等办完了事,自然要跟我一起回去的。是吗,昭纯?”
从未有过的亲昵喊叫让君逸尘表情更冷,也让陆昭纯心中一楞。这个慕少倾当真是不怕事大,这般举措除了能让君逸尘更加愤怒外,别无它用。而到头来受他压迫的,却也只有陆昭纯一人而已了。
“慕少倾!你别以为是个御前侍卫就能这般张狂!在本王眼里,你说到底也就是个下人!”终于放出狠话,君逸尘嗓音高昂道,“再敢多说一句,本王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中轻蔑一闪,慕少倾对于君逸尘的威胁竟是丝毫不畏惧。屏息张口正要应对,却无奈陆昭纯已然抢先一步道:“王爷还请息怒,眼下各房夫人们都已经醒了,您这般大吼大叫,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慕侍卫毕竟是属于陛下传召前来的,碍着陛下的面子,王爷也请克制。”
这般清冷提醒本应该是能降火的最大良药,哪知君逸尘不知此刻是否烧晕了头,竟觉得陆昭纯是在用君祈羽压着自己。阴冷神情瞬间拉下了脸,看着陆昭纯一脸淡然的样子,忽然道了声:“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本王需要给一个下人赔礼道歉吗?”
下人下人的称呼听多了未免有些伤人,慕少倾身为御前侍卫都被称为下人,那她陆昭纯岂不是连下人也不如?本还有心劝架,此刻却全然没有心思道:“那随便王爷怎么折腾吧,反正您说了,这里是逸王府,您想这么着,没人管得了。”
再度僵持下来的局面让君逸尘或是陆昭纯,都不愿再多说什么。反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凤楠胥,觉得有些头痛了。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似乎每每碰到便都能为一些小事闹得不欢而散。不过似乎他们二人也从来没有欢过,棋子和下棋者之间除了彼此利益关系外,再也没有其他能够支撑。
不过,真是如此吗?
门外的慕少倾看着闷声不响的二人意外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自己一番找事儿会得到比预想之中还要漂亮的结果。君逸尘的冷怒在他考虑之外,没想到陆昭纯对他的影响竟会如此之大。大到不该是一个棋子所能包含的内容了。
一时之间四个人各有所思,却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当真尴尬的可怕。
“王、王爷?”
正在此时,听着声音寻来的老管家君莫在看到这个现象后,略带迟疑地开口询问,却不料只换来君逸尘冷漠的眼神,和一句相当不爽的:“什么事?”
有点心忧地吞了口吐沫,君莫道:“锦夫人自早上起来便喊着肚子不舒服,要王爷过去看看。这不,奴才寻遍了府里也没找到您,刚听着这方好似有响动,便赶紧过来看看了。不知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不愿意多说什么,君逸尘收起刚才的架势和一脸不悦,冷漠出声道,“她又怎么了?怎么每天早上肚子都不舒服?不舒服就别要了,没得时间给她折腾来折腾去。”
虽然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上官锦的孩子生不下来,可是听着君逸尘这么说着,陆昭纯却还是心里一惊,随即便有些愤怒了。
暂且不说他对上官锦到底是冷漠还是同情,作为一个陪伴了自己两年多的枕边人,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吧。眼下对方怀有身孕,使点小性子,闹点不愉快也是常见,反正孕妇情绪皆是喜怒无常罢了。可是作为肚中孩子的父亲,君逸尘不仅没有露出任何喜悦或者宠溺目光,反而是一脸不耐外加厌烦。
这样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让上官锦怀孕的,不就是他自己吗?既然那么讨厌这个孩子,当初干嘛要临幸上官锦,让对方有机可趁呢?
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许一贯是陆昭纯的作法。有点不甘心地上前紧随君逸尘的脚步,陆昭纯道:“王爷此言差矣,孕妇情绪本就无常,时哭时笑也是常有的事。既然如此,作为一个合格的夫君,王爷要做的,应该是在自己女人喊不舒服时即刻出现,而不是说出刚才那些话来。要知道对现在的锦夫人来说,王爷你是她唯一的精神依靠。”
君逸尘原本对上官锦最近频繁闹性子而颇为不快了,眼下刚刚从陆昭纯和慕少倾那里受了气,此刻却还要听她指责,饶是再好的心绪也没有了。冷笑一声直面陆昭纯,君逸尘阴冷眸子在其脸上狠狠刮过,道:“你是在教本王如何做人吗?陆昭纯,看你这么了解的样子。莫不是什么过来人吧?要真是如此,那本王倒真需要跟你好好探讨探讨,如何为人父母了?”
刻意压重“探讨”二字,君逸尘的冷嘲让陆昭纯心中冰凉不已。往日里骂她说她都不要紧,但此时此刻那些话却犹如一盆脏水直接泼向了她全身,早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度破裂渗血,勉力压着的情绪也全部在瞬间爆发,破烂不堪。
情蛊的发作似乎每每都跟君逸尘相关,两者之间就像是有什么契合般,那方一动,这方便起,无不默契。指甲生生扣进了肉里,陆昭纯紧咬下唇却刻意没有捂着胸口,只因为再大力遮掩,却也不及痛苦来得这般猛烈。
早先一步发现陆昭纯的不妥,慕少倾没有继续观战反而一步越向对方身边,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想要出手搀扶,口中担忧皆出自真心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哪知刚伸出的手被人从半空中打掉,却是刚才口出恶言的君逸尘。自然也发现了陆昭纯的不妥之处,快速而又娴熟地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取出其中一枚硬塞入陆昭纯口中,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做了多遍的。
没有再开口多说一句,君逸尘喂陆昭纯服下药丸后,转身便跟着君莫去往上官锦院中。而陆昭纯在服下药丸后明显好了太多,却依旧大口喘着气,像是要拼劲全身力气,才能够压得下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
慕少倾和凤楠胥都快步凑向她的身边,凤楠胥自不必多说,知道陆昭纯此番表象是为何。倒是慕少倾看着她一脸痛苦的模样,试探开口:“你这是……气喘?”
“老毛病了。”没有必要将一些隐秘讳事再说与外人得知,陆昭纯虚晃着头道,“情绪波动时便会这样,没关系。”说着,像是想起什么般,对着身边凤楠胥道:“对了,我们毕竟是陛下派来照看锦夫人的,昨日太晚还未曾过去请安,趁着王爷今日刚巧在那儿,你找人过去帮我们传个话吧。”
凤楠胥一脸担忧地看看陆昭纯又看看慕少倾,似乎对于单独跟慕少倾呆在一起这件事很不放心。忍痛将小八套出塞进陆昭纯手里,凤楠胥眼神示意陆昭纯有事就找他,便先一步离开了。
原本嘈杂不堪的环境突然间落寞下来,空寂的环绕让陆昭纯只觉得浑身冰冷。而后小八的调皮颤动将她思绪拉回,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家伙猛地缩进自己袖口中的活跃,嘴角缓缓浮起一个笑意,苦涩,却稍微温暖了点。
“陆昭纯,我不管你到底跟君逸尘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只告诉你一句,是他改变了你的生命轨迹,将你强扯入这潭浑水之中。你若是还有一点点自我意识,就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做该做的,想该想的,其他种种,都是空荡。”
冷漠提醒让陆昭纯原本缓下去的心再度抽痛起来,而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听见慕少倾再度道:“你是要毁掉上官锦肚子里孩子的人,也是有朝一日,要彻底杀掉君逸尘的人。这样的你,不能跟他有任何一点交集,不然,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