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夫人说笑了,奴婢在此不过是静等王爷传召,何来偷听一说?”陆昭纯看着安倩滢一脸阴沉,心中明了对方可能是因为上官锦有孕一事而心中郁结,恰好碰见她在此处,便间接发泄了出来。
似乎没有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和能言善辩,在陆昭纯反问之后,安倩滢只直盯着她,一双媚眼全是冷凝。良久,才冷哼一声道:“不愧是贱人,嘴巴倒真是厉害。”
眼看着身旁慕少倾有所动作,陆昭纯知道安倩滢一番直白脏话已然惹得对方不快。不动声色地将其袖子扯住,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陆昭纯不卑不亢回看着安倩滢道:“滢夫人所言甚是,也难怪您了解得这样清楚,毕竟您本身就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呢。”
随着陆昭纯的话音落下,原本四周还有些躁动的仆人瞬间都僵直了身体。不为别的,只为她刚才这句话里面所包含的内容。太过直白太过刺耳,竟是一点都不给安倩滢面子,将对方辱骂自己的内容直接返了回去。
当然,一句话所能带来的影响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智商正常的人在反应片刻后,自然能够明白那番话所带来的含义。而相同于安倩滢这种天生迟钝又没什么大脑的女人来说,足足等了半刻,才横眉冷对,面色酱紫道:“你、你竟敢骂我?看本夫人不打烂你的嘴!”
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哪知步子未迈出,高扬的手却被一股大力控制着压了下去,相当灵巧的力量让安倩滢呼不出半个痛字,却又动弹不得。
侧头,却发现是一直站在陆昭纯身边的陌生男子,一脸冷意,气势慑人。
“给我放开,狗东西!”不由分说再度张口怒骂,安倩滢频繁的词汇量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她骂人的欲望,“本夫人是什么身份,也是你这个下作东西能碰的吗?”
轻哼一声,慕少倾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碰不碰得,夫人可以试试看啊?”说着,加重手上力气,引得安倩滢终于痛叫出声。
终于被门外响动惊到,屋内君逸尘本就心情不爽,此刻一个箭步便奔了出来。待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时,脸色一沉,却偏偏对着陆昭纯道:“怎么?这也是皇兄吩咐你们要做的事?”
痛苦之余见到君逸尘的身影,安倩滢也顾不得近日里积压的怨愤,哭喊出口:“王爷、王爷救我……这群没有教养的东西……他们,他们欺负妾身……”
“闭嘴!”没好气地一声吼过去,君逸尘依旧冷着脸向陆昭纯问道,“你说,怎么回事?”
因着之前在客房发生的事,陆昭纯此时是根本不想理会君逸尘的。可碍着此处是逸王府,对方冷脸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质问,若是再不屑一顾,只怕又要闹得不可开交。
如此想着,陆昭纯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却相当淡漠地道:“不过是看着滢夫人在门外大吵大闹影响不好,怕吵着屋内锦夫人安胎,不得已,慕侍卫才想上前阻拦。不曾想还是扰了王爷和锦夫人,还请王爷恕罪。”
就是见不得她这个不卑不亢的态度,君逸尘眉头越发紧皱,却不知该说什么。安倩滢什么德性他最清楚不过,毕竟是自己带进府里,又一手放纵的。可自己瞧不上眼是一回事,何时能轮到外人来插手了?
暂且不提陆昭纯,光是慕少倾从昨日到今天无数次的嚣张态度,就让他万分暴躁了。
矛头一转,瞥了眼慕少倾,君逸尘冷冷道:“慕侍卫,你如此抓着我的妾室,难道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你可知,在大商朝,碰不该碰的女人,是要被判处极刑的。莫非慕侍卫想要亲身体验一番?”
分明意有所指,君逸尘一番话惹得慕少倾眉峰高挑,却瞬间明白了对方所表达的意思。不动声色看了眼陆昭纯,慕少倾一笑,佯装不知:“逸王爷所说的确如此,不过这位夫人刚才想要动手打人,我看不过去,才不得不出手阻拦。依照宫中律例,皇宫中人若是犯了错,除了五行司中的掌事太监外,只有主子们才能亲手打骂奴才。可看这位夫人的出身和位份,怕是还不够格,自称为主子吧。”
凌厉辩解惹得在场鸦雀无声,确然如慕少倾所言,逸王府此刻再大,也压不过京城皇宫。而安倩滢作为一个王爷妾室想要动手打骂此刻身为皇宫宫女的陆昭纯,难免失了分寸。
这般直白指出尊卑有序,君逸尘的脸色只能是更加难看。迈步上前一把将安倩滢从慕少倾手中扯出,也顾不得手中女子娇声痛呼,眸色幽深道:“慕侍卫真是一个好奴才,时时刻刻都记着皇兄立下的规矩,当真叫本王欣赏。可宫中规矩是在宫中执行,此刻你站在我逸王府的地盘,难道就不该遵从我君逸尘的规矩吗?”
根本不打算给慕少倾任何还嘴的机会,君逸尘将安倩滢甩给身后下人,继续道:“你碰了我府上的人,难道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哼,慕少倾,别太放肆了!”
剑拔弩张已经是正常,而此时燃起的气焰却带了危险的气息。陆昭纯一直站在旁边不吭声,察觉此刻从君逸尘身上发出的怒火太过吓人后,心头忽然萌生不好的预感。担心对方会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抬脚上前想要阻挡,却不料身后一道女子声音传来,偏偏挡下了她的去路。
“王爷莫要生那么大的气,慕侍卫既然是陛下派来的,那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下人不懂事,回报给陛下,让陛下定夺便好,又何必脏了王爷的手呢?”上官锦一手相当轻柔的附在小腹上,一脸高扬地看着屋外众人缓缓道。
当她的目光刮过陆昭纯的背影时,顿了顿,巧然一笑,带了几分讥讽道:“这不是昭纯吗,许久未见,我倒是差点忘了你的存在。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虽有幸进宫当值,但做人却越发不懂事了。滢儿总归是你曾经伺候过得人,如此凌厉就给她一个下马威,也太过没良心了吧?”
冷嘲热讽一应俱全,上官锦的确称得上这逸王府演技最好的一人。表现有礼温婉大方,但一言一行却能让听者自惭形秽,心中凄苦,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过这一切对陆昭纯来说,早已经成了每日生活的必备品,除了熟悉,别无他想。转身行了个大礼,陆昭纯直视上官锦带着冷意的眉眼,回道:“锦夫人不愧当得起王府主母的身份,一言一行有理有据,想来的确是昭纯不对。以下犯上自不用说,不仅丢了王府的脸,还给陛下抹了黑。”说着,侧头对着君逸尘福了福,“还望王爷莫要计较,是昭纯的错,昭纯认了便是。”
瞅着她淡漠面庞没有一丝动容,君逸尘燃起的气焰似乎在无声中便消散了不少。不是因着她率先张口道歉,而是为着在短短的日子中,陆昭纯从不谙世事到规矩圆滑的蜕变。时而做事凌厉,时而进退有度,分明只是在这权谋纷争中生存的必要手段,却被她表现得那般让人无法直视。
没有打算继续跟慕少倾再纠缠下去,君逸尘心知自己今日是该偃旗息鼓了。往日里谨慎细微的自己因着陆昭纯的出现而频繁出错,这种事,若是继续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难得将手盖上了上官锦附在小腹的手背上,语气缓和不少,君逸尘仿佛很是忧心道:“你有着身子就不要随意跑动,这儿围着这么多人,空气难免不好,对你腹中的孩子更是不好。”
温暖来得太突然,上官锦明显一愣,随后便有些激动:“王爷,妾身总不愿让您一人烦恼,该分担的,总要挺身去做。况且这孩子是王爷的亲身子嗣,他也是要替王爷排忧解难的啊。”
你侬我侬的场面看起来很是温馨,可一旁的陆昭纯却明显看到君逸尘在听完上官锦话后,古怪的脸色。有点不解他此番表情是为何意,心头疑惑增生,却不能开口去问。排去那古怪的脸色不说,这般温暖宠溺的目光对视,却是她第一次在君逸尘身上望道的。
心头莫名发酸,陆昭纯刻意避过头不忍再看,却无意中发现那方依旧在大口喘气的安倩滢,此时暗恨的神情。
“王爷和姐姐真是伉俪情深,滢儿好生羡慕。”气虚却依然强硬着打破这点温暖局面,安倩滢忍着身体不适上前假笑道,“滢儿此刻前来是替姐姐送安胎药的,听着丫头们说,姐姐夜里总睡不踏实,于是找人从家乡寻了安神补气的药方,赶紧给姐姐送来了。”
转头假装张望,待看见门边迈入的一袭布裙时,急忙“开心”笑道:“早想着会被琐事耽误,于是吩咐晚点送来,现在倒正好呢。”
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陆昭纯全身的毛孔却被紧随而来的气味所吸住,只因那清透凉薄的气息分明是红斛麝才独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