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宣双阁宫门外间造成的影响和动乱,已经过去了大约五六日的光景。除却在内间一直施展浑身功效救治陆昭纯的凤楠胥和陆子扬除外,沒有一个人能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即便门外有君祈羽精心安排值班守卫的侍卫,但是由于慕少倾下达的严谨命令,丝毫沒有人敢靠近内间半步。而君祈羽那方派來慰问情况的太监,基本上也被陆子扬几句话打发了回去。是以尽管三国朝贺马上就要來临,如此紧迫时刻却并沒有影响到宣双阁内里的气氛。
慕少倾那方在君祈羽的强烈要求下,由陆子扬前去治疗。对于解下他身上由陆昭纯下的药完全是易如反掌,再加上他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经过陆子扬带去的神医独门金疮药的治疗,几乎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可以下地活动行走了。
而几乎是恢复意识醒來的刹那,慕少倾便一瘸一拐地打算去陆昭纯那边陪着。许是不知道陆昭纯此刻正在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对于陆子扬有意的阻止是抱着很大怨气的。然而在从窗外看到了陆昭纯病榻上的模样后,不知出于哪种心思,慕少倾竟然很自觉地沒有进门而是退了出去。之后,便下达了禁止任何侍卫靠近内间的命令。
如此看來,似乎除了君逸尘,该來的都來了,该见的也都见了。
于是在过去了整整六天之后,当陆昭纯终于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迷蒙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陆子扬和凤楠胥带着胡茬、黑着眼眶的脸。然而那其中满是担忧和真切情感的眼神,还是让陆昭纯刚刚好恢复的意识,有所动容。
几乎是下意识便红了眼眶,身上的种种疼痛都已经无所谓,欣慰的是今时今日走到这一步,竟还会有人如此担心自己。
这样想着,咧开苍白干燥的唇角,陆昭纯嘶哑着嗓子,道:“慕、少倾,可还好?”
沒想到隔了这么多日竟听她问出这样一句,凤楠胥有点不情愿皱眉,略带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惦记着旁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说着,心头有点发酸,强扭过头哽咽着声音道,“你可知你自己算是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才回來的?若不是……若不是我跟子扬勉力使劲浑身解数,怕是你现在早已经走了好几趟奈何桥了。”
被他相当委屈的话语惹得嘴角轻轻上扬,却奈何扯到了嘴角伤口,不自觉倒吸口气。胸腔里面闷闷的,视线挪向陆子扬,见对方也是一脸憔悴,不由得内疚道:“师兄……是我沒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让你们担心,真是对不起……”
“别说了。”心疼地望着陆昭纯,陆子扬道,“这事儿跟你沒关系,是慕绾倾沒事找事偏生要将你陷害才是。不过放心,眼下陛下已然将她禁足倾鸾殿,想來可以安静一阵子了。”
心中有点惊讶君祈羽的这个做法,虽然自己可能在他跟君逸尘交易之间起着某些作用,但是想想也不会太过重要,不然又怎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只是对于将慕绾倾软禁的这个处罚,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慕绾倾那可是宫内宫外都传遍的宠妃,如此就因为处罚了自己一个宫女而获罪,是否也太大題小做?
心中疑惑这到底是敲山震虎似的威胁还是对于自己最新价值的利用,即便此刻头痛欲裂,陆昭纯却还是觉得君祈羽在这件事情上的作法,应该不仅仅只是处罚了一个后宫嫔妃那样简单的。
“我这样躺着、有几天了?”实在想不到,陆昭纯心知问面前二人怕也是浪费时间,便重新开始关注自己身上的状况。
“六天了。”皱着眉头回答,凤楠胥道,“恢复情况现在看起來,似乎还不错,起码你转醒就算是成功了多半。”说着,指着陆昭纯身上各种伤口开始分析:“脸上的伤不用担心,那人皮面具其实卸去了不少力道,所以只是红肿,并不会造成太大困扰。至于你后背的那些鞭痕,你师兄也用独门的金疮药给你治疗,加上我手中的灵药配合,也已经好了大半。”
说着,长叹一声,继续道:“不过脚踝上的伤可能有些麻烦,我虽然利用手中毒物将其连起,但因着你这些日子都是昏迷状态沒有做任何修复动作,所以可能融合得还不是太好。”明显看到陆昭纯眼中光彩一暗,急忙附加道,“不过你别担心,我手上虽说都是毒物,但也不会都是害人的。你这条命,我可是救定了。”
勉强笑了笑,陆昭纯道:“总归是要谢谢你才对。不过我总觉得这次醒來,似乎情蛊一直带來的那种压迫感好像小了很多……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治疗的法子?”
此话一出,凤楠胥和陆子扬皆是一愣,随即便打哈哈道:“也沒什么,就是照着你师傅给你配得药方加重了几味药而已。许是你师傅一直觉得你体质温和不适宜下猛药,所以这些年來的用药效果便差了些。眼下既然你自己也觉得好了许多,那就安心休养便是。”
沒有注意到凤楠胥在说完这句话后略带担忧的神情,那与陆子扬不由自主对视的模样明显是藏着什么隐情。然而此刻陆昭纯的目光却只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门外若隐若现的侍卫背影,疑惑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瞧着眼生,像是哪位贵人住过的?”
自然遵循着君逸尘的意思沒有将实情说出,陆子扬道:“就是你受罚的那个宫门口而已,你那时已经命悬一线,为了节省时间,陛下便把这宣双阁赐给你养病了。门外有专门派來守卫的侍卫,也算是个补偿吧,毕竟慕绾倾能走到今日这般张狂,也多是他宠出來的。”
讶异一向不愿对君家事务过多评论的师兄这番怨言,陆昭纯很自觉地沒有继续下去。心想着隔墙有耳这种事,即便那些侍卫距离得相当远,但为了以防万一,陆昭纯还是避开了这些敏感字眼,只随意问些有的沒的。
过多交谈几乎让刚刚醒來的陆昭纯有点疲软费力,不多会儿功夫便觉得气虚喘不上起來。无奈看着凤楠胥和陆子扬再度手忙脚乱地添了新的补药喂她服下,心中有些内疚,但更多的却是无缘无故冒出的失落。
为了什么呢?不过是想知道,为何自己都快死了,君逸尘却还耐着性子不愿來看她。虽说可以想到陆子扬和凤楠胥的出现多半是因为他在中间周旋,但比起这些來,还是想要见到他的那种强烈欲望,更让人觉得心中憋闷吧。
在昏迷着的那段时间内,似乎冥冥之中也曾感受到了君逸尘冰凉指尖的触摸。只是到底是梦是真已经不愿意再去计较,此刻,她醒來了,他却还是不在……
“咚咚”的敲门声忽然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静,同时抬头的凤楠胥和陆子扬二人脸上一闪而过不耐烦神色,以为又是君祈羽那边派人过來询问。示意陆昭纯先比起眼睛假装尚在昏迷中,陆子扬前去开门,却发现來人并不是什么太监公公,而是与陆昭纯相交甚好的童镜眠。
满脸担忧地对着陆子扬行了个礼,童镜眠小心翼翼低语道:“陆、陆侍卫,我想问问昭纯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童镜眠还算是有点印象,陆子扬敛去面上佯装出的冷酷,换上如常表情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急忙摇摇头,似乎有点害怕般地答道:“我沒什么恶意,只是担心姐姐的身子罢了……那日我并不在场,听宫女们说,姐姐似乎伤得很重。最近太医院忙得不可开交,我也是趁着好不容易休息的空荡才跑來……”
“师兄,让她进來吧。”童镜眠的声音不多不少恰恰传进了陆昭纯耳中,低沉着声音对着门外陆子扬喊了一声,无视凤楠胥相当不悦的目光,陆昭纯道,“我已经沒什么大碍了,说两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既然连当事人都这样讲了,陆子扬再坚持下去也是无趣。童镜眠见状急忙给陆子扬行了个礼,随后冲进房间,看着陆昭纯一脸苍白躺在床上,泪不由自主便流下來了:“姐姐……你、你受苦了……”
有点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哭,陆昭纯无奈笑笑,道:“莫要哭了,眼泪还是留着我哪日死了再用吧。”自动忽略房中另外两人投來的不爽目光,陆昭纯继续道,“你最近可还好?有沒有意气用事又替我冒头?”
委屈地撇了撇嘴,童镜眠回道:“沒有,我记着姐姐说过的话,尽量都忍着。更何况我一直担心姐姐的状况,也沒得时间跟她们计较。只是三国使臣前日已经悉数进宫了,太医院那边时刻都依着陛下的意思,测试器皿用具的良好以及准备药膳所需要的材料。加上太后娘娘旧疾复发不能怠慢,是以好多事情堆在一起,越发忙碌了。”
哪知她刚刚说完,便听见陆子扬一声冷哼:“有慕太医在,你们还需要那么忙碌吗?他那人倒是有本事的很,随便耍个心机就能解决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