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的一角射入室内,被子里的人儿翻了个身,用手挡着那丝光亮,皱眉睁开迷朦的双眼,脑海顿了两秒,随即,浑身上下无不在叫嚣着酸痛。纵使铺着两床被褥,地板还是太硬了。
严瑾侧头,皓然还在熟睡。粉扑扑的小脸,白净红润,就像浮在湖水里的睡莲。她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口,这才从被子里爬起来。梳好头发,慢悠悠的从屋子里走出去。村里的清晨,空气清新,心旷神怡。
“你起了?厨房里有热水。”齐谦清澈却平淡的嗓音从前方传来,严瑾望过去,只见他正在一丝不苟的喂着马。
“你怎么起得这般早?不困吗?”严瑾可记得昨晚两人谈天谈得很晚的。
齐谦抬头凝视着严瑾,回应道:“习武之人,睡得少不算什么。”
算半个习武之人的严瑾:“……”
无言以对的严瑾只好进了厨房打水梳洗一番。
这时,齐大柱也带着两个儿子拿着工具过来了:“小谦,你们打算建造什么样的屋子?”
“你们先把主屋拆了吧,我和内子这几天先住厨房。”说着齐谦又掏出一两银子塞到里正手里面:“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招待你们的,建房子的材料也要你们想办法了。”
“这可使不得。”齐大柱连忙把银子塞回齐谦手里,但齐谦坚决不要。
严瑾笑着走到两人身边,柔声劝解道:“大叔你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你也看见了,我这里家徒四壁,就靠着你们帮我们造房子,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们。”
严瑾这么一说,齐大柱只好收下,心里也下定决心要好好帮她们造好房子:“小谦,小谦他媳妇,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回以最快的速度帮你们造好房子。”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先去屋子里把衣服搬到厨房。”严瑾朝齐大柱点了点头就回到屋子里把小皓然抱了出来。齐谦则是跟在后面把被褥搬了出来。
被阳光刺眼的小皓然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哇!”的开始嚎叫,齐谦看他在严瑾怀里撒娇的样子看得心里直冒酸水,大手直接把他抱了过来:“他可能是要换尿布了,我抱他去看看。”说着就把哭闹不止的严皓然抱进了厨房。
严瑾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无聊的她开始把今天要买的东西列举出来。首先,衣服要买了,一路上为了省时省力,她们的衣服可以说是一路买一路烧着过来的,现在肯定是不行了。所以三人的衣服都要买一些。过几个月就要进入夏天,薄衫也要买了。
恩,除了这些还有床,纱帐,锅碗瓢盆,木桶,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大米……不想不知道,真是一想吓一跳,她们今天还真的有很多的东西要买呢。
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只见一个圆润壮硕的中年妇人一脸嘲讽的走了进来,不善的看着严瑾,嘲讽道:“哟,这是谁啊?我们大名鼎鼎的扫把星回来了?不是说不屑回我们的桃溪村吗?怎么又死皮赖脸回来了,怎么,克死自己的父母还不够,还要回来克桃溪村的村民?你的心肝是有……”
“够了!”严瑾听不下去了,眼前整个人应该就是阿谦口中的恶伯娘吧,比阿谦形容得要坏了一倍,当着别人的面就敢这样公然嘲讽阿谦,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过分呢,一想到齐谦以前被她欺负,严瑾心里就十分恼怒,眯起眼睛,眸中是掩盖不住的怒火:“有你这妇人在,难怪阿谦不愿意回来了。”
“你说什么?!”此妇人就是齐谦她大伯娘整张脸气得涨红,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吼道:“哪里来的刁妇,竟敢对我这样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齐谦一个样子。”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把你当成长辈呢。”严瑾弯了弯唇角,笑容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气人无比:“你先看看你是如何为人长辈的吧?为长者,应爱晚辈,你是如何嘲讽阿谦的,怎么能厚着脸皮让我们把你当长辈。”
闻言,齐大伯娘双眼愤恨地瞪着她,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只要齐谦出现在她面前准没有好事,现在她媳妇也敢来欺负她,真是一路货色,都是讨嫌的:“齐谦,你给我出来,你这是娶的什么媳妇,一点孝义都不讲,不会是从哪里买来的娼妇吧!”
“你!”严瑾长这么大还是首次受到这样的羞辱,满脸通红几欲滴血:“你别太过分!”
“呵,难道我说错了?”见严瑾发怒,齐大伯娘得意的笑了:“小-娼-妇!哎哟,谁砸我。”
严瑾只听到耳边传来的一阵破风声,随后齐大伯娘就捂着额头直叫。
是阿谦!严瑾转身,只见齐谦抱着皓然走到她面前,把皓然递给她,冲她微微一笑:“刚刚帮皓然换尿片。”说完转身看向齐大伯娘,脸色冷冰冰的,两只眼睛像锥子一般直盯着她:“再让我听见你说阿瑾一样不好,你知道我的手段的。”说着,齐谦长指一挥,手中的筷子直接朝齐大伯娘飞去,只听见一道破风声,筷子便沿着齐大伯娘的脸颊飞过,插在后边的墙上。
齐大伯娘只觉得右脸一阵火辣,伸手一摸,便知道是破皮了,当下大声嚷嚷起来:“杀人了!”
“别叫了,齐达他娘,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对待小谦的,以前有人说你对齐谦不好,我还只是以为你们两家因为关系不好互相嘲讽几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坏。天刚刚亮就骂上门来。”那些话他听了都觉得难受,更别说是脸皮薄的小谦她媳妇了。想到这,齐大柱理解为什么齐谦不愿意回家了,也理解他两年前为什么把齐达打成重伤,唉!
“村……村长,你怎么在这里。”看见齐大柱,齐大伯娘心里十分惊慌,虽然说他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粗人,但是还是桃溪村的村长,在齐开没有考到秀才之前还是不能得罪的。现在居然被他听到了她今天的恶行,那她的名声?想到这,齐大伯娘心里便十分惊慌,不由得更厌恶齐谦一家了。
齐大伯娘没有想到的是,她本来名声也不怎么好,只是家境在桃溪村比较好,大家喜欢巴结着罢了。以前由于她的诋毁,大家对齐谦的印象一直保留在大逆不道,伤害兄长这一印象上,没想到她这一闹,大家对齐谦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虽然还是畏惧,但至少多了几分同情。
“哼,我不在这里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欺负阿谦的。”齐大柱一个好脸色都不给齐大伯娘,转身看向严瑾和齐谦:“你们先去大柱叔家吃早饭吧,你们这也没有什么吃的。”
“不用了里正大叔。”严瑾笑着开口:“我今天和阿谦打算去集市置办些生活物品,再不走,日头就大了。”
“那快些走吧。”齐大柱平时去集市还要早,见她们现在还不出发就开始催促了。
“好的,那里正大叔,我们家就麻烦你照看了。”
“好好好。”
齐谦这才和严瑾抱着严皓然走出小院,至于齐大伯娘,谁关心她是什么反应。
“你先上去做好。”齐谦一手抱着严皓然一手扶着严瑾上了马车,等她在上面坐稳才把严皓然给她。
“阿谦,我们待会先去买什么吗?我刚刚大致列数了一下,我们要买的东西很多,一个牛车可能运不完。”
严瑾的话仿佛就是一个妻子和丈夫商量着买东西,齐谦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无碍,床这些大件的东西可以请店家送回来,从桃溪村到集市就半个多时辰,不用着急。”
“那就好。”有法子就好,严瑾心里舒了一口气,只不过一想到齐大伯娘,心情又沉了下去:“阿谦,她以前就是这么欺负你的吗?太过分了!”
齐谦对齐大伯娘的嘲讽早已习惯,虽然也很是厌恶,但此刻听见严瑾为他抱不平,他晦暗的心仿佛照进了一缕阳光,有了透亮的温暖,笑容更加的温和:“放心,她也就是嘴皮上逞能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打不过你是吗?严瑾有些无奈:“世间之事,纷纷扰扰。不如归去,看云卷云舒。可是你不是遁入空门啊,你还在尘世,三人成虎,不能任由她继续这样诋毁你了。”
闻言,他心中起了很异样的感觉,温柔中有一点点甜蜜,还有雀跃,她的一丝关心都能让他兴奋不已:“那以后就要请大小姐多多帮忙了。”
“当然,义不容辞。”严瑾虽然自由饱读诗书,但绝对不是迂腐之人,她的娘亲苏婉儿是女侠,所以她的骨子里也带着一丝江湖儿女行事的洒脱豪迈和义气。只不过贵族中向来对江湖草莽嗤之以鼻,她以前只能压抑着这种性子,现在,这种性子则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在辽阔的草原里驰骋。
“我们到了。”齐谦将车驱赶到集市边一个专门看车的地方,给了老汉一文钱,让他帮忙自己照看马和牛车,然后就带着严瑾向着闹事走去。
“这里好热闹啊。”严瑾以前出门都是去长安大街,那是专供达官贵人逛街游玩的地方,亭台楼阁,无一不繁华。而桃溪镇的集市虽然乱,但是却很热闹。以道路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这里好繁华啊。”严瑾感慨。
听到严瑾的疑惑,齐谦淡定的为她解惑:“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而桃溪县又位于长河小码头边,虽然比不上苏城,但也是富庶之地。”
“哦,这样啊。”严瑾明了的点了点头:“阿谦,我们先去买什么啊?”
“先去吃饭。”今早由于齐大伯母的上门挑衅,两人都没有来得及进食,他无所谓,饿到严瑾就不行。
原本还不觉得,齐谦一说,严瑾顿时觉得肚子饿了,点了点头:“那好。”
两人去的是两个老人开的混沌小摊,要了两碗混沌。
“美食在民间,阿娘说的果真不错。”严瑾摸着鼓鼓的小腹,低头,掩下眼里的不好意思,她今天真的吃的太多了,希望没有吓到齐谦。
见严瑾吃饱了,齐谦直接抱着严皓然起身站好,俊秀的脸上黑云满面:“我们走吧。”周围的这些苍蝇真的是太讨厌了,不知道别人的妻子不能乱看吗?
“好的。”严瑾以为周围有什么不对劲所以齐谦脸色才这么沉重,立即噤声,乖巧的走在他身边。
她们最先去的是成衣店,春夏的衣服两人都买了五套,老板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次,齐谦没在让严瑾穿灰布麻衣,而是让她选了清丽的淡色——淡粉,淡紫,淡绿,淡黄,白色。
明珠蒙尘,让人可惜,虽然招惹的苍蝇更多,但只要不常来集市就好,来集市就穿丑衣服。
严瑾也不让齐谦只买黑衣了,给他买了两身白衣服。她觉得齐谦穿白衣服肯定也是很好看的。
两人又帮苏皓然选了几身衣服和一堆纱布这才离开,打算去看床。刚刚走不久就被人拦住了。
“好俊俏的小娘子。”一个身材臃肿的公子哥带着一群人拦在她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