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和春分把浴桶抬了进来,又来回进出了好几趟,把热水一桶桶倒入浴桶,很快便把洗澡水备好了。
栀栀见状,吩咐春分道:“你去寻小樱、明月和如珠,让她们过来见我。”
她这次过来,带来了很多东西,一时和小厮说不清,还是让小樱她们过来再说吧!
春分答应了一声,急急出去了。
他和谷雨年纪小,因此才能在这个女眷居住的营帐里侍候。
栀栀见尚佳抬眼看了自己好几次,便瞄了他一眼,道:“阿佳哥哥,我会老老实实坐在屏风外面给你看着人,你赶紧洗澡吧!”
尚佳听了,心跳一些快,一直等到李栀栀真的出去了,这才背对着外面开始脱衣。
栀栀走到帐门那里,掀开帐帘往外看,见谷雨正在外面候着,便吩咐道:“谷雨,把门帘挂起来吧!”
谷雨答了声“是”,很快便把门帘挂了起来。
一阵带着草香、花香和即将成熟的麦穗特有的青气的气息拂了进来,虽然不怎么凉爽,却令营帐里的空气流动了起来。
李栀栀又在前帐里走了一圈,把左右两侧挂着的那几幅地图一一欣赏了一番,又摸了摸兵器架上面那几柄银=枪,然后又去把玩那三四把长剑。
只是这些剑瞧着不显眼,可是重量倒是很可观,栀栀力气大,倒也不怕,她索性把这几把剑一把把拿下来拔出来试了试,又都挂了回去。
屏风后面的尚佳泡在浴桶里,一听到外面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那颗心就提了起来——栀栀千万别伤着自己啊——待外面传来长剑归鞘的声音,尚佳那颗高悬的心这才缓缓落了回去。
栀栀这小丫头,真是洗个澡也不让人消停!
栀栀玩了半日,见小樱她们还没有来,便在白杨木书案后的杨木圈椅上坐了下来,摆弄着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她刚翻出一盒朱砂,正要试探着用手指蘸一些玩,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小樱、明月和如珠跟着春分过来了。
李栀栀交代明月道:“你去把装着大人衣服鞋袜的那两个衣箱寻出来,让小厮给抬过来!”
又交代如珠:“我的妆奁里不是有一盒用螺钿盒子盛的香脂么,你去拿出来,再拿一块薄荷香胰子,还有擦身用的手巾,一同送过来!”
明月和如珠离开之后,栀栀看向小樱和谷雨:“谷雨,你带着小樱去灶上,给大人下一碗素面送过来!”
小樱笑着看她:“少夫人,是待面煮好,再把用盐和酱腌了切碎的葱姜蒜放进去的那种素面么?”
栀栀微笑点头。
小樱笑了:“这不是给害口的孕妇吃的面么?”
栀栀笑着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让你去你就去么!”
她还记得上次生病,赵然送去的那个名医说尚佳容易上火。赵然一直在草原上作战,一定常吃羊肉,得让小樱做一些清淡些的食物让他吃。
尚佳在屏风后听到了,不由在湿漉漉的水气中微笑。
总觉得栀栀还是个需要宠着的小孩子,可是栀栀已经能够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还能照顾他了!
没过多久,明月便指挥着春分和一个陌生小厮抬着一个大大的黄花梨木衣箱过来了,另有两个小厮抬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黄花梨衣箱走在一旁,而如珠捧着一个锦匣跟在后面。
待明月她们都退下之后,栀栀卷起衣袖,趴在衣箱边,从一个衣箱里寻出了一套素纱中衣,又寻出了一套青色云绢袍子。
她又从另一个衣箱里拿出了一双清水布袜和一双玄色缎子鞋。
待这些齐备,李栀栀这才起身又去拿了那块薄荷香胰子和擦身用的手巾。
她抱着衣服鞋袜和这些物件,轻手轻脚走到屏风东侧,笑着道:“阿佳哥哥,我进去喽!”
说罢,李栀栀突然冲了进去。
尚佳猝不及防,当下竭力往水下面缩,生怕走了光被栀栀看见。
栀栀一进去,便发现尚佳整个身子都藏在了水下,只有脸在外面露着,乌黑的长发湿漉漉披散了下来,清俊的脸上也湿漉漉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似乎很怕自己突然扑上去。
见尚佳被吓成这个模样,栀栀开心极了,笑嘻嘻走过去,把手中的薄荷香胰子和擦身用的手巾放在了浴桶边的架子上,把衣服鞋袜放在了床铺上,然后故意走过去,装模作样地往浴桶里看了一眼。
尚佳:“……”
他根本没地方藏了啊!
栀栀见尚佳一脸即将被强=暴的怂样,心中暗笑,开开心心出去了。
这场澡尚佳洗得堪称战战兢兢,待他终于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发现李栀栀不见了,帐篷里没有点灯,外面气死风灯的光晕照了进来,几个小虫子正围着灯光在飞,嘤嘤嗡嗡的。
尚佳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不由有些沉默。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栀栀的声音:“谷雨,你先进去把罩灯点着;春分,你进去把方桌收拾一下!”
尚佳闻言,原本有些空落落的心顿时似被春风拂过,温暖而和煦。
栀栀一进门看到尚佳,当下便道:“阿佳哥哥,来,我给你抹香脂!”
尚佳坐在圈椅上,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那被李栀栀用香脂涂抹得油淋淋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待小樱和春分一起把饭在方桌上摆好,尚佳见只有一碗面,便看向栀栀。
栀栀笑微微道:“我刚才去尹妈妈她们那边,一起吃了大灶送去的饭!”
她们吃的饭是春分带着人去大灶上盛的,一人一碗排骨炖土豆,馒头管饱。
尚佳用饭的时候,侍候的人都退了下来,只有栀栀坐在一边陪着尚佳。
尚佳静静吃着面,栀栀便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闲话。
她单手支颐看着尚佳,笑嘻嘻道:“阿佳哥哥,我觉得沧州的土豆特别好吃!”
尚佳“唔”了一声权作回答。
栀栀又道:“我喜欢这里,不喜欢东京。”
这里天那么高,草原那么广阔,在这里她是自由的,而不是在东京只能做一朵锦绣丛中的娇花。
尚佳抬眼看着她,桃花眼幽深湿——栀栀的话,他都懂。他也不喜欢呆在京城,因此才费尽心机从大哥那里得到了来到沧州的机会。
栀栀看了尚佳一眼,清澈如水的丹凤眼中多了些不确定,试探着道:“阿佳哥哥,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全交给我……我来照顾你,可以么?”
她感情丰沛,有满腔的的爱意想要奉送给尚佳,却又怕尚佳得到的太容易不肯珍惜,所以一直不肯轻易付出,在她和尚佳的关系中,她一直只是一个被动的接受者,而不是一个付出者。
可是到了这天高云淡白杨碧绿草原辽阔的沧州,她的心好像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她想听凭自己的感觉,爱护尚佳,照顾尚佳。
尚佳眨了眨眼睛,桃花眼中溢满微笑。
栀栀:“……”
见栀栀如此郑重其事,尚佳放下筷子,看向栀栀,认真道:“栀栀,外面的事情我来管,我照顾你;家里的事情你来管,你照顾我。”
栀栀见尚佳明白了她的心意,简直是欢喜极了,心道:丈夫智商情商双高,真是省事好沟通啊!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栀栀进屏风后看了看被小樱从新铺设过的床铺,心里一下子生出了至少五种诱惑尚佳的主意。
尚佳一见栀栀眼睛亮晶晶望着那铺设得柔软舒服的床铺,小鹅蛋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就觉得脊背发凉,便悄悄走到大帐门口,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栀栀,让小樱陪着你休息吧,我去外面开会!”
栀栀:“……”
她冲到大帐门口,发现高悬着的气死风灯下,尚佳大步流星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