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浴间,尚佳先没急着洗澡,而是专注地研究栀栀藏的那个白玉瓶。
他拔开塞子闻了闻,发现玫瑰清香中夹杂着一些草药香;倒出来一些液体看了看,发现比那夜用的兰雅衣舍出产的玫瑰汁子要稍微粘稠一些。
研究半日之后,尚佳毫无收获,只得怏怏地洗澡盥洗。
栀栀睡醒之后,身边自然早空了。
她闭着眼睛打了个滚,滚到床里去摸她藏的那个白玉瓶。
发现白玉瓶还在,李栀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继续窝在床上睡懒觉。
自从尚佳离开,小樱与明月明珠她们便在外面廊下等候。
见大人早离开了夫人还在睡,小樱心里不由有些担心。
如今尹妈妈已渐渐不管内宅之事,内院大一些的事情都交给了如玉和小樱。
小樱便把如玉拉到一边,低声道:“如玉姐姐,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如玉心里也有些担心,却也知夫人最信任的人是小樱,便轻轻道:“你进去吧,有事叫我。”
小樱点了点头,掀起卧室门上的青纱珠帘轻手轻脚进了卧室。
卧室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和昨日上午相比虽然淡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散去。
小樱想到昨日上午收拾床铺时满床的狼藉,不由有些心疼栀栀,心道:大人高挑健壮,又天天在练功房里踢打那个大沙袋,腿脚简直有千百斤力气,夫人那么柔弱,怎么能经得起大人的折腾啊!
栀栀早醒了,正躲在帐中拿着大嫂黄氏送去的那些精美图画在揣摩学习。
听到小樱熟悉的脚步声,栀栀当即把图画都压在了锦褥下面,与那个白玉瓶放在了一起,自己四肢游动爬到床边,脑袋从鲛绡宝罗帐里探了出来:“小樱,我渴了,给我倒盏凉开水!”
小樱知道她早上都是喝罢一杯水才起身的,早把水备好了,笑嘻嘻走过去就手让栀栀喝了,然后问道:“夫人,现在起床么?”
栀栀“嗯”了一声,问道:“阿佳哥哥早上喝药没有?”
小樱笑了,道:“夫人,尹妈妈让我把药熬好,她老人家亲自送上去,可是大人就是不肯喝!”
栀栀满不在乎道:“大夫也说了是一日喝一副药就好,等我晚上看着他喝!”
小樱知道自己姑娘乃是节度使大人的克星,顿时笑了,道:“尹妈妈都不行,也只有您出马了!”
栀栀笑着分开鲛绡宝罗帐坐了起来,把雪白的赤足伸到了脚踏上:“哼哼,看我的吧!”对付别人她或许没有办法,可是对付尚佳,她简直有一千种法子备用呢!
小樱出去叫了人进来,一起服侍夫人起身沐浴洗漱妆扮。
栀栀正要去浴间,回头见明润和明慧要去整理床铺,忙道:“今日换一下床单枕套即可,锦褥和被子不用换了!”锦褥下面还有她的秘密呢!
明润忙答应了一声。
栀栀梳洗妆扮罢,已近中午了。
她下面还有些肿痛,不愿坐下,便去廊下看她养那盆薄荷,抬眼便看到天和带着几个白衣绿裙的女人从东门那边走了过来。
栀栀认出这几个女人穿的是兰雅衣舍的制服,知是兰雅衣舍的人,便笑吟吟等候着。
正院外书房的偏房内,孙诗雨端坐在书案前,正提笔一笔一笔地记录着账目;房内另有五六个师爷,正一人一个算盘一摞账目,“噼里啪啦”计算着,每得到一个数字便报给孙诗雨,由孙诗雨汇总计算。
尚佳一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尚佳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忙自己的。他走到孙诗雨身旁,哑声道:“孙先生,大概还得多长时间能算出来?”
孙诗雨略一忖度,道:“大人,按照目前的速度,还需要至少两日。”
尚佳算了算时间,觉得还能赶得上给户部、兵部和枢密院上折子,便微微颔首,道:“注意不要出错!”
说罢,他看了孙诗雨一眼,起身出去了。
到了偏房外面,尚佳见前方庭院花池中种植的一株夹竹桃开得正好,便走过去细看。
夹竹桃油绿的叶子中盛开着一朵朵雪白晶莹的花,花瓣间犹带昨夜留下的点点雨水,瞧着别具韵致。
尚佳看着夹竹桃,默默想着心事。
景秀、谷雨和春分呈品字形散开,护在他的四周。
孙诗雨见尚佳带着小厮出了偏房,略一思索,便交代各位师爷先计算,自己起身也跟了去去。
到了外面庭院中,他走到尚佳身边,低声回道:“大人,孙某已经去见过宁宝珍了。”
尚佳抬眼看他:“结果如何?”
孙诗雨微微一笑:“据安插在宁宝珍身边的人的信报,叶真被宁宝珍狠揍了一顿,如今日日被宁宝珍带在身边。”
尚佳这才稍微满意了一些,桃花眼微微眯着,看着尚且沾着雨水的雪白栀子花,淡淡道:“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他。”他尚佳的妻子,岂能容人觊觎?
孙诗雨提起了屯田之事:“大人,屯田之事朝廷……”大人请求在沧州路屯田的折子早递上去了,至今未有回音,不知朝廷究竟作何打算。
尚佳伸手折断一枝栀子花拿在手中,慢慢揪着一片片雪白晶莹的花瓣,声音低沉沙哑:“此事牵涉甚大,皇太子正在与陛下讨论此事。”
屯田好处很多,一则可以促进沧州城与长青山之间新增国土辽人归化大周,二则屯田士卒亦兵亦农,亦耕亦战,不仅为军队提供了粮草,保障了军队的战斗力,而且有助于抵御辽人每年必行的以打草谷为名的侵略,解决了困扰大周多年的问题。
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如果朝廷同意由尚佳在沧州路实施屯田的话,那么临时聚到尚佳麾下抵御北辽的二十万大军,势必会渐渐成为真正的尚家军,朝廷一着不慎,便会重新出现一个雄踞边疆割据的新军阀。
而穆氏皇族,当初便是从西部的甘州节度使起家,羽翼丰满之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席卷全国,最后夺得天下。
孙诗雨想了想,道:“朝廷需要质子么?”
过了片刻,尚佳道:“陛下之意是我父母必须留在京城,另外给我八年时间,八年后必须离开沧州。”
孙诗雨眉头微挑:“大人之意呢?”
“八年时间足够了,”尚佳坦然道:“我父亲也可以留在京城,只是我母亲……”
他突然有些扭捏:“岳母早亡,内子将来生产,我母亲得过来照顾内子……”
孙诗雨不由笑了,他还以为尚佳是怕治理好沧州路却被人摘了桃子,谁知竟是这个原因。
他笑了半日,方道:“大人,竟是我错了……”他原先还以为尚佳雄心勃勃,想要效仿穆氏先祖呢!原来尚佳和他志同道合,都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强大!
尚佳诧异道:“大哥知道我的想法,我和大哥也是这样说的!”他对赵然从来是没有秘密的。
孙诗雨知道尚佳所说的“大哥”便是皇太子穆然,便笑道:“大人,朝廷旨意早晚会下来的!”
尚佳眼睛微眯,道:“我这几日巡视了一番,觉得单是军屯还不行,过于单一了,我预备向朝廷建议,除了军屯之外,还可以招募流配罪犯、奴婢、农民、商人、战争俘虏、北辽牧民等到沧州路,与边疆驻军一起屯田。”
孙诗雨闻言眼睛一亮,道:“大人,容孙某先写成条陈!”
尚佳“嗯”了一声,道:“此事交给你了!”
谈完正事之后,孙诗雨还要忙着算账,便告辞回去了。
尚佳正要回大堂,见天和走过来行礼,便问道:“天和,近来有郑晓的消息么?”
天和忙道:“禀大人,郑晓如今依旧是由青山道长陪着呆在海岛上。”
尚佳脑海里又浮现出栀栀那个盛满玫瑰香汁子的白玉瓶,总觉得心里不静。
天和觑了他一眼,道:“禀大人,兰雅衣舍沧州分店的管事方才来求见夫人,说太子妃命人给夫人送来了礼物,请夫人到兰雅衣舍挑选。”
尚佳想了想,道:“你和景秀陪夫人去吧!”
低头略一思索,他又补了一句:“告诉夫人,挑选罢不必急着离开,等着我去接她。”他下午要去看新建成的节度使衙门,正好带上栀栀一起去看看。
天和答应了一声,自去禀报。
半个时辰后,尚佳估计栀栀已经离开了,便抬脚回了内院。
内院廊下齐齐整整摆着无数木架子,上面放着很多精致的白瓷花盆,都是栀栀养的花花草草。
如玉正带了明慧和明月在浇花,见尚佳进来,忙齐齐屈膝行礼。
尚佳摆了摆手,哑声道:“不要跟进来!”
如玉年纪虽小,却是尚府的老人了,深知尚佳不爱说话,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他说不让侍候的人跟进去,就千万不要不要跟进去,因此当即恭谨道:“是,大人。”
明月等人是赵然嵩山庄子上□□出来的人,自然也不会跟进去。
到了卧室之后,尚佳先去床上翻栀栀藏在锦褥下那个白玉瓶,谁知道他一掀开锦褥,不但看到了那个白玉瓶,还发现了白玉瓶下面那一摞用金线装订的精致细密洒金无色粉笺。
尚佳有些好奇,拿起粉笺翻了翻,清俊的脸顿时红透了,热=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