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佑,你认为吕奉先会不会回心转意?”关羽站在徐州城头上,望着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大群人马,询问站在身后一步开外的孙乾。
“这个……”孙乾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实在很难说啊……关将军想必也很清楚,吕奉先已经和主公离心离德,若是公孙续开出的条件更加优厚,只怕主公很难劝说其回心转意啊!”
关羽冷笑道:“兄长已经承诺给吕奉先两郡之地,若是他还是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寻死路!”
“孙乾叹道:“吕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能真心为主公所用,吾等又何惧公孙瓒父子?但愿主公能成功劝说他悬崖勒马啊!”
关羽摇了摇头,对此事并不抱多大希望,从昨日夜里到此时,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探子前来禀报小沛城内的动静,却始终未曾得到公孙续已经离开的消息,由此可见吕布已经死心塌地投靠了公孙续,否则不可能在率领大军离开小沛的时候把家眷都交到公孙续手中。
‘但愿兄长动手的时候一切顺利,不会被吕布他们所察觉,否则一旦引来对方的拼死反击,兄长的损失必定会十分惨重啊!’关羽暗自思忖,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祥之感,赶紧摇了摇头驱散了不吉利的想法。
孙乾并未察觉到关羽的担忧,他抬头看了看太阳,轻声问道:“关将军是否也该动身了?”
“不错,确实是时候了!”关羽点了点头,转身对孙乾躬身行礼,“吾三兄弟都不在徐州城,城池的安危就拜托公佑兄和宪和兄了!”
孙乾肃然拱手道:“将军尽管放心,将军离开后吾就会关闭城门,日夜都会守在城头之上,保证不会出任何意外!”
关羽沉声道:“公佑行事谨慎,宪和也非鲁莽之人,有你二人携手守城,本将军十分放心!公佑,某这就去也!”
孙乾微笑道:“吾会提前摆好庆功宴,静待将军得胜而归!”
关羽哈哈一笑,转身下了城墙,带着早已集结好的一万五千人马出城向着小沛方向而去。
孙乾手扶着城墙,一直盯着关羽一行的身影,直到人群消失在了远方的山岭背后,他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摇摇头叹了口气。
简雍这时上了城墙,恰好听到孙乾的叹息,于是轻声问道:“公佑兄是在担心关将军不能顺利拿下公孙续?亦或者是在担心吕奉先的反扑会给主公带来危险?”
孙乾肃然道:“主公雄才大略,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又是有心算无备,即便吕奉先有陈公台和张文远相助,又岂是主公的对手?宪和兄说的没错,吾确实有些担心关将军!关将军心高气傲,虽然对公孙续为人处事的手段很是赞赏,但是似乎根本没把公孙续的武艺放在眼里,很有可能因为轻敌而吃大亏啊!”
“公佑兄似乎有些多虑了!”简雍笑着摇摇头道:“小沛城内的并州军不足千人,公孙续带来的人马也仅仅只有千余人,加起来也才两千多人,关将军却带了足足一万五千人马,双方人数相差悬殊,而且又有内应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关将军不可能拿不下公孙续!”
“但愿如此……”孙乾点了点头,心头的不安顿时缓解了不少,正如简雍所说,关羽这次出击根本就没有不胜利的理由!他对着城下喊了一声,命令城门附近的士卒们关上城门。
城门关闭之后,孙乾轻轻吁了口气,主公和关将军两路兵马谁胜谁负都不由他,自己的职责就是在他们回来之前确保徐州城安稳如山即可。
简雍拱手道:“公佑兄,城头上的事情就有劳你了,吾该回刺史府去处理公务了!”
孙乾拱手还礼:“宪和兄请便,若是有事,吾会去和宪和兄一起商议。”
简雍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城下走去。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孙乾在后面问了一句。
“宪和兄,子仲兄何在?”
简雍回过头来,苦笑道:“子仲兄声称身子不适,告病回家静养去了。”
孙乾也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刺史府附近的糜家宅院,眼中颇有一些同情之色——糜竺为了资助刘备可谓是倾家荡产,其胞弟糜芳因为给刘备做事而不明不白死在了幽州,唯一的亲妹子如今也下落不明,完全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已经是十分凄惨了。只可惜不管是关羽还是张飞都不信任糜竺,以至于刘备对糜竺看似很器重,其实却从未委以重任,现在刘关张都不在,徐州城的防务却依旧没有交到糜竺手中,也难怪此人会告病归家静养。
与此同时,糜竺正躺在卧室的床榻上,望着屋顶长吁短叹,心情既恼怒又悲凉。正如孙乾心头所想,糜竺对刘备这次安排的守城人选十分不满,在他看来自己在给刘备效犬马之劳已经这么久了,这次就算是轮换也该轮到自己暂时掌握徐州城的权柄了,没想到刘备还是选择了孙乾和简雍,再次把自己排除在外!
若是换了以往,糜竺可能只是感到悲凉,却不会有太多的恼怒,然而这次机缘巧合见到了公孙续,通过言语试探确认自己的亲妹子此时就在蓟侯府,他就开始怀疑此前对刘备不遗余力的支持是否值得!如今公孙瓒父子的实力冠绝诸侯,公孙续本人也是不可多得的年轻俊彦,若是mèimèi糜贞当真跟了此人,一旦将来公孙瓒得了天下,糜贞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又何愁糜家不能兴盛繁荣?此前糜竺总想着把mèimèi嫁给刘备做妾,以便借助刘备的力量广大糜家,如今把刘备和公孙续对比一下,他对自己当初的想法十分懊悔,怎么看公孙续都要比刘备强很多倍啊!
“夫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糜竺的夫人这时走了进来,看到糜竺愁容不展,走到床榻前关切地询问。
“夫人啊……唉……”糜竺重重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可知贞儿现在何处?”
“贞儿?”糜夫人又惊又喜,她和糜贞的关系十分亲厚,于是急忙问道:“夫君知道贞儿的下落了?”
“不错!”糜竺揉了揉额头,小声道:“贞儿她……她如今在蓟侯府!”
“蓟侯府是什么……”糜夫人随口问了一句,话未说完就猛然醒悟过来,几步过去关上房门,走回来压低嗓子问道:“公孙瓒?”
糜竺不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贞儿怎么会去那里?夫君不会是弄错了吧?”糜夫人神色震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绝对不会错的……”糜竺的语气十分无奈,小声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贞儿听说要给刘玄德做小妾就离家出走,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博陵,却被黑山军大渠帅陶升之子当街调戏,幸亏公孙续恰好经过救下了贞儿,后来不知怎么的贞儿被带到了蓟侯府,据说蓟侯夫人对贞儿十分喜爱,专门在后宅给了她一个院子……”
糜夫人听了这话目瞪口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若真的如糜竺所说,糜贞十有**和公孙续有什么瓜葛,说不定都私定终身了!就算她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道人家,也知道刘使君和公孙瓒是敌非友,若是被刘使君得知此事,只怕糜竺转眼间就会成为阶下囚,说不定还会为此事丢了性命,到那时糜家就会家破人亡!她越想越是惊骇,不禁流下了眼泪。
糜竺再次叹了口气,伸手替糜夫人擦掉泪水,轻声问道:“夫人,我一心一意支持刘使君,是不是错了?”
“错不错的妾身并不知道……”糜夫人泣道:“不过自从夫君决意支持刘使君之后,家产只剩下了不到两成,数十家店铺被迫转给他人!钱财身外物倒也罢了,叔叔(糜芳)莫名生死,贞儿又流落在外,刘使君可曾表示过感激和歉意?妾身今日斗胆说句实话,夫君对刘使君以诚相待,恨不得掏心窝子给他,他又是怎么对待夫君的呢?他根本就不信任夫君啊!出钱出粮就想到了夫君,用完之后就顺手扔过,何曾让夫君担任过要紧的职务?如今贞儿在蓟侯府,公孙瓒父子的实力又远远胜过刘玄德,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夫君为何一定要跟着刘玄德一条道走到黑呢?”
“夫人所言极是,只是……”糜竺犹豫道:“只是我跟随刘使君多年,平日里刘使君也以礼相待,若是忽然背弃而去,岂不是被人耻笑?”
糜夫人冷笑道:“夫君怕被人耻笑?难道夫君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族人的笑柄了吗?”
糜竺大吃一惊:“夫人此言何意?”
糜夫人坐在床边上,颓然叹道:“自从夫君大肆资助刘玄德以来,族中就有很多人心怀不满,时常在背地里嘲笑夫君……嘲笑夫君没有识人之明!后来夫君为了资助刘玄德几乎耗尽家产,族人们更是恼怒无比,时常在妾身面前诉苦,前阵子夫君准备把贞儿嫁给刘玄德做妾,几个长辈更是怒不可遏地shàngmén问罪,言说糜家女子岂能给他人做妾?夫君当时跟随刘玄德去和袁术打仗,妾身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平息他们的怒火!”
“我为何不知这些事情?”糜竺又惊又怒。
糜夫人冷冷道:“夫君当时一意孤行,就算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又能如何?”
糜竺深深地叹了口气,许久默然无语。